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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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太爷过世之后，小少爷富贵就成了钱府的当家人。
钱太奶奶早就不在了。钱夫人身子骨本就不健，在生富贵的时候又落下了病根，不到三年就撒手去了。钱老爷念旧情，对鹣鲽情深的钱夫人念念不忘，又担心找个后娘来富贵受委屈，所以从未有过续弦的念头。因为已经有了富贵，钱老太爷对钱老爷不愿再娶的打算虽不赞成也不反对。这么多年来，钱府始终没有个女主人，一直由钱老太爷当着家。
按说钱老太爷去世后，理应由钱老爷当家，奈何钱老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于经济之类的俗物是一窍不通。钱老太爷深知自己儿子的秉性，临终之前撑着病痛之躯把一应账本房契地契等事务都交代给了富贵，并指了名以后让富贵当这个家。钱老爷也有自知之明对此自是没有意见。
虽说富贵年纪还小，但是他自小就聪明，打从知事起就跟在钱老太爷身边，耳濡目染之下早就成了精。府中的下人早知小少爷的本事，一直以来都规规矩矩。倒是外面店铺庄子里有几个刁钻的管事欺富贵年纪小，做了些手脚想为自己谋利，富贵一眼便看出了账本里的猫腻，用了些雷霆手段狠狠地惩处了这几个管事立了威，之后又用了几单生意证明了自己并不亚于钱老太爷的经商才能，使得原本打着小九九的合作伙伴和对手都收敛了那些小心思。
自此，再也没有人敢小觑这个年仅八岁的钱府小少爷。甚至有些依附着钱府的商家还涎着脸赞道：古有甘罗十二拜相，今有钱府少爷八岁当家，不愧是英才出少年！
对此，富贵并没有表示出一丁点的得意，始终是冷着一张小脸，喜怒不形于色。他不会忘记爷爷的教诲：不要让人轻易看出你的心思，那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弱点。不仅是在生意场中，在治家上，甚至是在任何一方面，他都没有忘记这一点。
狗蛋在钱府的生活倒没有太大的改变。
在钱府养了三年，狗蛋已经不是当初刚来的时候那样黑瘦黑瘦的样子，身量抽高了不少，身体也结实了很多，在日头下呆的时间少了，皮肤也不像初来时那般黑糙，看起来已经不比同龄的孩子矮小。狗蛋天性乐观，人又憨实，手脚勤快，从不躲懒，管家见他哪儿都能搭上一把手，也没有给他安排特别的差使，哪里有需要就叫上一声，平日里随意，倒也自由自在。
要说唯一有点不同的就是钱老太爷过世之后有半年的时间狗蛋都没怎么见到富贵了，心里有些轻憾。倒不是遗憾没了少爷那儿时不时能尝到的好吃的，而是难得有个差不多大小的小伙伴，虽然说不上一起玩耍，但是仅仅呆在一起也觉得很好。尤其是每次自己给小少爷带小糕点的时候，少爷表面上一副很不屑的样子，然而眼底里掩藏着的小欣喜却是瞒不过的，这样口是心非的样子让狗蛋觉得很有趣，所以也从来不揭穿。
狗蛋后来已经知道了就算没有自己的小点心少爷也不可能饿着，而且少爷那儿的糕点比王婶做得好吃得多。即便是憨实如狗蛋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意识到之后便不再把私藏的小点心带给少爷了。然而几次之后，反倒是少爷先开了口，仿佛十分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最近王婶没有给你做小点心了么？”
狗蛋愣了一下，诚实地答道：“有呀，昨天刚给做了点芙蓉糕。”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小的巾帕，里面露出几小块卖相略有些粗糙的小方块，咽了咽口水：“我还没舍得吃。”
富贵轻轻哼了一声，双脚在清凉的池水中交错拍打了一下，打出几朵漂亮的水花，往狗蛋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巾帕上快速地瞥了一眼，抬了抬下巴：“所以，更不舍得分给我吃了？”
“当然不是啦。”狗蛋急忙否认，说着抠了抠发角，不太好意思地说：“少爷你这儿好吃的那么多，我想你大概不会喜欢这些东西。”
“谁说的，我觉得你的这些比较好吃。”富贵冷冷回了一句，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似的，伸手从狗蛋捧着的巾帕中拈了一块芙蓉糕，微微仰起头张开嘴，粉色的舌尖轻轻一卷，小小的方糕就卷进了嘴里，抿着唇鼓着腮帮子嚼了嚼，很快就咽了下去。
直到几小块芙蓉糕都落了肚，富贵才侧着头斜眼瞥着一直捧着巾帕呆呆看着他的狗蛋，语调微微一扬：“心疼啦？”
“没有没有。”狗蛋连连摆手，憨憨地笑得眼睛都微眯了起来：“少爷喜欢的好话，以后我还给你带。”
“嗯。”富贵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一副恩赐的样子，却在微微垂下的眼眸里漫出一道连他自己也没怎么察觉的温柔的笑意。
