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和光同尘与波乱万丈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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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日月走进屋子时，其余四位成员已经在那里了。这是天下五剑被宣布成为全体刀剑的统领之后的第一次军议。老实说，因为新来的这四个几乎不和大家一同起居，就连三日月也没怎么跟他们好好接触过。
“抱歉抱歉，我来迟了。”
三日月并不拘束地笑了笑，但他刚一落座，一旁的大典太光世便开口：
“总觉得有一股狐狸的臭味呢。”
对面的数珠丸恒次面无表情，童子切安纲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了，光世这家伙最讨厌狐狸了呢。”
三日月只当没听见，仍是端端坐好，这时坐在正中的鬼丸国纲发话了：
“这样我们天下五剑就算是齐了吧。三日月，你来这座本丸最早，在你看来这里的战力如何？”
“蒙主人调度有方，这里的大家目前都惯于战斗，十分出色。”
“嚯哦？那朝廷又为何要派我等四人来助阵？还不是因为你们不够强吗？”
忽视对方语气中的轻蔑，三日月沉静答道：“我以为这并非是单纯出于战力的考量，而是由于形势的变化，请诸君来重整对策吧。近来检非违使的出没十分频繁，就算大家能力上乘，也总有不堪损耗的时候……”
“照你这么说，我们天下五剑原来是来当替补的喽？”
“并非这个意思。诸位想必骁勇善战，只是再强大的刀也必定是需要休息的，我们的这么多同伴被召唤到此，本就是为了能够互相配合、轮流上阵——”
“同伴？你们听见了吗，他刚才说同伴呢。”
三日月的话再度被打断，不禁挑起眉梢。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无礼的对待，但三日月还是决定姑且按下不表，而且，他总觉眼前的这几人与自己记忆中相比有种微妙的偏差感。
“你把那些低级的家伙们看做同伴吗？三日月，你也真是堕落至此，竟然跟他们打成一片，长此以往，你也会变得软弱的。”
“果然是被狐狸给迷住了吧。”大典太说。
“我想我的私事和军议应当没有关系。”三日月道。
“那你自己呢，三日月，多少也得做出些不辱这名分的功绩来才行吧。”鬼丸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两圈，“虽然你是凭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才跻身天下五剑的呢……”
童子切又嗤笑起来。三日月也嘴角微扬，映着冷月的眼中却毫无笑意。
“国纲，我的实力姑且不论，这种挑发恐怕不应是自诩高贵的刀剑之所为吧。”
他环视着几人。
“恕我直言，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我来这里的时间毕竟比诸位长，对前线的情况也更加清楚。至于身手如何，明日战场上便可见分晓——所以，把针对我个人的嘲讽会放到之后再开怎样？”
***
小狐丸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转悠。三日月去参加军议已差不多半个时辰，他却觉得时间过得比平时慢好几倍。一想到三日月和那几个所谓的天下五剑待在一起，他就心生焦躁。
虽然有几次忍不住想闯进去看看，最终小狐丸还是压制住了乱来的冲动。就这样傻乎乎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也不是办法，他便从前庭踱到了后院，嗅着夜空中浮动的浓郁的花香，试图让自己分分神。
“季节的变换也好，雏鸟的成长也好，还有像现在这样和小狐坐在一起也好，这些瞬间，都教人觉得欢喜。”
三日月的情话又在耳畔回响。
啊……可恶。小狐丸挠挠自己的毛发。明明那阵子嫌时光短暂的是三日月，结果现在反倒是自己感觉和三日月独处的时间完全不够了。
觉察到完全无法不去思考对方的事情，小狐丸彻底放弃了，遵从本能再次回到前院打算在那里蹲守到军议结束。谁知他刚过去，门便被拉开了。
天下五剑鱼贯而出，除了大典太光世目光如炬地扫了他一眼之外，其余几人对他似乎不屑一顾。三日月是最后一个从屋里出来的。
小狐丸等其他人走远，便一个箭步过去截住了三日月。“还好吧？他们没有刁难你吧？”
