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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卷 黑桃3 ...


  •   报亭老板眨眨眼睛,望向韩队长身旁的那堆废铁。
      “车”?如果有俩轱辘就算是车的话,那么这玩意儿也只能勉强算一件代步工具。

      老板就在市局门口做生意,心思活络,见惯了领导,早就堆了一脸虚头巴脑的笑,凑上去:“哎呦韩队,这么一大清早的,你火气怎么那么大?消消气消消气,我知道你们市局昨儿晚上忙……”

      韩忍根本没理他,背对着老板,一门心思抢救他的自行车。只见刚刚还火冒三丈,恨不得毁天灭地、满身戾气暴涨的韩队长此时彻底泄了气。他叹了口气,弯下腰,一把捡起地上横尸两截的车铃铛,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黑色长风衣的口袋里。
      “你也算是为革命事业贡献了大半生,”韩队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口袋,“回去修修,一定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报亭老板:“……”
      这都断成两截了,还能怎么修?!

      韩忍把“古董爷爷”伺候好,转身接过报纸,然后将手塞进了风衣的另一个口袋里,扣扣搜搜地掏了半天,才扣巴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块钱纸钞,塞过来时,生怕老板忘给他找钱似的交代道:“找我两块五啊。”

      报亭老板只觉得,一时间,无数条黑线从脑门上挂了下来。
      “欣欣报亭”就开在市局对面,老图书馆门口,每天形形色/色的警官他见多了,基本上看一眼就能猜出来对方的警种、警衔,是小人物还是大领导。但只有韩忍这个人,他怎么瞅都瞅不出来他到底是哪路神仙。

      老板走去报亭里翻找零钱时,又盯着韩队长,开始了“每日一审”——
      一身深黑色长风衣,竖着宽大的领子,遮住了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是挺帅且风度翩翩的,但自己见过他换衣服吗?好像没有。
      风衣底下是一件皱皱巴巴的白衬衫,衣摆胡乱塞在裤腰里,从来不知道理。一头每天随心所欲变换方向乱翘的鸡窝头,今天选择全冲着前方竖起,明星们拍写真抹上两斤啫喱水也不一定有韩队那不经意透露出的慵懒“厌世感”。
      眼神明亮,鼻梁高挺,五官挺招桃花的,就是表情时常显得很烦躁……

      可惜了多好一个帅小伙,非得把自己往邋遢里打扮。
      要不是偶尔天冷了,韩忍会把制服穿在风衣底下,老板当初根本看不出来他是警察,还是个队长。
      而且这个队长,到底是什么队的队长?
      交警?不太像。
      特警?也不是吧?
      刑警?别人全都被记者堵了个水泄不通的时候,他怎么那么闲,还来买报纸?

      韩忍当然不知道这会儿报亭老板的思路已经拐了个“山路十八弯”,他边等找零的两块五,边斜倚着报亭的柜台,将一只手臂抵在玻璃台面上,掏起耳朵。墨镜下,一双桃花眼朝市局门口的喧闹人潮看去,一副“热闹全给他们,我什么都不要”的散漫姿态。

      把两块五硬币递过去的老板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起来:“哎我说韩队,你不也是市局的吗?昨天晚上又是抢劫又是裸奔,还死人了,你难道没参与破案吗?”

      韩忍掏完耳朵,低头瞅了瞅指甲缝里的小碎屑,听见这话,唇边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不咸不淡地说道:“爱发生什么发生什么,我不参与就对了……”

      接着他将三个钢镚儿塞进风衣口袋里,朝那辆“今天休病假”的自行车走去,走前丢下让人一头雾水的后半句:“……等案子送到我眼面儿上,事儿可就闹大了。”

      老板眼睁睁地看着单手拎起自行车的韩忍抬脚离去,只见他没往市局方向走,而是左拐,进了老图书馆隐蔽的侧门。
      对了,老板这才想起来最奇怪的一点——韩队长每天上班都不进市局,而是进市局对面,这栋凋敝破败的老图书馆里。
      “他到底是什么队的队长啊?在图书馆上班儿……”报亭老板嘀嘀咕咕,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随手抓了把瓜子,继续看市局门口的热闹去了。

      §
      “终于回来了!”荔香浑身瘫软地栽进转椅里。
      刑侦队在两分钟前,终于历经千难万险,突破了媒体记者们的包围圈,进了办公室。

      付沧海前脚刚进门,后脚就直接闪进了赵局办公室汇报工作去了,临走前吼了一嗓子:“都给我赶紧准备一下,马上开案情分析会!”

      趁付队被老局长“压榨”、再出来“压榨”大家之前,所有人都赶紧瘫在椅子里挺尸,休息休息喘口气。
      刑侦队的大开间里,此时弥漫着一股几近虚脱的疲惫气息。

      不过在这一阵衰风中,赫然屹立着一个异端分子——
      那个在今天之前,从来没人注意过的、名叫“甄珍”的实习生,此时迈脚走进办公室,双手捧着的那个小本子,低头对着一行行芝麻绿豆大的蝇头小楷,专注研究,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警员汪意冲着对面的祝副队长猛使眼色,原本快累瘫了的祝航飞登时会意,清了清嗓子,语气威严道:“甄珍!去,治安队那边人手不够,你去帮忙给昨晚的露阴癖们做笔录。”

      甄珍闻言,当即合上了“记仇本”,抬起头时镜片一闪,轻飘飘地答了个“是”。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门。