狗蛋一边打扫着庭院一边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小帕子，那里面还包着几块香喷喷的芝麻糕，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送出去，会不会像前几次那样，放到几乎变了味了才只能不甘不愿地独自吃掉。
狗蛋略有些惆怅地叹息了一声，以一个并不太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忧郁的表情。
一段时间之后，适应能力极强的狗蛋便渐渐把这些期待抛到了脑后，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也向来都不惯于伤春悲秋。更何况新来帮佣的陈娘带来了她小小女儿，小姑娘只比狗蛋小一岁，像狗蛋刚来时那样，整个人瘦瘦小小的，想来从前在别处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性善良的狗蛋难免对她多了些怜意，只要小姑娘在身旁张着一双因为脸庞太过削瘦而格外显大的眼睛娇娇怯怯地叫几声“狗蛋哥哥”，他怀里珍藏着的那些糕点便有了下家。
看着小姑娘狼吞虎咽的样子，狗蛋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慢点吃。”心里很是满足。偶尔会想起另一个人永远姿态优雅的吃相，大概因为从未尝过饥饿的滋味。当然只是偶尔而已。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大半年，直到有一日富贵在漫天晨光中看到了正在帮陈师傅喂马的狗蛋。已经有些少年模样的狗蛋手里握着一把草料，递到钱府中最骏的那匹马黑云的嘴边，黑云乖乖地吃着草料，平日里极难驯服的烈马此时却乖顺得像个孩子。富贵远远地看着，本来准备让人叫陈师傅套车的也忘了开口。狗蛋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依旧专心地喂马，一边喂着一边摸了摸黑云的鼻子，黑云便在他手掌心上蹭了蹭，十足亲昵的样子。
富贵心里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正想上前，便听到旁边传来一个脆脆的声音：“狗蛋哥哥，这些够了吗？”
富贵这才注意到马房里还有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在给食槽里添着草料，抬头看着狗蛋的眼里满是信任与依赖。狗蛋闻言低头看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够了，谢谢采薇。”小姑娘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嘴角一咧，高兴地笑了。
富贵止住了欲上前的脚步，微微蹙了蹙眉，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转身走了。
用午饭的时候，富贵让人叫来了狗蛋，先是随意问了些近况，之后仿若不经意地指了指桌上的菜肴，手轻轻一挥，绷着一张小脸道：“这些我不太喜欢，做了又不能浪费，你最近差事办得不错，这些就赏给你了。”
自从当了家后，富贵说话做事都有些故作老城，尤其因为年纪小，为了更有威慑力，语气上难免愈发高高在上起来，久而久之，便习惯了这样的做派。
狗蛋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很是高兴。
倒是从头到尾伺候在旁的渥丹看着两人的样子暗暗抿嘴笑了笑，少爷真是愈发别扭了，明明是自己吩咐厨房特意做了这些，偏说什么不太喜欢做得太多，原本还有些疑惑少爷怎么突然转了口味想吃些荤腥油腻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自从老太爷过世之后，渥丹看着小少爷在人前永远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也替他心疼，如今好容易有了些孩子气的时候自然不会去揭穿。
那之后，虽然依旧不经常见到忙着学习，忙着处理各种事务的少爷，但是狗蛋时常会收到少爷的“赏赐”，渥丹姐姐总是别有深意地笑着转达：“少爷说了，这些他不喜欢，吃不下，赏给你了。”几乎每日都有，菜色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既美味又有营养的食物，特别符合狗蛋如今正在长身体的需求。
狗蛋心思单纯，也早就习惯了少爷这时不时的“赏赐”，总是高高兴兴地收下，然后高高兴兴地与其他人分享。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