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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 1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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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只是这般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就已经打消了很多人的想法。不论那些似是而非的外界纷扰如何,皇帝对宋天周的宠爱是实实在在不惨假的,至少大部分人是得罪不起宋天周的。
宋家二老过世,宋家男丁都是要守孝的,宋景洲在西北被夺情起复,宋天周是皇家人,但他坚持,也跟着宋家人一道守孝。
皇帝实在是想挽留宋景城,可都被宋景城拒绝了,只道想为父母尽最后一份孝心,皇帝也就不好再强留。
宋家是有爵位的,按制是应由宋景洲这个长子继承,宋景城这个做弟弟的自然是鼎力支持,又有宋家二老为国捐躯的大义在,皇帝就准了宋景洲乘爵,并且分封了宋修北为定北侯世子。
林庆泉这和宋家的舆论官司还没辨出了强弱来,宋景洲这个刚出炉的侯爷就被参了。准确来说参的不是他本人,是他的夫人和女儿。
宋家大房内宅不修,宋谢氏为母不慈,草菅人命,为私仇毒害彭家子嗣,宋家嫡长女更是枉顾人伦,以下犯上,试图拭母,实在天理不容。
宋景洲这个一家之主难逃其则,实在德不配位,请求大理寺做主。
苦主是彭家的大房家住,接的自己子侄被宋家主母所害,不辞辛苦,不畏强权,来了京城求到大理寺卿的门上,只想求个公道。
大理寺卿是位刚正不阿人,得了诉状并未因事关权贵而置之不理,只派人暗中查访。谋害彭家小儿之案只查了些许证据,可宋玲如当街驾马装车拭母确实人证物证都查个齐全,可人既已亡,债死生消,在刚正不阿也不是不知晓人情的。
可彭家人抓着不放,大理寺卿也确实查了点证据指向周谢氏,这可是牵累了一条人命,还牵扯了刚刚袭爵的宋家,大理寺卿慎之又慎,打算亲自上宋家一问究竟。他与宋景城算是同科进士,是有过几分私教的,上门问案,总是能问一问的。
可宋家门庭这些日子是非不断,大理寺卿还没去成,就有御史把参宋家的折子递了上前,等他知晓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宋景城也听了信,可他怎么办,不管前程过往如何,结果是确实沾了一条孩童性命在谢寂娘手上,宋玲如自作自受,并不让人同情,可稚子无辜,谢寂娘那般手段,宋景城知晓后翻转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他的认知告诉他,要让谢寂娘伏法,当然不是对薄公堂,牢狱加身,至少得修个家庙让谢氏清修。可刚经历了丧亲之痛,算计阴司,他做不得以德报怨,现如今倒是能理解几分以直报直,对谢寂娘生了几分怜悯,加上谢寂娘身上重伤,以后双腿还不知能不能行走,也算是得了报应。
可事情爆出来,宋景城最多就是沉默,让他去朝廷上颠倒黑白,强辩谢寂娘无罪,于理,他实在是做不到。其实还有一条路,就是让他当庭认罪,自然是能保全了名声良心,可这般就是逼谢寂娘去死,于情,他也做不到。
宋景城以往名声太盛,参宋家的折子上前,若是以往不管是非曲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总要给个态度,现如今却置之不理。
就是这个时候,大理寺卿上门来问案了。
宋天周知晓的时候就明白这哪是冲着他大伯娘来的,这是冲着他爹来的。
