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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死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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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记忆里,朦胧的画面定格在某一瞬间,撕心裂肺的尖叫过后,黑西装白衬衫的年轻男子笔直地站在丝质窗帘后,漫不经心地甩掉手上殷虹的鲜血,然后隔着薄薄的窗帘,偏过头来,扬唇一笑。
然而,类似的场景回放,记忆明明就已经翻开,可奇怪的是,顾芸浅仍然记不起男子的模样,脑袋里像是被人蒙了一层纱,无论如何也撩不开,扯不掉。
而唯一清晰的,却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
是的,就是那样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了。
即便记不起来他的模样,但她可以肯定,窗帘后的黑影,正是那个杀掉自己父亲的混蛋。
他出现了。
激烈的恐惧中,她下意识地转身就跑,只是双脚还没有迈出,便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跑?
因为恐惧就要跑么?
两年了,她每时每刻都想要记起他的模样,想要将他绳之以法,可是每次催眠都会失败,正因为那该死的恐惧。
难道这一次,也要逃吗?
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记起凶手的模样,查出父亲死亡的真相,就这样跑掉算是什么?
不,不能逃。
她努力压制着几乎让她崩溃的恐怖情绪,艰难地转身,一步一步迈开双脚,僵硬地走向阳台,靠近那条模糊的黑影。
终于,她抬起有些沉重的手臂,鼓起十二分勇气,一把抓住那条黑影。
被她捉住的黑影微微一动,却并未像意料中那般狰狞地向她扑来,而是发出熟悉的声音:“顾芸浅,是我。”
顾芸浅,是我…
叶晨!
“叶……叶晨?”顾芸浅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竟然是叶晨?白色丝质窗帘后,居然是叶晨?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熟悉人的声音,所有的恐惧都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整个房间里黑暗诡异的气氛被打破,屋顶的倒喇叭状吊灯散发着暖暖的光芒。
叶晨撩开帘子看着她,有些惊讶:“顾芸浅你还没睡?咦,你怎么满头大汗?”
原来顾芸浅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额前的流海聋拉着,像是霜打的茄子般无力。
顾芸浅放开抓住他手臂的手,抬起来拭汗,借口说:“喔,我只是有点热而已。”
停了一下,刻意转移话题:“你不是在和卓安说话吗?”
叶晨看了看方才被她拉过的手臂,说:“我刚刚说完话上来,正好站在阳台上就看见你没有拉上玻璃门,以为你睡了,所以打算过来给你把玻璃门关上。”
顾芸浅看着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甚至连鞋子也没有换下,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想起什么,狐疑地问:“你是怎么跑到我阳台上的?”
叶晨怔了怔,有些尴尬地望向旁边的阳台。
顾芸浅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两个阳台其实连在一起,只是中间用半截高的护栏隔开而已。
想来叶晨是从那边的阳台翻过来的。
顾芸浅皱了皱眉:“你翻过来就是为了给我关窗帘?”
叶晨没有否认:“这里晚上风很大,怕你睡不好。”
顾芸浅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干脆长长地叹息一声。
叶晨没有要回自己房间的意思,他站在她的身边,懒懒地将双手插进口袋,低头看着她,忽然问她:“顾芸浅,你感觉我怎么样?”
“啊?”突如其来的这话是什么意思?顾芸浅一愣,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很好啊!”
她说,语气有点迟疑。
叶晨轻笑出声,“你的回答好像很为难似的,可是,我对你印象很不错怎么办?”
顾芸浅望着他的脸,夜色中,他深邃如同古井般的眸子仿佛被风吹起涟漪,轻轻荡漾。
她的心里莫名一惊,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叶晨却紧逼过来,微微俯身,平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很抗拒我,好像……并不是因为卓宁的缘故吧?当然,我与卓宁百分百是清白的……”
顾芸浅微微张了张口。
叶晨说的还真没有错,她有些抗拒他,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只是出于潜意识里的一种感觉。
或许是因为顾父的事情还没有完成,而方伯又正好想要撮合他们,她却不想操心别的事情。
叶晨见她不说话,眼中笑意更甚,可是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只留下六个字:“没关系,我等你!”
说完,也不管顾芸浅是否明白什么意思,走到阻隔两个阳台的半截护栏边,单手撑住护栏,轻轻纵身,矫健而轻灵地落在隔壁的阳台上。
他也没有回头再看顾芸浅一眼,只单手朝她挥了挥,慢慢走近自己的房间。
黑色的阴影里,他的目光奇异地雪亮,脸上有着饶有趣味的笑意,放肆而桀骜,他似乎还不经意间望了眼对面小巷子的方向,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此时此刻,黑巷子前的那棵树摇摆不定,葱郁的枝叶间,似乎有殷红的液体顺着树干滴下,吧嗒吧嗒…
树下簇拥的百合花被染的通红。
一条黑色的身影立在巷子漆黑的阴影中,在阵阵吹过的风里,衣摆无声飘动,像是幽灵一般。
因为有树木遮挡的关系,顾芸浅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叶晨的背影,只觉他的身材笔挺,走路的步子随意而优雅…
许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叶晨的意思,是在表白么?
