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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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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近日,往事总是袭上心头。
我记得泰安的死,也记得谢渊的疯狂,独独不记得那时的自己。
那日传来的消息无非是泰安公主来了秦南。谢渊才会如此匆匆地离开,我跟着他,我白日里穿着的铠甲还未更换,泰安见到他,展开了笑颜,撞入谢渊的怀里。
“哥哥,我好想你。你都不带着绾绾来。”
全然忽略了我,我不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直到我的双眼打盹,才见两人出来,泰安的双眼似乎哭过,拉着谢渊的手不放。
军营里都知我是女人身,然,泰安是在一月后知晓,与我越发得亲近,我见谢渊的时日越来越短,他无事时多是陪着泰安。泰安虽是娇蛮,却是难能的懂得进退,性子可爱,活泛,让人生不了厌恶。
白日与南疆的一战,南疆的驻扎地退到了几十里外。
然,也就那晚,泰安被人劫走了。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谢渊大怒,命人连夜攻打南疆。
当时,几名老将士不同意,被他用身份狠狠地压住,虽这月余让我对泰安的好感上升了不少,甚至我觉得她很让我疼爱,可我不能拿我将士的性命开玩笑,这种盲目地攻占的情况下,铁定会损失不少。我抵死未从命,几名老将也是以死相逼,才让谢渊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第一次看到大怒的谢渊,有些心惊,哪像后来那样平静,那夜我打算悄悄地潜入敌军的驻扎地查探。
却碰上谢渊。
我原是打算自己孤身去营救泰安。
然,谢渊的执意下,便也同意与他一同前往。谁知南疆人狡猾,我两找了将近两时辰,也并未找到。回到军营,打算,从长计议。
却在翌日,听到泰安死了,她的尸体被挂在秦南城门上。
谢渊疯了似得把秦南的尸首从城门取下,抱回军营,我不知,那三日他是怎么过来的,只是等他出门时,他浑身萦绕着阴冷狠厉,让人难以近身。
京都的消息传来是在半月后,圣上大怒,誓死要把南疆攻下,之后,召回了谢渊。
我在秦南呆了两年,两年的战场,对我来说都是噩梦,每每午夜轮回,我都记得泰安的面容,若那晚我若是未反对攻打,兴许她还活着。
在谢渊回京都的五天后。
有人将一封信交予我手中。
却是从泰安的房里找到的。
‘阿暖,我爱上了。’下面的却被撕去了。
我将这截纸藏于檀木盒子里,八月十五那一仗,将南疆的人退后了几十里,我却在战场昏了过去,醒来时,却是得到圣上答应与南疆议和。
踏入京都的那日,满城百姓前来迎接。
这个梦冗长,醒来时,便见采禾惊喜地从床沿便跳起来,继而赶往御膳房为我准备膳食,然被告知,我已昏睡了三日。我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坐与床头。
却听到宫外传来婉良娣的声音。
我大病初醒,自是不便见客,然,毓庆宫的宫女却无一人敢阻拦。
婉良娣稍稍矮身行礼,脸上挂着温顺的笑容。
我自是觉得这殿里的气氛有些古怪,直到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才反应过来,这婉良娣有身孕了。我让人搬了凳子,让婉良娣坐,她也毫无扭捏地入座。
“姐姐,听说你犯病了,妾身来瞧瞧。”她说这话时,语气关切,眼里却闪过一丝锋芒,“东宫也许久未有喜事了。”
“恭喜妹妹,本宫身子不适,有些乏了。”我装作未瞧见她脸上的喜色,见她不乐意地站起身,我原以为她要离开,却没想到她贴近我。
“沈暖,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说完,扭着她的丰臀离开了。
我的好日子早就到头了,她说得如此龇牙咧嘴,却不得不让人发笑。
我和阿爹回朝一年后,圣上赐婚,我与谢渊结成连理,三天后,阿爹便去驻守南疆。
【伍】
采禾这几日常说,我的气色好了许多。
我替阿爹送行那日,阿爹让我收敛些脾性,莫要与太子正面冲突……我点头。
这一段皇家辛秘,极少有人知晓,我也是在诸多事件之后才了解,着实惊得让我掉下巴。
谢渊的后宫收了不少却也称不上多的美人,然等我进宫后,日日见到她们后,我将一张张脸拼凑成,才发现,完全是泰安的面貌。
我沉默不语,很长一段时间,不喜说话,直到那晚我将那张字条交予谢渊,只见他怒目地瞪着我,不发一言。
然我不死心,内心的挣扎让我急切地想要证明他俩的关系:“太子和泰安公主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他大怒,踢翻了他近身的凳子:“沈暖,你不要太高估你自己,你的小心思我怎会不知道。”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两都未曾谋面过。
采禾多次劝我去殿外走走,见我日日发呆,总让她有股不好的预感。