      随即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压抑许久的惊叹。
      “我靠!这个妹子到底是谁啊?今天之前我见过她吗?”
      “对啊,咱们队里竟然有这么一号人物,胆敢当众抢付队的风头!怕不是想自杀没找着好门路?你们看见付队那张脸了吗……”
      “真的假的……你们都不记得她吗?之前有一天她来约我去看球赛,还跟我说了一大堆足球的冷笑话,可把我给吓死了!我一有女朋友的人,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哈哈哈,还有这种事?”
      七嘴八舌,笑作一团。

      荔香心情不佳,当然也瘪着嘴加入吐槽:“你们都不知道,她确实特别奇怪!之前总找我一起去女厕所,结果到了厕所,她不方便,就站在水池边低头看她那本‘记仇本’,一动不动的,吓死我了。明明是她找我一起去的……”
      “她竟然这么变态?”祝航飞瞪大眼。

      荔香猛然看见祝航飞,想起了在案发现场的事,泪眼汪汪道:“对了祝副队,你今天干嘛对我那么凶?害人家下不来台……”

      祝航飞一激灵,赶紧把歉意堆在面大如盆的脸上:“平时是平时,办案是办案,我不对你严厉一点你怎么进步呢,对吧?再说了,又不是我让你下不来台,是甄珍当众打你脸的啊。”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荔香一脑袋扑进双臂交叠出来的安全罩里,趴在桌面上,扭动起肩膀:“她真是讨厌死了,讨厌死了!就显她聪明能耐是吧?有必要抢风头抢成这样吗?我又没碍她的事!”

      对着这间办公室唯一一朵红花,而且是进了队里就被评为“警花”的高质量红花,单身男刑警们自然坐不住了,纷纷上前软语安慰,怜香惜玉。

      祝航飞在这当口,突然想起一件事,语气立刻冷下去:“她还真有必要抢这个风头……实习期快结束了,队里内部消息是你和甄珍只留一个,她这个时候不抢风头什么时候抢?”

      这句话说完,顿时像一盆冷水,“哗啦”浇在所有人头顶。

      §
      就在刑侦队办公室陷入沉默时,“批/斗大会”的主角——甄珍本人,正坐在一张凌乱狼藉的桌前,翻阅着手里的小本子。
      翻到昨天关于“第一次出勤案发现场的注意事项”那一页,甄珍拿起笔,将“多听多看多学习,踊跃发言,敢于质疑”这一条划掉,又在后面添了一句“规矩:未经上级许可,不得主动发言”。

      在出外勤之前,祝航飞曾对她和荔香进行了事前教育,甄珍自然一板一眼把要点全部记下,只是领导的指示为什么前后矛盾……这一点让她无法理解。

      当然,她无法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人在社会群体中,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表达亲昵,什么时候又该保留距离?这好像是一门准则多变、无法精确掌握的学科,也许她一辈子都无法窥破其中奥义。
      如此一想,数学与物理就简单多了。哪怕不在地球上,哪怕去到了火星,唯一的交流语言,唯一的万物准则,可以通行于整个宇宙……

      甄珍漫无边际地想着,望向摊开在面前的小本子,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刑侦队每个同事的详细资料。从身高体重,到习惯偏好,内容无一遗漏,连“友好相处计划”都写过上百个版本,可她在即将结束的实习期里,仍旧没有交到任何一个普世标准下的“朋友”。

      “朋友,在特定条件下,由双方都认可的认知模式联系在一起的,不分年龄、性别、地域、种族、社会角色与宗教信仰,可在对方需要时自觉给予帮助的人及其持久的关系……”甄珍喃喃地背诵道,但会背它的百科词条,并不能让她有任何进展。

      比如现在。
      治安队的办公室宛如飓风过境,办公桌歪七扭八,每个警员面前都坐着一位情绪激动的半裸男子,有的裸男在大声嚎叫,有的在破口大骂,有的得被两个警员按着才能被控制住,而她这个来帮忙的小苦力,都坐了十几分钟了,仍旧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在甄珍低下头,打算继续研究“社交学”而翻开小本儿时,面前的桌子突然“砰!”的一声被一本案卷砸了一下,随即,一个半裸着的瘦弱男孩被一位男警官揪着搡了过来,按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甄珍合上了小本子,坐直腰,男警官冲她看了一眼:“刑侦队来帮忙的?就这个,给他做笔录。”

      说完,男警官急匆匆地走开,去对付他负责的那个吱哇乱叫的半裸男子去了。

      还好,甄珍静静打量起眼前的瘦弱男孩,她被分配到这个露阴癖还算老实。
      他只是不停地哭,虚弱地哭,嚎啕大哭,掩面抽泣……各式花样都流不完源源不绝的鼻涕眼泪。
      而这位“泪の裸男”的脸上还有一大块淤紫,鼻青脸肿的,很显然是被一个精通打人的行家给揍过。

      甄珍打量完他的模样,低头看资料。
      邓志飞,男,20岁,粤城理工大学电气与自动化专业大三学生,淮市人。
      相对于这个年纪的正常男性来说,邓志飞身材偏瘦弱,有高度近视,甄珍刚才注意过,他右手手指关节肿胀、变形,腕侧红肿。
      腱鞘炎,也就是常说的“键盘手”。沉迷网络的人,或长时间对着电脑工作的人普遍患有的现代病。

      对于昨晚发生的“露阴癖集会事件”,甄珍略有耳闻,但她看完案卷,才发现做笔录的原因不是记录邓志飞的违法行为,而是——

      “警、警察姐姐,我是冤枉的!我、我、我根本不记得我做过那些事……”邓志飞抽噎不止,用一种说完这句话就要晕厥过去的语气道,“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觉得,我是被人催眠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一卷 黑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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