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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总角5 ...

  •   一日,霍雨集集,闲寂无聊,匂皇女来到大公主房中。此时大公主身边侍女从稀少,他正在神情专注地静观图画。匂皇女便与他隔帷而语。她认为这位哥哥貌美出众,无人可比。他品性高雅,博学多才,容颜娇美,性情温和,数年不曾见得第二人。冷泉院的公主,教养甚好,名声极佳,颇讨人喜欢。虽然心中倾慕,却从未言及。然而她今日看到大公主,便想:“山庄里那个人,与我哥哥相比,其高雅优美决不逊色。”一想起二公子,倾慕不已。为慰藉她苦闷忧郁之心,她随意拿起身边散放的画幅来欣赏。尽皆种种美好男子,及所恋女子之屋。画家倾心描摹的人生百态,总使她时时想起宇治山庄。她一时兴致大增,便向大公主索得数幅,欲相赠与宇治的二公子。其中有描绘五中将教其弟弹琴的画,《伊势物语》诗歌:
      “嫩草美如玉,应有人来摘。我虽无此分,私心甚可惜。”题上“应有人来摘”之诗,匂皇女看了,心中似有所感。她稍近帷屏,向里面大公主低声说道:“亲兄亲妹,古来不避。你为何对我这般疏远。”大公主不知此话因何而起。匂亲王便将那画塞进帷屏的隐缝。公主埋头看画,头发飘洒于地,散落于阶外。匂皇女从帷屏后窥其容貌,觉得哥哥美丽无比。遂想:“倘非近亲……”难于隐忍,便赋诗:
      “隔帘偷窥如玉草,迎风弄姿乱和心。”众侍从怕匂皇女难为倩,都避于一旁。大公主想道:“不咏别的诗,偏言此奇言怪语呢?”便不再答理她。匂皇女知道哥哥说得也是,在五中将那个吟“何须顾虑多”的弟弟也太轻浮了,令人可恶。这大公主与匂皇女二人,乃紫夫人视如心肝虔心抚育的。众多的皇室子女中,他们也最为亲近,明石皇后对大公主关怀备至,概不使用稍有缺憾的侍从。所以大公主身边侍从,不少身份高贵。匂皇女喜拈花惹草,见容姿不错的侍从,便与其打情骂俏。但她时刻想念宇治的二公子,多日不通音信。
      却说那宇治两公子日日盼待匂亲王到来。他们觉得此别甚久,猜想匂皇女终将他们忘却,心中不由悲伤。正此时,薰中纳言闻知大公子患病,前来探望。大公子的病并不严重,便借此谢绝她。薰中纳言说道:“惊悉玉体有恙,故远道前来探看,还让我接近病床。”她挂念心切,求之甚恳。众侍女只得带她至大公子便寝之室的阶边。大公子心中厌烦,苦不堪言,但也并不生气,坐起身来与她答话。薰中纳言与他解释那日匂亲王过门不入之故,说明非她本意。最后劝他道:“务请宽心静待,切勿悲伤怨恨。”大公子言道:“其实弟弟对她并非怨恨在心。推已故母亲生前屡次告诫,如今不免有些伤感罢了。”说完似有泪下。薰中纳言心生同情,自己也很过意不去,便说道:“世间岂有易事,不可草率呀!君等阅历甚浅,或固执己见,在所难免,以致空自怨恨。务必沉着镇静!我确信此事周全无忧。”想想自己对他人之事如此关怀,也觉得纳闷。
      每至夜间,大公子病情便会加重些。今夜生客至此,二公子替她担心。众侍从便对中纳言说道:“请中纳言照例去那边坐坐。”薰中纳言回道:“今日我是担心大公子的病,才冒着风险专程来访。你们赶我出去,还有什么情理可言。除我之外,谁能如此?”他便出去与老侍女牟君商谈,吩咐立即举办祈祷。大公子感到不快,想到自己情愿早逝,也无祈祷之必要。但若辜负美意断然拒绝,又有何感情可言?他到底想长寿,想起来亦甚可怜。第二日,薰中纳言再次前来问道:“公子今天病情如何?可否像往日一样与我会谈?”众侍从转告大公子。大公子回话道:“染病几回,今日异常痛苦。薰中纳言如此要求,就请她进来吧。”薰中纳言不知大公子病情如何,心中颇为担忧。见他今日态度异常恳切,反而于心不安。便靠近病床,对他倾心相谈良久。大公子说道:“病魔缠身,痛苦不能作答,待他日再叙。”其声哀细衰弱,薰中纳言伤心绝望,无限悲叹,虽然担心不已,但她终不能如此停留,只得打道回京。临行时说道:“此地安可久留?还不如借疗养之故,适居他处为好吧?”又叮嘱阁梨尽心祈祷,再辞别回京。
      正巧,薰中纳言随从中有一人,不知何时与山庄里一侍从结缘。女的对男的谈道:“匂亲王不能微行出游,是被皇上软禁闭居宫中了。又聘得左大臣家六公子为夫室。因男家早有此意,故一拍即合,准备年内举行婚礼。匂亲王对此亲事索然无味,虽是闭居宫中,还是浮薄如初。皇上与皇后一再训诫,她拒不听从。我们主人中纳言呢,毕竟与众不同,她性格乖僻,遭人讨厌。只有到这里来,她才得到你们的敬重。外人都说这种深情真是难得呢!”这侍从听后,又转告他的同伴:“她如此言之。”大公子闻知,更是心灰意冷。她想道:“她初爱弟弟,只是在未有高贵夫室时逢场作戏罢了。只因顾虑薰中纳言对她的薄情寡义大加斥责,才佯装多情。弟弟与此人缘份已尽了。”如此一想,他神思恍惚,只觉得自己无处置身,也顾不得责怪他人的薄情了,便倒身躺下。他身心本已衰弱。此刻更想早日而去。身边虽无可以客气的外人,但自觉无颜以对,痛苦不堪。便对侍从之言充耳不闻,独自安寝。二公子也陪伴在旁,由于愁闷时而瞌睡难禁。他的姿态极为优美:以手代枕,昏昏而睡。云鬓重枕,甚为迷人。大公子向他凝视片刻,历历回想起母亲的遗训,不觉悲从中来。他反复思量:“母亲生前无罪,定不至于堕入地狱。她撇下我们这两个苦命的儿子,连梦也不曾托,请迎接找到母亲所在的地方去吧!”
