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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地点在酒店。
      当然是在这,蔡堂燕可没自作多情觉得客人会带她回家。

      男人不知等了多久,整个人如融化在沙发上,懒懒散散的,随着蔡堂燕的推门而入坐直了些,射灯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稍有移动,表情依旧明灭不清。
      “常先生……”
      招呼里蕴含试探,小心翼翼如冒头的土拨鼠,除了一成不变的坐姿,她是不太记得常鸣的。
      捕捉到常鸣含糊应声后蔡堂燕轻轻阖上门,也仿佛跟一个身后的世界竖起壁垒,亦步亦趋走过去。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相接,常鸣拍拍身边沙发,轻吐出一个字:“坐。”
      蔡堂燕挎包肩带滑下,随手放置在沙发一角,思量着坐到常鸣旁边,隔着半条胳膊让她看上去像来做客。膝盖上绞在一起的手在黑裙衬托下,黑白分明得轻微的抖颤也无法忽视。
      常鸣看得出她紧张,倾身从茶几上倒了两杯酒,褐色液体表面晃动着射灯那点光斑,一杯递到她眼底下。
      她不止紧张,还犹疑,虽然失礼,也没有上赶着去接。
      常鸣笑意很淡,不见得嘲讽,但蔡堂燕也知道自己不识趣了。
      他说:“就酒而已,没什么其他的东西。”
      说罢自己抿了一口,等待着蔡堂燕。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鼓起勇气的事,蔡堂燕还是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
      待她呷了一下,常鸣说:“怎样,比起你们店里的酒?”
      蔡堂燕确认似的又喝了点,坦白道:“我不太懂酒。”这话说得不太敬业,又补充:“以前不是喝啤酒就是白酒,我做这个不久,只是大概能分辨出哪一种酒……”
      曾有过的两次短暂接触里,蔡堂燕都不是话多的人,这一下子解释下来有欲盖弥彰之嫌,但内里笨拙的坦诚却叫人舒心。
      常鸣笑道:“我又不是在考你,不必紧张。”

      她难得敢拿正眼瞅男人,才那么一眼又转回那杯酒里,表现离“放得开”相差甚远,“扭捏”一词本是最不该和她这类人挂钩,思及此处,蔡堂燕在突然冒出的一股劲驱使下灌了一大口酒。
      常鸣拉了一下她手腕,出声制止:“这酒不是这么喝的,你把它当啤酒吹了啊。”
      听得出他并未不悦,蔡堂燕正想借着酒劲推动气氛,赶紧进入正题。可这不是考试,并非监考老师一声“考试开始”就能刷刷开始答题。这种事从来缺少一个明确的起点来界定哪处算进入主题。
      常鸣倒是不着急,与她碰杯,声音寂寥而清脆。
      “要这样。”
      他从酒杯上盯着她又喝一口。
      蔡堂燕勉强笑笑,学着他小口小口来。

      常鸣往后靠去,两条腿平摊着没交叠,左手肘支在靠背上,手里晃着酒杯,右手在大腿上百无聊赖地轻点着。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Clare。”
      常鸣说:“我不是问你这个名字。真名,身份证上的。”
      蔡堂燕警觉起来,“你……警察吗?”
      常鸣也是一愣,又笑起来,不置可否:“那么怕警察吗?”
      蔡堂燕小声道:“当然怕。”
      见她缩了下脑袋,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常鸣莫名心情大好。他拿杯子碰了碰她的胳膊,凑她耳边催道:“叫什么?”
      男人语气撩人,暧昧气息裹得她耳朵发热,她肯定不是酒精作用。
      “蔡堂燕。”
      常鸣回味说:“旧时王谢堂前燕?”
      “没那么诗意……就我出生时候家里地堂边来了一窝燕子。”
      “是挺土的。”蔡堂燕尴尬的眼神也没阻止得了常鸣单方面的决定,“叫你‘小堂’吧,比较好记。”
      蔡堂燕的回应是简单的一个“哦”,分不清是停顿还是同意。可他也并没留反驳的余地。
      “你多大了?”
      蔡堂燕脸上有了胆怯,“你真的不是警察?”
      常鸣笑:“我像吗?”
      蔡堂燕摇摇头,“不知道。”
      常鸣真心要一个答案,“你……成年了吧?”
      他的顾虑给蔡堂燕积下一分钱的好感,“成年了的,我快20岁了。”
      常鸣仔细打量她的脸,按先前约定她只化淡妆,19岁少女脸上的确残留着学生特有的稚气,眉宇间凝拢不匹配的愁苦,两厢交叠让她低头时像只毫无生气的病燕,也无怪她会出来“勤工俭学”。
      常鸣空着的左手忽然在膝头一抚掌,似是代替一句“那就好”。

