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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午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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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内绿意穰穰，清风徐徐。
“君子不拘小节，言之必行，行之必果。”
“弟子有疑。”
“问吧。”
“这君子可是囊括男女？”
“……许小姐，请专心。”
“既拜柳公子为师，岂有马虎的道理。只是我内心纳闷，烦请公子解惑。”
“……”
声音沉寂片刻。
“公子？”
“若单论品德举止，确是不该拘泥于天生之本。下一句……”
一个时辰后，大厅内的二人结束了辩论。
书童整理着桌上散落的纸张笔墨，尚未干透的娟秀字迹晾在通风处，写满批注的典籍盖拢。
绕过大厅再往后走二十米左拐，便能看见间门窗紧锁的书房。
雕花门左右各摆一株潇湘竹，均是半死不活地耷拉着，房内隐隐传出张扬的挥笔声。
“唰——”
朱红飞扬。
“啪啦——”
天青泼洒。
“嚓嚓嚓。”
赭石缀出奇形怪状的山峦。
倘若忽略掉里头瓶罐东倒西歪的动静，兴许还能臆想出一幅好画来。
“呼……”
齐悦己忙活完抹了把汗，一瞧桌上张牙舞爪的山水图，眉头又皱起来。
分明由浅至深由大及小按部就班地画，还是成了这鬼样子。
不应该啊？
撂下笔来仔细观察，飞扬的笔画和滴落的墨点又确实与先生示范的相去甚远，越看越不顺眼。
大不了当场眼一闭人一躺，权当没看见，没事没事。
过日子嘛，还是豁达点好。
嗯，甚好甚好。
理所当然地选择逃避现实的下一秒，门上轻叩两声，一道温婉的声音投进来。
“齐妹妹，还在忙？”
一听这声儿，齐悦己当即从地上跳起来，堆上满面的笑忙不迭跑去开门。
“不忙不忙，沐衣姐姐来了呀。”
“来听课，顺道看看你。”
许沐衣顶吃这一套，一句甜丝丝的“姐姐”就欣然交出了手里的见礼。
“喏，白日轩的糕点。都是你爱吃的。”
“真的？”
齐悦己一掀篮盖，满目的桂花年糕、桃脯、茯苓枣泥饼登时粘住嘴角，叫那弧度半晌都下不去。
“阿悦，可同人道过谢了？”
柳承逸无奈轻笑，提醒道。
“谢过沐衣姐姐。还是姐姐心疼我，我好久没吃到白日轩的点心了。奶娘总说甜食吃多了长虫牙，不让我吃。”
被点心胶住的视线不舍地扯开，她傻兮兮地干笑两声。
“不愁不愁。要是爱吃，我多给你带就是。”
“咳，可别惯坏了她。”
“瞧承逸这话说的。女孩子家怎么会当真有被惯坏的，多的是没疼够的呢。”
许沐衣不以为意地捏捏齐悦己的脸颊，沾了满手的颜彩。
再一看那糊了太多颜色已经变得土灰的扎染围裙，了然一笑。
“妹妹可是在临画？”
“是呀，可费了这半日的功夫，还是画得丑不拉几的。”
回想起惨烈的画作，齐悦己笑脸秒变苦瓜脸，皱皱巴巴找不出一点平整的地方。
“那简单。我教你便是。”
“哎那可太好了！”
白占两次便宜，点心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齐悦己随手把篮子塞给柳承逸，朝他使眼色，小声叮嘱。
“哥，你帮我拿去房里。千万别让奶娘瞅见昂！”
说罢，转身勾住许沐衣的手臂，欢欢喜喜回到一片狼藉的书房。
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了。
叹口气，柳承逸挎着竹篮便往檐廊深处走。
才经过花园，就隐隐听有人唤他。
侧头，柳燕书领着个穿藕荷绿绸裙的姑娘，在拱门下冲他直招手。
“承儿，这儿，这儿！”
他穿过垂坠的紫藤花枝，来到拱门前。
“这位是应家的小姐。应大人忙不过，托我们照顾几天。正好，你们认识一下。这位是犬子，承逸。”
“应晴见过公子。”
行过礼，应晴脸上忽而扬起欣喜的笑容。
“公子也爱吃这白日轩的点心？”
跳脱的语调没了那些拘礼的刻板，倒有几分像阿悦了。
他忽然想道。
“家妹偏好这口。”
话刚出口，眼见着不远处抱着洗衣篮的奶妈秀真投来狐疑的眼神，便又硬生生地拐个弯，唐突接下半句。
“我也……偶尔吃一些。因而不时便买几回。”
秀真吊起的眉头放下，转身走开，他这才松口气。
“真巧！我也爱吃酸甜口的。况且那家的男主人长得着实俊俏，就算板着脸也风姿绰约得很，看过一次就忘不掉！”
“咳，咳咳！”
柳燕书猛烈咳嗽起来，打断应晴兴奋的话。
“承儿，去叫悦儿来。小晴跟她年纪差不离，正好做个伴。”
“阿悦在临画，现下许姑娘正作陪。”
“那就更好啦，三个人多热闹啊！”柳燕书笑得愈发欢，“还不快带小晴过去？”
“啊，好。”
柳承逸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领着应晴又折返回去。
大约是长辈不在的关系，一路上她活络地找着话题，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
“公子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
“九川论，襄阳棋谱。都是书院里头常看的。”
“奥，那可难懂了。我听先生讲过一遍，总觉得还是一知半解的。”
“确实。”
“悦小姐呢？”
应晴眼睛闪闪发亮，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她……不喜欢这些枯燥的。”
一句话带过齐悦己书架上琳琅满目的“珍本”，他抬起头。
书房的门已近在眼前。
“小姐推门进去便是，我先去将这些安放了，一会儿再来。”
“好的好的，公子忙吧。”
应晴点点头，欢快地跑去敲开了书房的门。
身后响起惊喜的声音，染上了初夏午后的暖意。
柳承逸凝起一个笑，朝前走去。
这是个舒爽的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