我也听她的话,出门走走,却遇上了婉良娣,自从她怀有身孕后,已是晋升太子嫔,采禾见到她微微蹙眉,让我小心些。
“妾身见过姐姐。”她挺着肚子,卓然看不出对我的尊敬,事实上东宫那些宫女更看重婉太子嫔。我也只是颔首,侧了侧身,让她先行走过。行至我身侧时,对着我一笑,然下一秒,却倾身向外侧倒去。
我伸手,却为时已晚。她已然摔倒在地。
婉柔流产了。
东宫弥漫着死气,太子日日阴着个脸,更是惊动了宫中的圣上和皇后,不过半日,我被禁足一月,罚抄女戒一百遍。
我原以为这次定会打入冷宫,哪知并没有。大抵是为了弥补婉柔,婉柔更是晋升为侧妃。采禾哭了几日,多是念叨,怎么就不听小姐的解释。在我的强压下,便也止住了,然还是一脸愤愤不平,谢渊不过是不屑于听我解释,在他心里我必定是蛇蝎心肠之人,区区谋害皇嗣又算得了什么。这么一想,我也便淡定了不少。
婉侧妃接过了东宫的掌管权,我真成了个空有其衔的太子妃。
采禾为此,绝食泄愤了几日。
谢渊再次踏进毓庆宫,已是我解了禁足的第二日。
他神色如常,彷佛前阵子的事,并未发生,然我知晓他这次是大怒了,他径直走至我身前,捏着我的下颚,逼我直视他,我瞧着他平静眼眸里的怒气。
“不知太子来毓庆宫是为何事?”我被他捏着疼痛,想来那一处应会有淤青。
他一声冷哼:“我知,不是你推的。”
他那么一说,让我怔住了,他知道不是我,却让我接受这些惩罚。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是想让你身不如死。仅此而已。”他松开手,手在衣袍上蹭了蹭,“绾绾的死,都是你的错。”
这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我知他对我的恨意,我虽有悔意,然若是再重来一次,我的决定还是不会变。
“是。”我撇过头,不看他,“若是重来一次,我的选择不会变。我更爱惜我的将士。”
【陆】
南疆人近日很是活跃。
战场传来消息,阿爹被南疆人突袭,中了数剑身亡。
我吐了一口鲜血,待我擦净嘴角的鲜血,却见婉侧妃出现在毓庆宫。
“沈暖,这个礼物你还满意么?”她笑得几近癫狂,让原本的脸充斥着一种妖艳的美。
“泰安公主,别来无恙。”我一手撑着胸口,一手支着身体,比自己看向她,“我们都被你骗了。”
“沈暖,你不觉得已经晚了。”她慢慢走近我,“断魂蛊的滋味很不错吧。”
“断魂蛊。”我听秦南的校尉说过,南疆人善蛊,然断魂蛊尤为霸道,潜伏期三至五年才发作,一旦中了此蛊,便是无药可医,直到五脏皆腐,才会魂断,然这种蛊毒却是极少见,“原来,你这番恨我。”
她大笑了几声:“不止你。”她稍稍停顿,“我恨这宫中的所有人。”
采禾在门外听得瑟瑟发抖,全然没有意识到谢渊的到来,他原是打算在行军前,看沈暖最后一眼,却未曾想到会听到这些话。
“泰安公主,瞧也瞧了。我要歇息了。”
她笑着离开了。
南疆的战事吃紧,谢渊行军那日,我并未知晓,他带着婉侧妃一起走的。
半月后,秦南城被攻破,而我多是被身子疼醒的。
采禾日夜不离我身侧。
她哭着趴在床沿边:“小姐,你会好起来的。”
我笑笑,伸手擦去她的泪水:“从未知晓,你如此爱掉金豆子。采禾,后日,你便出宫,我已安排好了,找个人,好好过日子。”
“小姐,我不走。”
眼前有些晕眩,我按了按太阳穴。
我偷偷出宫,前往前线。
半月的行程,我愣是走了快一月,待我行至秦北时,却听到太子谢渊昨日受了重伤,我急切地进秦北知府,见谢渊,此时他躺在床上,正阖眼休憩,未见婉侧妃在其身侧。
“你知泰安已经死了,而她却也是泰安公主绾绾。”没错,我知晓遮云谷有一女子,有还魂易容之术,泰安已经死了,然泰安的魂进了某人的身体里,谢渊知晓,才会让她为所欲为,“可你想过没,为了一名女子,你所抛下的是多少子民。”
翌日,我换上已有两年未穿的战袍,在烈日下一站,我只觉得我还是十四岁,跟随阿爹行军打仗的沈暖,而不是毓庆宫的太子妃沈暖。
我从秦北一路率兵攻至秦南。
在秦南城外,我见到了婉侧妃绾绾,此时她站在南疆将军樊子将身侧,明眸皓齿,明丽如一抹烈阳,我站在秦南城门上,拉开弓,箭身疾驰而过,我原是打算射杀绾绾,却是击中了那位南疆将军后,我嘴一张开,血从嘴里喷出来。
我见到谢渊从身后扶起我,满目忧色,还是我第一次见此。
“阿渊,我死后,将我火化,洒在这秦南城外。”
除两年前泰安死去,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疯狂,捧着我,让我别说,让我等他,不能死。然我这两月来,仅凭着这一口气上战场,我瞧着他的身影愈来愈模糊,眼泪还是落下来……我记得临渊池旁笑得温和的少年,还记得对我怨恨的他,可我最后,我想我还是恨着他,我希望我的骨灰在这秦南城外,不过是想让他记得我自己,想与绾绾一比高下。
可我知晓,我终究比不上她。
【柒】
沈暖死了,她的骨灰,他把她洒在秦南城外,他遇上了她的贴身丫鬟采禾,她哭得很是狼狈。
他满怀内疚,一言不发地站着,他在乎沈暖,可他不爱她,他爱的是绾绾。
“沈暖,来世我们还是不要相见,若是见到了,你大可一掌击杀了我。”
他花了半年的时光,攻下了整个南疆,却未曾见到绾绾的身影。
直到,他初登皇位,追封沈暖为忠武皇后,也一直再未册封皇后。
沈暖死后第二年,他在御书房收到一张纸条,白纸红字:
绾绾的命我收了。
落款却是采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