他爹这种人说的好听就是书生意气,从皇帝舅舅,到他娘,在到自己,从心里都想保护他这份气节,这些年就是在西北,别看他爹杀伐果断,看着是见了血的儒生,以为心性坚强,可他心中自有天地,划着一条明线,坚守着自己的原则信仰。所以,神鬼莫测不怕,血腥谋算不惧。
但此局却是伦理亲情,良心道义之战。
一旦他爹选择坦白实情,谢寂娘自是领罚认罪,怕难逃一死。于理上,他爹自然是秉公职守,对得起自己的原则,坚守了自己的信仰。
可他大伯这么多年只认了这一位夫人,不惑之年两人才刚得了小儿,要了谢寂娘的命,跟要了他大伯的半条命有什么区别。
在论前情,若不是宋玲如害人在前,谋算宋修北性命,哪能触及谢寂娘逆鳞,痛下杀手。谢寂娘做出此事,其罪难恕,其情可勉,在这件事情中,彭家可以哭小儿做苦主,大伯自己可以断是非保至亲,就他爹这个位置,这个情景,不能做这个判官。
若是谢寂娘真难逃一死,就是他大伯再通情达理,在宽宏大量,他们的兄弟情谊怕是也不剩什么了。
可若让他爹包庇谢寂娘,那就是把他爹坚持了半生的原则道义都抛了去,就他爹现在这个身体,榻了心中的那根脊梁,怕是过不了几年,宋天周觉得自己就可以再守一次孝了。
若是宋景洲在京城,这个事就不会这么难为了,坏就坏在,现如今只有宋家二房在,宋景城是这个理事人,谢寂娘的生死就看宋景城怎么选择了。
且在一般勋贵人家来看,闭口否认,或寻个替罪羊,总是遮掩过去就得了,就是为了家族脸面也不会让宋家主母认这个罪,宋景城若是认了,那就是不顾家族,不顾亲友,简直就是拿家族名誉成全自己清名的伪君子了。
这个局,对他爹的行事品性算是把握到了极点。
真是好算计,好手段,好会诛心啊。
怪也怪他们没有警惕,没有管好宋家内宅,被人钻了空子。
所以,大理寺卿来宋府的时候,并没有见着宋景城。
因为端和身体不适,太医说有流产的可能,这般大的月份,要是真流产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宋景城现在就是有天大的事情都得守着端和这个妻子,自然是日夜在公主府,半步不敢离了端和。且端和下了命令,外面谁来都不见,啥事也别来烦宋景城。
他们母子只能使用托字诀,再把事情解决了。
端和恨不得一杯毒酒赐了谢寂娘,让她身死,凶手都没了,看幕后之人还怎么兴风作浪。
宋天周却是不同意,既然幕后之人已经布下局,定是有着后手,在者,若是谢寂娘真该死,也不该死在他们手上。
谢寂娘倒是得了消息,她惨笑一声,一辈子小心谨慎,只错了这一件事,却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消息是端和送来的,意思也明显,一人做事一人当,让她放心,若是她肯俯首认罪,她这条命,端和定是能保下的。
她的孩子那般小,只要能留条命,看着他长大,身份,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谢寂娘也顾不得腿伤了,她让人架着她连夜赶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大理寺门前俯首认罪。
谢寂娘跪在大理寺卿面前被审的时候,双腿不能行,因赶路奔波,整个人都显得可怜不已。
既然到了公堂之上,谢寂娘就从头到尾把事情说一遍。
说宋玲如对她儿子先下了药,她儿子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原本她也不知道的,后来还是身边的丫鬟发现宋玲如身体的嬷嬷行踪鬼鬼祟祟的,下了个套才得知是宋玲如用了药要害她儿子。
看着大病初愈的儿子,再看着活蹦乱跳的彭家子,她被激起凶性,寻了那老嬷嬷要了药,也用到了宋玲如房中。
原本不过是想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让那孩子大病一场,也给宋玲如尝尝自己痛心的滋味。
没曾想那孩子竟然就没了,谢寂娘道她知晓也后悔不已,她从没想害死那孩子。
