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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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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我问。
他皱皱眉,目光不离我的手,“怎么伤了?”
我低头,才发现手指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一个小口。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可能是刚才打扫院子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割破了。我总是笨手笨脚的。”
他起了身,不一会拿过一瓶药膏,细细地替我抹在伤口上。
“平时都做什么?”他低声问。
“什么?”我有些奇怪地问。
“我是说,你除了服侍你家娘娘,还要做什么吗?”他认真地问。
“打扫院子,清洗碗碟,有时候到其他院子帮忙做些杂活。”我如实回答。
“很辛苦吧?”他问。
我摇摇头,“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不习惯,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这双手,”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不像干活的手。”
“那当然。”我说,“我进宫前,可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刚刚开始干活的时候,要么慢了,要么砸碎东西了,没少惹虹姐姐生气。好在现在慢慢适应了,虹姐姐已经很久挑不出我的错了。”我自豪地笑道。
他笑,不再说话。
“我们来识字吧。”我跳下座椅,转身到他高高的书架里取出上次没看完的书,摊在他面前。
这是我喜欢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帅哥大夫这里有很多很多的书。我看他脾气好,学问又高,就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教我识字。帅哥大夫可以说是个当之无愧的好老师。我问他一个字,他就能说出一大堆与之相关的学问来。唯一的缺点就是,识字的过程变慢了。
“这个,马什么子?”我指着书里的一处问。
这是本介绍草药的书,这应该是个药名。
“马钱子。”他答道,“它是马钱的种子。可以通络止痛,散结消肿。用于风湿顽痹、麻木瘫痪、跌打损伤、痈疽肿痛。”
我点头,对着书上附着的图好一阵,实在看不惯黑白的图。
他对我笑笑,转身到药柜上取下一味铜钱模样的深褐色药材来,“这是制马钱子,就是已经炮制过的马钱子。”
我将那制马钱子拿起来细细研究。
“马钱子有大毒。只需两钱,就能致人于死地。”帅哥大夫波澜不惊地继续道。
我手一抖,马钱子从手中滚落,“大夫,你别吓我,我怕死怕得紧。”我对他哀求道。
他噙着笑,埋头去捡被我抖落的药材。
我嘟嘟唇,他又没死过,怎么可能了解我的感受?
“那这个是什么什么子?”我翻了一页,继续问。
“金樱子。”他好脾气地答。
“金樱子?这味药材我听说过。”我兴奋地说。
“是吗?”他朝我笑。
我点头,然后朝他眨眨眼睛,“大夫,我考你一个对子如何?”
“好呀。”
我清清嗓子,“请听上联:金樱子牵牛耕熟地。”
对上他惊讶的目光,我不由得得意起来。这个对子很有意思,金樱子,牵牛,熟地都是药材名。听说过金樱子,也是因为看过这副对子。
他思索片刻,就对出了答案,“刘寄奴打马过常山。”刘寄奴和常山,也是药材名。
“好厉害!”我佩服地鼓起掌来,古人实在太厉害了,这种东西,想破头我也对不上。“还有一个,”我又想到一个,忍不住继续卖弄,“药是当归,花宜旋复。”
等了好一阵,没听到他回答,我不由得疑惑地望向他。他正冲我发愣,有神游天外的迹象。
“大夫!”我喊一声,在他面前挥挥手。
他蓦地惊醒,别过头去,“抱歉。”
“你出来久了,先回去吧。”他低声道。
“哦。”我轻应一声,将书放回书架,走出御药监。
帅哥大夫好像有心事耶……
这几日宫中都在为万寿节忙碌。圣上的生日,是十月十六,也就是说,华娘娘的孩子的生日,也在这天。
万寿节日近,华娘娘也沉默了许多。我想送件礼物给她,逗她开心。想了好久,我决定送个棋盒给她。华娘娘这么聪明,一定精于琴棋书画。我这么想着,就拜托帅哥大夫替我弄一副棋盒回来。
今天,本来是来拿棋盒的。可是,帅哥大夫的药房里似乎有人。那人身材矮小,留一小撮胡须,身着太医官服,应该是帅哥大夫的同僚吧。
我发誓,我绝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讲话的,只是刚想走的时候,不小心,好像听到了跟我有关的内容……
“刘大人每日佳人有约,真是好不快活呀。”那人带点恭维带点戏谑的声音叫人不舒服。
“谢张大人关心。”只听刘帅哥温声答着,语气微显生硬。
“刘大人别见怪,”张太医呵呵地笑,“我也是无意间撞到那小宫女跟刘大人有说有笑,好一个绝色尤物,真是羡煞旁人呀。”
“我确实非常属意于她,正准备克日请求皇上将她下嫁于我。”
我猛地一震,刘帅哥不会说真的吧?大燕国的大臣确实有权向君主讨要一两名宫女做妻妾的。
他们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下去了。
心乱得紧,我忙了好一阵才将它安抚好。
摸起来正想走,刘帅哥药房的窗户一下被人推开了。我急忙躲起来。
“他走了,你出来吧。”刘帅哥轻声道。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一边惊疑一边尴尬地从暗处走出来。
“我……”
“我是认真的。”他诚恳地望着我,眸子里是不容置疑地认真,“你……愿意吗?”