      一问一答间,两杯酒见了底,酒劲也慢慢上来,而两人并未靠近半分,讽刺得像面上规矩的小情侣。
      蔡堂燕放回酒杯,试探道:“常先生,我先去洗个澡?”
      常鸣反应过来似的,点点头,“去吧。”

      蔡堂燕来时洗过一趟,这会只是极尽时间磨蹭。
      到底还是紧张,再多“教学片”也只是纸上谈兵,紧张的缝隙里还夹着一丝对未知世界的好奇。
      撇开这层交易关系,常鸣外表和谈吐无疑称得上迷人。二十七八正是男人成熟的秋季,不会青涩得鲁莽,也不会老练得猥琐。
      常鸣偏瘦了点,但好在肩宽腰窄,两条腿修长显身高……这身高是蔡堂燕从他坐姿估量出的,常鸣高她多少不清楚,仅有的几次见面常鸣都坐着,像从沙发上长出的蕨类。
      常鸣也不像某些客人点最基础的酒水,把揩油当配菜,他表现称得上绅士。可领班的沈代蜜也告诉她,有时候越斯文越变态。

      蔡堂燕只围了一条浴巾,出去时常鸣已转移到床上,房间只留两盏床头灯,被子半裹靠在床头,一手手机一手烟,等蔡堂燕钻进旁边空位,常鸣才发觉似的转过头。他盯着她的样子跟前两次见面一样,一瞬不瞬的要刻进脑子里一样。
      那线白烟伴着台灯袅袅上升,一时成为屋里唯一会动的东西。
      蔡堂燕盯着灰白的天花板,等着身旁动静,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常鸣似乎很有耐心,等待一碟刚出蒸锅的菜变凉似的,依旧不急不缓地吸着烟。

      在这如果冻般困住他们的沉默中,常鸣把烟往她那边递了递,说:“要来一口吗?”对上她疑惑的眼神,常鸣笑:“缓解紧张。”
      男人侧脸给灯光剪出姣好的曲线,一秒失神的蔡堂燕眨了眨眼,支起手肘欠身凑过去。浴巾因为她拧着腰,上头险些绷脱。男人有心使坏,带她靠近之时把手移开,蔡堂燕扑了个空,眉间褶皱自然而然挤了出来。
      她的长发还绽放在他白衬衫上,常鸣心猿意马撩开一撮,戏谑地说:“小姑娘随便吸别人的烟,不怕了吗?”
      被这么一打趣,蔡堂燕的确松懈了些,讪讪半躺了回去。
      “生气了?”常鸣忽然问。
      蔡堂燕豁然回眼,脑袋摇得枕头沙沙响,她没料到他会照顾她情绪,说:“没有。”
      “张嘴。”
      蔡堂燕下意识照做,常鸣扶上她的腰,把过滤嘴喂到她唇间。她盯着他吸了一口,夹开,侧头吐出烟雾。
      常鸣并不意外,“你吸烟。”
      蔡堂燕眼光挪回来,坦诚道:“第一次。”

      安静复又降临,像一层黑纱蒙上他们。蔡堂燕忽地被灵感击中,如吸烟般无师自通,她故意倾身到常鸣另一边掐灭烟头,收手时刚好顺势揽住他脖子。
      常鸣没动静,眼神不似鼓励也不像反感。蔡堂燕猜他可能喜欢女方主动,遂低头亲在他下颌上。夜晚了,胡茬早冒了头,微痒微痒的,让这个吻有了形状。
      他喉结滚动,勾出她原始的本能。蔡堂燕衔住那里,当做一颗草莓。
      然而纵然主动,也掩饰不了动作的青涩,好在蔡堂燕专注细致,常鸣觉得她像只可爱的黑色泰迪,把他绷直的神经拱断了。

      常鸣感受到蔡堂燕倾轧过来的重量,她就要坐上来了,他抢先一步拥住她,埋在她肩窝上,什么斯文什么绅士,统统抛诸脑后。
      蔡堂燕没有流行的骨感美,脸是鹅蛋型,身材看上去很健美,肌肤紧致,带着弹性的硬实感,拥抱着她,常鸣也像被注入年轻的活力。很久以后常鸣才知道,这是长年累月劳作锻造的身板,而不是通过特意健身。