三日月似乎仍陷在思虑中，倒是被突然蹿出来的他吓了一跳，随即脸上又恢复了和缓。
“什么啊，小狐一直等在这里吗。”
“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我吗？哈哈哈。没事的。”
三日月抬手想摸摸小狐丸的脸，这才发觉自己在刚才的军议过程中一直用力攥着袖子，袖口竟给攥出褶子来。
愣神之际，小狐丸一把握住他的五指。“到底怎么了？那些家伙果然很难对付吗？”
三日月只是冲他笑着，笑得有些疲倦。“这还只是刚开始而已，今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唉……我就只是个喜欢陪小孩子们晒太阳玩游戏的老爷爷而已，真不适合做什么统领啊。”
看他故作垂垂老矣的样子，小狐丸又好笑又是爱恋，环住他肩膀轻轻捏揉着。“我去向主人请求一下如何，让那些家伙不要拉你一起行动了。”
“不必，”三日月的回答却异常干脆，“既然是朝廷直接配属过来的人，我想这种安排也大抵是上面的意思。而且我还有必须与他们为伍的理由……说起来，”
他忽然朝小狐丸仰起脸，“他们说我身上有小狐的气味。”
“诶？！可是我都有好好洗澡的。”
小狐丸抽动着鼻尖，怀疑地嗅了嗅自己的衣裳，又凑在三日月身上嗅来嗅去，惹得后者怕痒地笑出声来。
“真是的，让我更多地染上你的味道也没关系呀。”
***
“呼~这些小鬼的精力可真够旺盛的。”
鹤丸轻吁了一口气，从榻榻米上蹑手蹑脚地爬起来。一期一振跪坐在一叠开外，正俯身给睡着的弟弟们盖被子。
“那是因为鹤丸殿的睡前故事讲得太精彩了，”他柔声道，“弟弟们听了还要听，都不肯去睡觉了呢……”
“这么说，反倒是我不好了。那以后不来给他们讲故事了？”
“不不，”一期连忙澄清，“要不是鹤丸殿帮忙，我自己时常要绞尽脑汁才能哄他们入睡。请您务必要来，这些孩子可喜欢您了。”
那你呢？
发觉这个问句险些脱口而出，鹤丸国永自己也暗暗捏了把汗。他故作镇定坐在那，一手支在膝盖上，托腮偷瞄一期一振的侧脸。也许是借着担任队长和副队长的契机，他理所当然地常常待在一期一振身边，而对方亦没有抗拒。
但也仅止于此。
他对自己的心情，是否和自己一样呢。一期一振对任何人都是那么有礼貌、知分寸，到底哪些话是出于客套和友善，哪些才是发自真心呢？
“鹤丸殿？”
“啊、”鹤丸从思绪中把自己拔出来，见一期正探询地望着自己，忙不迭笑着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大概也是有点困了，那我先回去了。”
一期一振似乎一瞬也想说什么，却又有点窘迫地止住了。“晚安，鹤丸殿。”
“你也是哦，副队长~”
鹤丸刚掩门出去不久，一期一振发现鹤丸把外套落下了。宽大的衣裳被五虎退和小老虎们半压在褥子底下，他不想弄醒他们，费了些劲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抽了出来。
得赶快送回去才行。
青年将衣裳叠整齐抱着怀里，便离开粟田口的房间，沿着走廊匆匆去向鹤丸的卧房。纯白色的大氅上的金穂挂饰随着他的脚步发出细碎的叮铃声，听来倍感悦耳。一期一振记起平日里鹤丸穿着它走来走去叮当作响的样子，不由自主漾起微笑。难怪那个人隐蔽总是做不好呢。
今夜月光皎洁，走廊上一片安静，刀剑们大都已经睡下了。不知怎的，一想自己在这时候去到鹤丸的房中，一期便觉得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不知道鹤丸殿睡下了没有……他正略带忐忑地想着，从拐角忽然转过一个影子来。一期一振抬起头，不禁一震。
“鬼丸大人……”
他微微躬身行礼，退到一侧，可鬼丸却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
“好久不见，吉光家的一期一振，这两天初来乍到，还没找机会叙叙旧呢。”
“是在下礼数不周，没有早点去向您问安。”
“我听说你经常担任一番队的副队长啊，一期，想必在这本丸里你算是数一数二的咯？”
“这……实在不敢当。”
“别人不说，我毕竟也算是粟田口一族你的前辈了，既然后辈如此被器重，我也面上有光。正好明天打头阵的就是我了，到时也要麻烦你继续来做副队长喽？”
“诶？？”
“怎么，不愿意吗？”
“并没有，只是——”青年犹豫着。
“看来你也和其他那些家伙一样，对我们很是疏远吗。是因为一直以来被委以要职，便自傲起来了吗？”
感觉到无形的威压朝自己笼罩过来，一期一振不禁攥紧了怀里的衣裳。
