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
-
“师兄？”卫禹驰心中疑惑，有好多问题想问。比如，谢明朝今天怎么会在这儿？阿周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奇怪？但是最后只问了一句。卫禹驰上前一步，手轻轻地搭在周强肩膀上，像宣誓主权一样的行为，问向谢明朝：“你，认识阿周？”
“阿舟？”谢明朝带着询问的语气，视线仍旧盯着坐着的这人，低声重复了一遍卫禹驰的称呼。他将这人的脸色变化看在眼里，也将卫禹驰的动作看在眼里，第一眼看到这人的狂喜与不可置信，现在却像狠狠打在自己脸上的一记耳光。
周强——或许现在应该叫李舟，当卫禹驰的手接触到他的肩膀时，原本身体下意识的颤抖减轻不少。李舟垂在两侧的双手用力握紧，指甲陷入手掌心里，似乎有尖锐的痛感传来。客人们都已退场，新人去门口送客，收拾场地的人还没有来，偌大的宴会厅显得如此空旷，这根柱子后唯一的三个人，气氛却十分紧张。李舟咬紧下唇，鼓起勇气，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谢明朝，然而，甫一对上谢明朝的眼睛，李舟刚刚凝聚的那么一点儿勇气，就都烟消云散，头又重新垂了下去。
卫禹驰知道，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这事情可能还不简单。但是阿周现在这么痛苦的样子，卫禹驰实在不忍心，天大的好奇心也被他压制下去。于是，卫禹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对谢明朝说道：“师兄，我看阿周似乎不太舒服，我先带他回家吧，下次有机会再约你喝茶！”
不待李舟动作，谢明朝突然伸手按住了李舟的另一侧肩膀，似乎不想让他就这样离开。
李舟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卫禹驰掸掉了谢明朝的手：“师兄！”这一句喊得很重。
谢明朝看着李舟的头顶，心中苦涩不已，面上却不愿露出半分让卫禹驰瞧出。“很好。”说完这句，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卫禹驰，露出一个疏离的微笑，问道：“带他回家？回谁的家？卫，他的家在哪儿你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卫禹驰的痛点，阿周的过去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片空白。卫禹驰一直没有采用特殊手段去查探，并不是觉得这些过去不重要，相反，正是因为知道它们很重要，所以卫禹驰想等到阿周自己愿意开口相告的时刻。
谢明朝不等卫禹驰开口，继续说道：“卫，无论如何，多谢你一年多来对小舟的照顾。之前因为一些误会，我误以为小舟意外离世了。你说的没错，现在既然找到他了，我自然是要带他回家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表情自然也是笑得滴水不漏。
电光火石之间，卫禹驰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当初与谢明朝在宣城第一次重逢后的酒桌上，谢明朝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铂金戒指，以及那句充满悔恨的“他死了”。卫禹驰看向谢明朝的左手，那枚戒指果然还在。再联想刚刚谢明朝说的“误以为小舟意外离世了”，和“带他回家”之类的话，难道师兄之前所谓过世的“妻子”，是指阿周？卫禹驰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这怎么可能呢？
谢明朝看卫禹驰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了，便伸出手想牵李舟。
“不是的。我，在你那里，没有...家，你不能，不能...带我回家。”仍旧低着头的李舟，终于开口了，“以前...或许曾经...有,有过，但是，后来...就没了。”这句话，李舟说得很艰难。
谢明朝伸出去的手停在离李舟咫尺之处。
虽然艰难，但李舟还是继续说道：“你没有误会，以前的，小舟，确实已经不在了。”他抬起头看向谢明朝，下唇满是泛白的齿痕，眼神不再闪躲，身体略微向卫禹驰的方向倾斜，似乎要靠卫禹驰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才能有力量坚持下来。
不可掩饰的痛苦浮现在谢明朝眼中，心为什么这么疼呢？就像那时在医院醒来得知小舟已经不在了时一样疼。小舟看过来的眼神，明明很害怕还是硬撑着，黑色的眼眸一如既往地清亮，谢明朝能在李舟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此刻的影子。“很好。”谢明朝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是真的，很好，谢明朝心想。小舟竟然还活着，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已经无数次地出现在自己梦里，但是这回，不是梦，不是假的，不是醒来就见不到的，而是一个真的小舟。
“动作轻一点，这个酒杯很贵的！碎一个你半个月工资就赔进去了！”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在厅门处响起。原来是收拾场地的工作人员进场了。
卫禹驰现在其实很混乱，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根本来不及消化。但下意识地，他不想让阿周再陷入这场纠缠中，于是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李舟顺势站起来，随卫禹驰一起离开。
谢明朝的视线跟随着李舟离开的背影，直到它在厅门处左拐后消失不见。“小舟，你是我的。”他喃喃地念道，“既然死亡都不能将你带走，便没有人再能让你离开我。”
上车后，卫禹驰和李舟一路都很沉默。卫禹驰看着前方的路，李舟看着窗外的车。到了家楼下，两人同时开口：“你...”