      天近黄昏时,阴沉沉,雨凄凄,北风呼号,落叶飘零。大公子躺于床上,浮想翩翩,神情优雅无比。他身着白衫,秀发光艳,虽久不梳理,但纹丝不乱。久病以来,脸色微微苍白,却更显清丽动人,须得那情趣之人来欣赏这楚楚哀愁之态。狂乱的风声惊醒了昼寝的二公子,他坐起身来。但见棠色与淡紫色的衣衫绚丽异常。他面呈晕红,娇艳无忧,对哥哥说道:“我适才梦中见得母亲,她愁容满面,正在此四周环顾。”大公子闻之又是悲伤,说道:“母亲逝去,常欲梦中相见,却从未梦得。”于是两人面对而哭。大公子想:“近来我对母亲日夜思念,或许她的灵魂就在此处,也不得而知。我极欲伴了他去,但罪孽深重,不知行否。”竟在计虑后事了。他渴求中国古代的返魂香,希望与母亲灵魂相见。
      天色既暮,匂亲王派人送得信来。悲伤难耐之时,也可得些许慰藉。但二公子并未立刻拆信。大公子言道:“待心情平静之后,坦率回她吧!此人虽轻浮,但亦有可赖之处。只要她还恋旧情,偶有书信敷衍,别的人就不敢图谋不轨了!若没有了她,我又仙去,怕有比她更可笑的人来此纠缠呢。”二公子说道:“哥哥欲弃我而去,太无情了吧!”他不禁掩面而泣。大公子说道:“母亲去后,我便再无存世之念。只因命中注定,才苟活至今。我隐忍于世,无非为你之故。”命人拿灯拆看匂亲王的信。信中陈述极详,内有诗道:
      “朝朝仰望长空同,何缘阴雨添愁浓?”袭用古歌“何曾如此湿青衫”之意,无甚新意。匂亲王勉强凑成此诗的。大公子更是恨她了。然而匂亲王美貌超群。风流倜傥,二公子对她梦系魂牵。一别多时,竟颇为怀念。他有些动心了:她曾如此信誓旦旦,该不会就此断绝吧。匂亲王的使者催索回信时,经众侍从劝请,二公子答诗一首与她:
      “震雪飘零寂山秋,长空怅望添愁云。”正值十月,故诗中作如此说。已有一个多月不到宇治了,匂亲王心中焦急如燎。她夜夜寻思去宇治的办法,无奈故障重重,真是谈何容易啊!今年的五节舞会来得早,宫中诸事喧哗扰攘,忙得不可开交。匂亲王并非诚心不去,但还是未能前去造访。推想那山庄中人定是望眼欲穿。她虽然有时在宫中也与众侍从调笑,但对二公子总是牵挂于怀。左大臣家那门亲事呢,明石皇后劝她道:“你到底该有个有名份的夫室。你倘另有所爱,也可迎娶入宫,理当优遇。”匂亲王拒绝道:“此事不可草率,容我仔细考虑之后再说。”她是真心不愿让二公子遭此不公厄运。宇治山庄中却无人晓知她这片忠心,徒令悲伤与日俱增。薰中纳言也觉得匂亲王浮薄变心若此,未曾遇料,真心地为二公子惋惜,从此再也不想访晤匂亲王了。但她对山庄中的公子仍关怀如初,所以一再前去。
      十一月里,薰中纳言听说大公子病情好转。因事务缠身,五六日未前去慰问过。如今忽然想起,不知近况如何,心中颇为挂念。便抛开公务,前往山庄。她一再嘱托举行祈祷仪式,直至病愈。现在病势稍愈,已请阁梨返山,此时山庄更是人声寥寥。老侍从牟君出来,向薰中纳言禀告大公子病状。他说道:“不知大公子是什么重大病症,但见他终日郁郁悲痛,不思茶饭。本来异常柔弱,最近又因匂亲王一事。愈是愁肠百结,连果物也不吃了。长此下去,也难以挽转了。我等苦贱若此,反而长生于世,看得这种逆事,束手无策,恨不得早她而去。”言犹未尽,已泣不成声。此情让人无话可说。薰中纳言说道:“何不早与我说起?近日冷泉院及宫中,百事缠身,已多日不曾探望,心中甚为牵挂。”她便依旧被带到以前那个房间里,坐于大公子枕边。可是他似乎已不能出声,静卧无语。薰中纳言异常生气,说道:“公子病势沉重若此,却无人与我通报,真是大意!我虽百般挂念,也是徒劳。”便又将阁梨及许多有名的僧人请回,第二日在山庄开始了祈祷诵经仪式。又召集不少侍臣前来照料。一时又是喧哗扰闹,热闹非凡。这场景使侍从全然除去了旧日忧愁,都觉得又有希望了。