“并不是自傲，我会遵照命令的。”
“还是说……因为你也曾被人传为天下五剑之一，对于占据你位置的我，怀有特别的不满呢？”
见鬼丸朝自己逼近，一期一振向后退了半步，但仍拧紧眉心正视对方。
“鬼丸大人，吉光虽不是浪得虚名，但也绝无沽名钓誉之心。我一期一振对于天下五剑的名分从无半分妄念，请不要误会！”
“那么，就是还有别的原因了——”
鬼丸的视线也落到了一期手臂中的那件衣裳上，就在此时，后方传来刀身出鞘的喀拉一声轻响。
“给我从一期旁边离开。”
“哦哟，这可真是……这不是鹤丸国永吗。”鬼丸转过身，意味深长地咧嘴笑了。“看这架势，还没吃够苦头长点记性么，老相识。”
鹤丸只是将另只手按住刀柄，微微弓身。那是标准的预备攻击姿势，但更让一期一振吃惊的是鹤丸的表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鹤丸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散射出摄人的戾气，仿佛化作与名字不相符的猛禽，下一秒就要狠狠扑啄过来。
“啧……”
鬼丸却轻描淡写，似乎并不屑于在此与对方交手。他的目光从鹤丸又回到一期身上。
“难怪难怪，原来还要在夜里服侍队长呀，副队长也真是辛苦哦？”
“请您放尊重些！”一期一振愤然道，而鬼丸忽地低了头，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所知道的鹤丸国永的过去可比你多得多，你又真的了解他吗？那家伙顶容易厌倦的，劝你还是别太当真为好。”
鬼丸国纲离开了。直到走得看不见了，鹤丸才松开了自己的佩刀，心中的翻腾却无法停止。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讨人嫌了……”他转向一期，“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你不愿意？”
一期一振摇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队伍的组成常常变化，谁也不能总是担任相同的职务——”
“问题不在这里吧！”鹤丸一阵无名火上来，压也压不住，“一期，你总是讲这些违心的大道理，虽然句句都正确，却一点意思也没有！又是考虑这个又是考虑那个，什么时候你才能为你自己说句话？”
一期明显被他呛住了，顿了顿，却又垂下眼勉强笑了。
“抱歉，我这样一个没意思的人，让鹤丸殿觉得无趣了吧。”
鹤丸意识到自己失言，想伸手过去，一期却平静地把衣裳递到他手里。
“您的外套方才落在我们那里了，给您送回来了。……晚安，鹤丸殿。”
望着对方的水色头发在面前一晃而过，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鹤丸茫然若失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外套上还染着一期一振的体温，他低头捏紧那柔软的布料。
该死……明明并不是想要你道歉的！
***
“这是怎么回事……”
次日清晨，当小狐丸看到告示板上的名单时，不禁吃了一惊。
天下五剑竟然全部出阵，而且同时排在第一部队中，唯一不是五剑的队员是一期一振，被安排在副队长的位置。
“这也是你们昨晚开会讨论的决定吗？”他在一片议论纷纷中望向穿戴整齐的恋人。三日月也略带疑虑之色。
“虽然确实是同意测试一下五剑的战力没错……”
“果然我还是一起去——”
“哎呀，那怎么行，小狐今天不是要做内番吗？而且你还是留心一下鹤吧，”三日月扯扯他的袖子，“我看那孩子一副恨不得长出翅膀跟着飞出去的样子，可别做出什么吓人的事来。”
“我也想长出翅膀来。”小狐丸板着脸不大开心地把自己的御守塞给三日月，三日月掩着嘴角瞅他。
“小狐要是长出翅膀，那就跟妖怪鵺差不多了。”
“你说什么？！”
他伸手却抓了个空，三日月闪得倒是很敏捷，一边施施然走向本丸的正门一边朝他晃了晃宽大的衣袖。小狐丸看着他的笑靥，真不知道他是当真轻松，还是只为了让自己放心。
经过鹤丸身边时，三日月轻声道：“有我跟着呢，他们不会对一期君怎样的。”
“……拜托了。”鹤丸说。
然而，黄昏降临时，最先归来的一番队里没有看到三日月和一期一振的身影。
TBC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和光同尘与波乱万丈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