李舟顿时收了话音，卫禹驰于是没有停下，一口气说道：“你先上去吧，我去找石头还有点事儿。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了，明天早上再过来接你上班。”
“不，不用了，我明天自己去就好。”听到卫禹驰说有事情，李舟拒绝道。
这话说完，两人都不再说话，车厢内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李舟准备下车，推了下车门，却发现车门还没解锁。“车门...”
话还没说完，卫禹驰已经按开了门，李舟抓在车门上的手顿时松开。
下了车，走了两步，李舟回头望了一眼卫禹驰，他的车已经开走了。
进了屋子后，李舟没有开灯，径自走向沙发，笔直地坐下，身体拉长，像一张绷紧的弓箭。良久，姿势没有改变，屋内安静得似乎可以听见灰尘浮动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声电话铃响，打破了这寂静。
电话一直响，李舟都没有去接，直到自动挂断。如此重复了三遍，电话便不再响起。过了一会儿，李舟的手机开始响了。
是汤磊打来的？！李舟带着期望的接通了手机：“喂？”
汤磊大喊大叫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周强，大禹和你在一块儿吧？快让他接电话，江湖救急啊！”
李舟将手机拿远了一些，看了一眼时间，2：14am。“他...”李舟语塞，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汤磊着急地催问：“大事儿！真的是大事儿！怎么，他没跟你在一起？我刚才打他手机打不通啊！家里电话也没人接！”
“他刚刚参加完同事婚礼回来，喝得有些多了，现在正在床上躺着呢。”李舟扯了个谎，这是他撒过的为数不多的谎言，汤磊丝毫没有怀疑，“家里电话我刚才没听到。”李舟想，也许卫禹驰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吧，所以才会对自己说今晚不回了，才会不接好朋友的电话。
汤磊发了两句牢骚，就挂了电话。
手机被李舟丢在沙发上。
和卫禹驰相处的点点滴滴流水般浮现在李舟的脑海，卫禹驰总是阳光的，不管做什么事情，也总是优先考虑别人的感受，尽量不让人难堪。即使遇到今天的事情，也只是躲开而已。李舟想：是我，配不上他；是我，对不起他。
李舟借着屋外的路灯，环视了一眼这个屋子。原本不大的房子，现在竟然显得有些空旷。他为我考虑了那么多次，这次就让我自己懂事一回吧，不要让他为难。李舟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一边打包一边体会着心口传来的酸涩。
说是打包，其实所有的行李连李舟的背包都没有装满。原本的行李不多，搬进来之后还丢了不少，很多东西都是卫禹驰后来买的，这些李舟都没有带走，他只带走了自己本来的三两件衣物，以及卫禹驰曾经送他的一条围巾。这条围巾是卫禹驰给他的温暖，也许之后的年岁里，也是自己能拥抱的，唯一的温暖。房间里到处都是两人的回忆：一起挑选的床单，床边的小台灯，衣柜里的檀香木，染了红酒印之后再也没能洗掉的白色地毯。李舟不敢再看，他突然仰起头，眨了眨眼睛。
李舟站在客厅中央，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将这里的气息一同带走。须臾，一声门响过后，客厅已无人影。唯有桌上多了一把钥匙，静静躺在花瓶的旁边。这个花瓶还是上回卫禹驰找出来的酒瓶，花早就谢了，一直没有再买，花瓶也就空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