可是这感觉…
好像哪里不对劲。
仿佛是太过突兀,又仿佛是别的什么。
经过这一遭,顾芸浅已经困意全无,回到房间冲了个热水澡,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然而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宝蓝色的天空微微透出一线鱼肚白,她就被一阵尖锐急切的警报声吵醒。
外面的街道上一阵喧嚣,似乎聚集了不少人,隐隐约约间,还有人伤心欲绝的呜咽。
她晕晕沉沉地爬起来,拉开滑动门,走到阳台前向下望,只见幽深的小巷子前头围了二十多个人。
警车就停在不远处,车顶红蓝色的警灯交替闪烁。
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她不喜欢看热闹,正准备回去继续补眠,耳边又响起叶晨的声音,“顾芸浅。”
顾芸浅偏过头来,他似乎刚刚运动回来,穿了套浅灰色修身的运动装,头发被汗打湿,脖子上挂着半干的白毛巾,盯着她笑的灿烂。
就算隔了个护栏,顾芸浅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朝气澎湃的活力。
他问她:“好像还没什么精神,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顾芸浅指着楼下说:“被吵醒了。”
叶晨喔了一声,继而露出惋惜的神色,“也难怪会这么吵,昨天我给你提过的汤婆婆,她的猫豆豆死了。”
“就是昨天看到过的汤婆婆,她怀里抱着的那只猫,死了?”顾芸浅讶然。
昨天来的时候才遇见汤婆婆和那只猫,今天早上就听说猫死掉的消息。
虽然说起来可能有些小题大做,但是她还是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瘆的慌。
她问叶晨:“怎么会死的?是老了还是?”
叶晨摇了摇头,望向楼下,“若那猫因为年龄太大而死的话,汤婆婆就不会报警了,那只猫被人用凶器隔断动脉挂在小巷子边的那棵树上,失血致死,汤婆婆打开门出来就看到满地的血,差点吓晕过去……”
顾芸浅微怔:“猫竟然被人割了动脉挂在小巷的那颗树上……”
昨天就是那棵树下,她看到有条黑影窜到巷子里,后来,汤婆婆从巷子边的阴暗处抱出了黑猫豆豆,而今天早上,黑猫豆豆死在那颗树上,还被人割了动脉,血洒满地。
她的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叶晨说:“他们是那么说的,看汤婆婆的样子,似乎是真的。”
“是什么人做的?”
“这附近没有摄像头,想知道什么人不容易。”
“那有查过汤婆婆得罪过的人吗?”
“汤婆婆为人和善,左邻右舍关系都相处得不错,没有得罪过人。”
“既然这样,怎么会遇到这种的事情?”
一问一答到了这里,叶晨的目光终于再度回到顾芸浅身上,他似乎有些哭笑不得,问她:“顾芸浅,你被福尔摩斯附体了?”
顾芸浅又怔了怔,随后老老实实地说:“我就是觉得,这种方式像是在威胁恐吓,既然是威胁恐吓,不可能不是仇家,或许汤婆婆无形之中让谁利益受损了呢?”
叶晨笑了,模样看起来阳光灿烂,“汤婆婆已经年过七旬,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这样的老人家只想安度晚年而已,你别多想了,这些警察会去搞清楚,嘶,我还不知道,猫死了,警察也会管,你知道吗?”
顾芸浅没有理会她的玩笑,依旧纠结地皱着眉头,说:“不可能,将猫挂在那里的人,那种行为,分明就是在威胁恐吓。”
叶晨眯缝着眼睛看她,掩不住饶有趣味的神色,“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恐吓?”
顾芸浅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威胁恐吓?
叶晨说:“好了,别乱想了,你快去……”
他话还没有说完,裤兜里的手机便突突突地响了起来。
他顿了一下,拿出手机,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开的是免提。
电话里,有个女人的声音问:“晨,你身边的那个人,就是方伯提过的顾芸浅么?她怎么会在那间房里?难道是住在那里?你上次不是说不喜欢有人住在你的隔壁吗?可是为什么她会在?”
电话里那女人的声音温婉如水,却有些咄咄逼人。
而正打算躲回房里的顾芸浅身子一僵,不由举目四望。
能够看到叶晨和她站在一起,恐怕在附近。
果然,就在楼下的人群外,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搭配浅粉色中袖小外套的女生单手提着包包,单手握着电话,抬头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