      天色既晚,众侍从对薰中纳言道:“请那边稍坐。”便延请她吃些泡饭等物。但薰中纳言道:“须让我在身边侍候才好。”此时南厢已备好僧众座位。东面靠近大公子病床处,设一屏风,让薰中纳言入座。二公子觉得与薰中纳言相隔太近,面带愧色。但众侍从认为此人与大公子有不解之缘,对她十分亲近。祈祷仪式自初夜开始,由十二个嗓音悦耳的僧人涌念《法华经》。所以声如宏钟,气势庄严。南厢内灯火通明,病室则一片黑暗。薰中纳言撩起帷屏垂布,膝行入内。但见两三个老侍从在旁侍候。二公子见薰中纳言进来,即刻回避了,故室内人迹寥寥。大公子躺在那里面容憔悴。薰中纳言对他道:“为何你一语不发?”便握着他的手要他说话。大公子娇喘微微,哽咽道:“我口不堪言。与你相别多日,心中非常念叨你。担心我如此仙去,不胜悲苦。”薰纳言道:“没来看你,让你如此渴盼!”说罢号哭不已。大公子略觉头上发热。薰中纳言道:“你造了什么孽,遭此报应?恐怕是有负于人,因而身患此病罢。”她凑近大公子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大公子羞愧,烦躁不安,以袖遮脸。他的身体日见衰弱,仅一息尚存。薰中纳言想道:“倘他就此死去,叫我怎能心安!”似觉胆肝俱断。乃隔帘对二公子道:“二公子每日如此看护,实在辛苦。今夜你就放心休息,让我略效犬马之劳吧!”二公子起初放心不下,但念及个中缘由,便稍稍远退。薰中纳言紧挨大公子坐下,殷勤照料。大公子羞涩不安。他想:“我同她竟有这等宿缘?”他回想此人温柔敦厚,十分稳重,远非匂亲王可比。他颇担心自己在薰中纳言记忆中是一性格怪异、冷若冰霜之人,因此就有些亲近她。薰中纳言彻夜坐于其例,指使众侍从,劝病人服汤药。但大公子一概拒绝了。薰中纳言想道:“病已至此,安可久于人世?”她心中顾虑重重。
      念经诵经之声彻夜不绝,颇为庄严响亮。阁梨也通宵诵经,不时打个小盹。此时也醒来,开始吟诵陀罗尼经。她虽年迈音枯,但因功德深厚,其诵经声仍壮如宏钟。她向薰中纳言探询:“小姐病情怎样?”随即提及八亲王旧事,不觉潸然泪下。她道:“八亲王之灵不知何在?据贫僧推测,定然早入极乐。但前几日幸逢梦中见其仍世俗衣着,对我言他早已绝断红尘,惟因心系两女,不免心烦意乱。所以尚不能往生极乐,十分遗憾。他想我助他一臂之力,往生极乐。他这话颇为明白。贫僧一时不知怎办。推竭我所能,邀五六位在我寺中修行的僧人为之勤法礼佛。后又叫他们经常礼拜。”薰中纳言听其如此,感激涕零。大公子闻知自己妨碍了母亲往生极乐,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因此不胜悲哀几至昏厥。他病中想道:“但愿于母亲在往生之前,我就随她而去,共往冥界。”阁梨言简意赅,说罢就又去修行了。举行礼拜的五六个僧人在附近各庄来往巡视,不觉已至京都。此时晓风凛冽,他们便回到阁梨做功德之处,至山庄正门即作揖叩头,吟诵偈语,其声之庄严,非同一般。唱至此回经文的末句,众人感动不已。薰中纳言本是信奉道佛之人,更为此景所感。二公子时时牵挂哥哥,便来到后面的帷屏旁边探着。薰中纳言闻此声息,即刻严肃端坐,对她道:“二公子觉得这声音怎样?虽非正大法事。但也颇为严正。”便赋诗道:
      “减冬晨霜覆沙州,悲鸟哀鸣动我愁。”她用口语诵此诗句。二公子看见这人与他的负心人酷似,可以观为同一人,然而还是没有直接附和,便语牟君传言:
      “悲鸟哀鸣翔霜晨,可晓万愁缠骚人。”这老侍从哪里配当二公子的代言人,但答诗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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