我在瞬间不知所措,只能愣愣地望着他。
他站在窗里,从容的俊颜上,沾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不安。
“对不起……”我轻声道。
他眸里的痛,如此分明。垂了眼帘,他将所有的痛苦掩住。
我心里不好受,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一阵,他再次抬起了头,“还是朋友。”
我急忙用力点头。
他苦涩地笑笑,转过身去。
我犹豫着是不是该离开。
却见他提了一个包裹,走出来,“这是你要的东西。”
“谢谢。”我不知该说什么。
“恩。”他应了一声,目光定在我身上。
“那么我走了。”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转身离开。
在他的目光下浑浑噩噩地走出御药监,我只觉脑子乱成一团。
笨蛋!蠢猪!待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我终于忍不住停下,拐到墙后的一个小角落里猛敲自己的脑袋,我……我怎么就拒绝了呢?
就算我还没有喜欢他到想嫁给他的程度,也不用这样一口回绝呀!刘大夫多好的男人呀!容颜俊美,温柔体贴,博学多才……我这头猪呀!怎么就不知道跟他说要考虑一下呢?
呜……那我现在……可不可以回去告诉他说我改变主意了想考虑考虑?
“你是哪一宫的宫女?”我正在墙角刨土犹豫的时候,突然被一声尖细的女声喝住。
我吓了一跳,急忙起身俯首,吱唔着搪塞,“奴婢……奴婢……新来的,奴婢要去浣衣局,浣衣局……”
“浣衣局在北边,你跑到南边来干什么?宫里什么地方,由得你乱跑?”
我偷偷撇一眼发话的宫女,看她穿着,等级似乎比虹姐姐还要高些,怪不得如此趾高气扬,我急忙装作吓坏的样子,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奴婢……奴婢不敢了,姐姐饶命!”
“还不快滚!以后别在这附近乱逛!”那宫女似乎并不想与我多纠缠,急急地打发我走。
我诚惶诚恐地行完礼,抱着包裹低着头离开。
真是奇怪。这里是御药监的后门,四处偏僻,也不与其他监司相通,似她这样的高等宫女,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有些好奇,甚至有回头看一眼的冲动。
在宫里,好奇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急忙如此警告自己,强迫自己压下好奇,专心地往回冷宫的路上走。
“娘娘!”我走进寻芳园。
“惠兰!”经过一阵日子的调养,华娘娘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不高兴?”似乎察觉都我的不悦,她的手,附上我的颊,小声问。
我摇头,将心中的懊恼挥去。还是算了吧。谁叫自己嘴贱,就这样错过一个好男人。放下手中的棋盒,我提起精神对华娘娘道,“娘娘,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无缘无故,为何要送礼物给我?”华娘娘有些奇怪地问。
“我们那有一种说法,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所以在生日这天,我们要对自己的母亲好。”我解释道。
“是什么?”华娘娘垂下眼眸,轻声问。
“是棋盒。”我答,“娘娘这么聪明,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我想有了这棋盒,娘娘就不会闷了……”我顿住,“我好像忘了围棋似乎要两个人一起下的……”
华娘娘笑出声来,“惠兰你不就可以陪我下吗?”
我摇头苦笑,“我不会下围棋。”
“这倒奇了。”华娘娘望着我,“弈棋之道,在大燕甚为普及,上至皇宫贵族,下至贫民百姓,男女老少,没听说过不通棋理的。”
“我原先也会。”我有些慌乱地解释道,“只是后来掉进河里,脑袋进了水,原来学的琴棋书画,歌舞女红,全都忘了。”
华娘娘笑,“倒是奇事。我原先也听说过有些人受了刺激,会失去记忆。倒没听说过连之前所学都忘得如此干净的。不过不要紧,”她牵过我的手,“往后得了空,我教你如何?”
我点头,将话题扯回棋盒上,“其实这礼物本该明天送的,可是我明日要到御膳监帮忙,可能不能过来照顾娘娘了。”我从怀里拿出几个冷馒头,“娘娘你将就一下,别饿着。”
“谢谢你,惠兰。”华娘娘对我说。
我佯装生气,“娘娘不把我当自己人了吗?”
“是,惠兰,是我见外了!”华娘娘望着我,无奈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