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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   晚上入睡,凌晨三点,梦境如约而来。

      我梦见我奶追着我跑,她胳膊腿老的好像枯树枝一样,还拄着拐棍,可是我却跑不过她。
      到后来我被她堵进一个死胡同,她拿拐棍拼命敲我的头。
      一边敲一边骂,“大孙你跑哪去了!怎么还不回家?你还回不回来了?再不回来就晚了!你这小兔崽子,几年没见你这么不听话了?”

      我用胳膊挡着头,一声不吭地挨打。
      我怀疑我是疼醒的。
      这次的梦倒是短,也不可怕。虽然我奶已经死了很多年,但看她气势汹汹、生龙活虎的样子,还是那么的亲切。

      我看看身边的姚远,他又是醒着,此时正盘着腿坐在我旁边,手里拿着剪子,“咔嚓”“咔嚓”地剪布。
      我看了看摆在他面前的一大块儿布,问他:“在做什么?”
      姚远的剪子不停,“做衣服。”
      我感觉挺稀奇的,“你还会做衣服?”
      姚远说:“这衣服简单。”

      我心想反正我没做过,不知道衣服做起来简不简单,便默默盯着他的动作看。

      不久后,两件成型的衣服摆在我面前。
      他做了两套唐装,颜色暗红暗红的。

      我问姚远,“……这是什么?”
      姚远微笑地看着我,“寿衣。”

      “两套?”
      “对,你和我的。”
      我皱着眉看他,“为什么?”
      姚远不答。
      我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衣服,说:“我不喜欢这样。”
      “不好看吗?”
      “嗯,不好看。”

      姚远站起身,拿起一套穿在身上,到镜子前看了看。
      我看着他的背影,替他觉得晦气。
      他背对着我说:“你也试一下好不好?”
      我说不好。

      他叹一口气,将衣服脱下来,跟另外一件一起,收进了柜子里。

      天亮之后,我们一起出门。

      姚远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是从一个棚子里推出来的。棚子有一个很高的木门槛,姚远需要把自行车抬起来,越过门槛。
      我发现他抬自行车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力气,手松了两次,车蹬子还磕在他的小腿上,他痛得身子一歪,靠在棚子的门框上。

      我走上前,替他把自行车拿出来,支在地上,回头再看他,他已不靠着门框了,改用手扶着。
      我像全身镜一样将他整个映进眼睛里,我忽然觉得他很瘦,简直瘦得脱相。
      他的衣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空荡荡的了?

      “姚远,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生病了吗?”
      姚远摇摇头,“是棚子门太窄了,所以不好搬。”
      我心说我才不是指这个,我上前握住他的胳膊,没有摸到多少肉来。
      “你不会是饿的吧?”我想到他好像都没怎么吃饭。
      “不是,我没胃口。”
      我越发觉得他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了。

      姚远让我推车,我们一起走出小巷。
      姚远往车后座上一坐,对我说:“我骑不动,你载我吧。”
      “去哪?”
      “随便去哪。”

      自行车不是大梁车,比那个小,但又比女士车大一些。车座偏低,骑车时我的双腿一直弓着,无法伸直。
      我看到姚远的两条腿也是弯曲着提在空中,否则就会拖地。
      我想着,他会不会坐得很辛苦,就对他说:“你靠着我吧。”
      没有听到姚远应答,我回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我的背。
      “发什么呆呢?”我问他。
      “没什么。”姚远的双臂环住我的腰,整个上半身都靠了上来。
      我感觉自己腰上像多了一条腰带,就很想调节一下搭扣,让它紧一些。
      我一手握把,一手盖在姚远的手背上。
      姚远将一只手拿开,又重新覆盖上来,抓住我的手。
      于是我的手抓着他左手的手背,他的右手则盖住我的手背。
      我的手被他两只手裹在中间,不断感受着来自他手上的体温。

      我记得姚远说过,他们村是剪刀形状,于是我挑大路骑,沿着剪刀把手的路线,骑着“8”字。

      风吹在我脸上,吹在我身上。
      我骑得不快,路也没什么坡度,所以我骑得很轻松,半天了一点汗都没出。
      然而当风吹在我背上的时候,我却觉得后背有些凉意。
      姚远一直靠在我背上,有凉意之处,似乎是姚远的脸部附近。

      我回头看一眼他,他的脸紧贴我,我看不见他的脸上是否有湿意。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他任由我摸着。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微弱地落在我手上,之后在我手上爬行。
      我摸着姚远的眼睛,那里像泉眼一样往外渗着水。

      我收回手,重新握住车把手,手指上的泪也交给了车把手。然而手背上依然有一行浅淡泪痕,被风一吹,它渐渐干涸。

      今天是第五天。
      我们还能相处两天。

      这天晚上的梦,没有画面,只有声音。
      我听见我妈的声音,我爸的声音,我姐的声音。
      他们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我一声一声地答应着,可是他们好像听不见。

      他们的声音很痛苦,妈妈一直哭。
      我只能对着虚空说,妈,不要哭了,不要哭。
      我在这里呢,我很好,我……

      醒来后,感觉到自己一脸的泪。

      屋内灯火通明,姚远正低头看着我。
      他替我擦掉眼周的泪,我的视野变得清晰起来,泪水留在皮肤上的凉意也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形。

      我坐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姚远。
      “怎么了?”姚远问。

      我想开口讲话,可我感到开口艰难。我只是不停地无意义地吸气,然后再把它们吐出去。

      姚远忽然抱住了我。
      我也回抱着他。
      我们彼此都不说话,只紧紧抱在一起,很用力。

      过了一阵,遥远率先松开我,面对面地望着我。
      我也看他,我想,是时候开口了。
      我很抱歉,我不能再陪他了。

      然而姚远再次抢了先,他说:“你可以跟我做吗?”
      我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呆愣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做完,我就送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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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这篇是十年前写得《室友》,全文大修了,文名也改成了《他是鬼》。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