      常鸣摸到侧腰的缝隙,顺手往外一掀。突然钻进来的冷空气让蔡堂燕瑟缩,男人粗糙的手掌尾随而入,正好游移在蔡堂燕的痒处,暧昧刚冒出一个苗头,就被她忍不住的咯咯笑拍灭了。
      常鸣抬头看她,眼里先是迷惘,如隔雾看人。
      蔡堂燕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更热,“……有点痒。”
      常鸣鬼使神差又挠一下,蔡堂燕嘴上倒是忍住笑,身体却不由自主战栗,常鸣搂着她,周身上下都感觉到她的笑意,传染似的让他也笑了。情不自禁亲在她脸蛋,这一口吻得不含情-欲,蔡堂燕被奖励得有点飘飘然,就要回吻他,常鸣却偏了脑袋,不着痕迹错开了。接吻的缺失让这段关系跌回最本质的地方。
      常鸣反手关了灯,窗帘遮光效果极佳,屋里登时坠入黑暗。
      蔡堂燕被掉了个面拉到床边,比起对黑暗的本能恐惧,身后男人掌控的世界让她更加防备。
      她呼吸加深,不安如黑色铺天盖地。
      蔡堂燕冒出新奇又难为情的反应,还未来得及细察,痛感毫无预兆袭来,她怀疑皮带金属扣或者撕开塑料袋的声音是幻听,只确定自己反射性的哼声。
      皮带扣不知敲到什么,沉闷奇怪的声响里不适感一阵一阵侵蚀她,也反噬了常鸣。
      常鸣忽然停止动作,一个“蔡”字刚要冒口,又忘记她名字,干脆作罢,沉声道:“你以前没做过。”
      蔡堂燕不由自主往声源侧头,眼睛适应了黑暗,依稀可见常鸣轮廓。
      她以为是问句,便答:“不是……好久没有过,有一段时间了……”
      屁股惩罚性一巴掌跟扇在她脸上,然而常鸣没有恶劣的兴奋,“你当我白痴呢,我最讨厌骗子。”
      蔡堂燕咬死一个回答,“我没有骗你。”
      随之而来是松动的势头。常鸣喉咙发出痛苦的干呕声,很低很低,像野兽梦中不自主的抽搐。

      沉默,凝固。

      “……常先生?”
      “闭嘴。”
      “……”
      蔡堂燕乖乖咬起下唇。
      背部再次被抚触,不可思议的温柔,她起了鸡皮疙瘩。常鸣从背后搂住她,一起倒在洁白的被子上。胡茬在蝴蝶骨上的扎痒告诉她那是一个吻,接着是肩头、因下巴扬起而绷紧的脖颈,最终止于薄薄的耳垂上,辗转、品咂。他粗糙的手覆盖在她肩头,温度开始启程,沿着她凉滑的胳膊往手掌而去,在朝圣终点与她的会合——常鸣与她十指相扣。
      十指连心,手势比姿势暧昧。
      常鸣不知何故还穿着衣裤,但很快被薄汗渗透。蔡堂燕远谈不上享受,但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耐心与照顾,常鸣敛起起初的乖张,好似她才是今晚的客人,他在服务她。
      惶恐的想法让她脚趾头也蜷起来。
      最后一刻来得比想象的快,近乎戛然而止。静下来后触感集中而敏锐,蔡堂燕觉察出他微妙温度差,常鸣的左腿比较凉。
      他起来得也很快,蔡堂燕还虾子一样弓着。摸索的声音传来,接着身旁床垫下陷,一沓人民币被沉默塞进她手里。先前的旖旎遐想灰飞烟灭,褪去温柔的外衣,他们呈现出最开始的交易关系。
      蔡堂燕忙说:“有人之前给过了。”
      常鸣没解释,只道:“房间到明天中午,你走的时候直接到前台退房就可以。”
      足音远去后夹了片刻寂静,关门声响起。

      从完事到离开,常鸣停留不到一根烟的时间,来去匆匆仿佛只在高速公路加油站稍作停留。
      蔡堂燕等了好一会,确认常鸣不会折返才探手开了灯点钱,数到一半停住,不自觉摇头又回头重新数一遍。
      五千,比之前“预付”的多。
      蔡堂燕那份未知的惶恐更重了,起身时慌张踢倒了垃圾桶,滚出的纸团间混了一个异类。

      那是一条皱巴巴的塑料薄膜,还干燥干燥的,像风干的肠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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