不过大错已成,宋玲如报复她伤了双腿,她也认了,原本也打算青灯古佛长恕罪孽,只是伤重难愈,一时无法实行罢了。
且她带了自己的丫鬟婆子,认证齐全,这案子也算了结了,就等择日宣判了。
不过,宋家的脸面算是彻底没了,内宅乱成这般人尽皆知,还对薄公堂,说明宋景洲这个家主做的失败。
又有人说起谢寂娘的身份来,自然又是一番议论纷纷,宋家众人在守灵,也不出门,这些难听话倒是没入了宋家人的耳。
就在此时,已经有些日子的丁国公安却扯出了个大人物,丁国公长子爆出,西北都督宋景洲冒杀良民充当蛮军,贪功冒进,还截杀了朝廷重臣。
这消息一出,众人惊愕不已,原本还有人觉得丁国公是穷途末路,胡乱攀咬宋景洲罢了。
可西北一行人却出现在了京城,敲响了登闻鼓,其中还有一位五品将领,大道宋景洲在西北杀良民冒充蛮军,贪功冒进,战败之后,杀人灭口,截杀了朝廷命官。
宋天周得了消息,才知宋家的生死之战原来才刚开始啊。
端和这会也不肚子难受了,赶紧赶了宋景城进宫面圣陈情,自己也连忙去了宫里寻太后说话。
宋景洲或许有各种性格上的毛病,可是忠君之心却是天地可鉴的,宋景城敢以身担保,杀民冒蛮,截杀朝廷命官这种事情他绝对不可能去做。
皇帝这也很头疼,他是信宋家的忠义之心的,可这人证物证齐全,最早要往十年前数,这桩桩件件,皇帝若不是对宋景城有那份信任,真要怀疑是不是宋家也参与其中,为了宋景洲加官进爵而敢冒天下之大不违了。
皇帝对宋景城是没什么不可说的,搜罗上的证据一水的给宋景城看了看,看着这些证据,宋璟城若不是真的知道宋璟洲这个兄长的心性怕都是要信了。
宋璟城不是个糊涂人,他立马明白了,从宋璟洲去西北那日起,有人就布下了层层密网,依着宋璟洲舒朗仗义的个性,不拘小节的脾性,有太过空子钻了。
丁国公几代人在西北深耕,对于一个宋璟洲根本不在话下。
也难怪这些年,西北那边的那点事秘而不宣,宋璟洲看着是误打误撞,其实不过是养在他们池塘里的一条锦鲤,摆放给朝廷看的。没曾想中途翻了船,那就业没必要有所顾忌,宋璟洲这个吉祥物,也不过是养肥要宰杀罢了。
是啊,老道如林庆泉在西北都说是假意投敌,忍辱负重才能苟全十几载搬倒丁国公,宋璟洲一个大老粗凭什么在西北混的风生水起,那定是丁家那拿住了把柄,虽时可以按死他,威胁他的把柄,自然就不足为患了。
宋璟城能这么想,朝中众人怕也会这么想,丁国公费尽心力,不,或许还有其他人,联手布下十几年的局,原本就是直指宋家而来。
想通的那一刻,宋璟城明白,这么些年下来,这么一张密密的网铺来,这些事情不管是不是宋璟洲做的,至少这一时半会是查不清的,也说不尽了。
他保不住他大哥了,何细起和武卒的事情本就堵着一部分西北将领的心,这个时候,再传出宋璟洲种种黑料,查出确有其事,那宋璟洲人头落地,皆大欢喜。
而若查出清白,怕会有人鼓动,宋家权势赫赫只有达官显赫撑腰,到时候不过落个官官相护,隐隐为亲的罪名,那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西北,怕要迎来动荡。
宋璟洲危已,宋璟城却束手无力。
皇帝看着宋璟城越发瘦弱的身躯和苍老的神情,终究是不忍心道:“宋卿勿要伤神,宋璟洲之案来的快而全,时机太巧了,细查之下,不一定没有转机。倒是宋卿,这些时日凡事叨扰,眼见的消瘦了,如此这边不爱惜身体,让朕心忧,才是不该。”
说着,拿了手边的披风为宋璟城批上,宋璟城心中感动,即是证据齐全,皇帝还是没怀疑过他的忠心,对他如此信重,教他如何不动容。倒是为了他的家事,为了兄长,倒是让皇帝为难了,他有愧啊。
而端和这太后只是说此事不可参和,道,怕这不是冲着宋璟洲来的,而是冲着整个宋家来的,让端和好好养胎,心中的,手里的那些手段都收了,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在宫里,那也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