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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算计 ...

  •   “祖父,您就别怄气了。”蔺珵美一边给卧床不起的蔺老太爷喂汤药,一边劝慰道。

      老太爷受了大刺激,这几天翻来覆去就是起不来床。

      “你是有大福气的,那些市井之人的闲言碎语,可千万别入心。”

      “祖父才是,别光顾着劝慰孙儿,您自己却在床上病着。”

      “你、哎……”

      “孙儿知道,蔺家门楣为上,孙儿自保为下。”

      “皇家……”

      “皇家暗藏玄机,孙儿势必远离宫斗,孙儿会记住的。”

      蔺老太爷转头过去不看亲孙,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看着蔺老太爷的样子,蔺珵美放下药下去了。

      放心吧祖父,孙儿自有谋划,只不过,自己经历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还是不拿来吓祖父了,只希望孝王殿下,别辜负了自己送的大礼才是……

      三日之后,三兴寺发生了大事儿,皇帝带着孝王为吴太后祈福,却遭遇刺客,孝王为保皇帝,身中一刀。刺客们被俘后打算自尽,却被孝王先一步将人拿住,交给皇帝处置。

      本来皇帝之前听信谗言,一直认为孝王会谋反,早已对孝王已动了杀机,可看到孝王为自己挡刀的时候,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也许这个儿子并没有打算暗害自己。亲自审问了刺客,从刺客口里套出了二皇子党羽的名字,皇帝顿时心塞不已。

      随后秘密召见了二皇子,没人知道两人聊了些什么,只是出来的时候,小太监有眼色地忽略了两人看似微红的眼睛,大概是父子情深了一番,皇帝也消除了对二皇子的怀疑,只当是二皇子身边的人不利,做了蠢事。私下处决了刺客,草草了事。

      只有二皇子暗暗怄气,自己算好了的谋划怎么会出了纰漏。

      在床上养伤的孝王则暗叹自己躲过一劫,那日从死士口中听了蔺珵美的传话,被他提点过三兴寺的事情,他就找人秘密查探,竟然发现了二皇子的暗杀计划,明着是暗杀皇上,实则是想除掉自己,到时若失败了,就去行刺皇上,只要皇帝稍微有点闪失,近身随行的自己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到时候那些刺客集体自尽,自己当真是百口莫辩,好个一箭双雕。

      既然知道了,没有等着被黑的道理,嵇景臻当时就有了筹谋,在暗杀计划里,演出了一出苦肉计,自己救了皇帝不说,还鱼目混珠埋进去两个钉子,那两个被拿住没来得及自杀的,最后供出二皇子的,自然都是趁乱混入的自己人……

      伤还没好,就得了皇帝的赏赐,不仅之前的不孝罪名脱了,还被盛赞护驾有功。

      孝王躺在床上,脑子里盘旋着一个名字,蔺珵美……

      子时刚过,蔺珵美睡不着,在自己的小院里拿着手炉透气。盘算着正主怎么还不现身,还真沉得住气。

      坐在房檐上,在暗处观察着对方。嵇景臻终于亲自翻墙看这个准王妃了。

      “既然来了,就下来坐坐吧,外面冷。”

      蔺珵美对着空气说,天知道他这几天都会这么说一句,就看能不能“炸”出正主。没想到今天还真给炸出来了。

      嵇景臻跳下房檐,一派潇洒,完全没有丝毫听墙角被发现的羞恼。

      “外头冷,殿下进屋说话。”蔺珵美弯着眼角,笑的一派和煦。

      亲自给嵇景臻倒了上好的碧螺春,关了门,就两人也方便说话。

      “殿下今天来小人这,不知所为何事?”

      “……”能说是解个惑顺便灭个口吗?

      “之前小人也说过,没了我,还有许多珵美,如今您是胳膊拗不过大腿。”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嵇景臻可不信区区一个十五岁刚刚束发的毛头小子有什么锦囊妙计。可是三兴寺的事,确实蹊跷。

      “小人倒是有谏言,只不过,小人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说。”

      “有什么区别?”

      “若我是您的王妃,自然要处处为殿下谋划,自然要说肺腑之言;但若我是您稍后的刀下亡魂,自然是省了我的力气。”

      这般有经验的厚颜无耻,倒不像一个十五岁孩子的样子。嵇景臻心中不屑,心中却升腾起一丝好奇,他倒想听听他还有什么狂放之言。

      “既然已经宣旨,你就是我的王妃,自然可以说肺腑之言。”

      “可陛下也没当我是王妃啊,前些日子不仅派人来暗算我,今天也是亲自操刀上阵了,我这心里着实委屈。”

      蔺珵美转转大眼睛,看似无辜,话中却挑衅意味十足。

      嵇景臻握紧了手中的刀,迟疑了一会儿,放下了,对着比自己小了五岁的蔺珵美施了个拱手礼。

      “是我孟浪了,还请珵美不计前嫌。”

      蔺珵美对嵇景臻的隐忍功利很满意,不用怪他拿价,这第一面要是不立威,以后人家根本就不会在乎自己这根葱。

      “孝王言重了。”蔺珵美装模作样地回了个礼。

      “你是如何知道三兴寺之变的?”

      “小人不才,会些卜卦。”蔺珵美谦虚谨慎地说道。

      “哦?”嵇景臻嗤之以鼻,怎么会有这种奇特之事,这个蔺珵美越来越可疑。

      “殿下背后应有七痣,犹如北斗,乃是万人之上之象。”蔺珵美摆出掐指一算的样子。

      当下嵇景臻就黑了脸,杀气四溢。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嵇景臻先软化了下来,自己背后有痣,全天下大概只有不出三个人知道,因为这种痣相奇特,民间早有传言是天子痣相,知情之人打死也不会说出去,因着如此,自己连睡个侍妾,都是穿着上衣的,看来这个蔺珵美确实有些道道儿。

      “我姑且信你一回,只不过,当下我心中有疑惑。”嵇景臻看看蔺珵美。

      蔺珵美不接话,只是帮嵇景臻泡茶,自顾自嘀咕开了,“小人出生时,曾有云游道士给小人批过字。”

      说罢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那行批字:

      此子男身凤命,凤生龙腾,凤陨龙死。

      嵇景臻紧锁眉头,一个掌风将桌上的字迹清除,这掉脑袋的东西,赶紧消除才好。

      “殿下,你我命运一体,如今珵美不才,愿助殿下一臂之力,哪怕以后能帮殿下挡一刀也是好的。”

      蔺珵美说的楚楚可人,一边退下外衣,里衣,露出白皙的后背,背上赫然也有七颗痣,只不过和嵇景臻背上的,是倒过来的。

      嵇景臻迎视着蔺珵美含情脉脉的双眸,目光幽深,捡起地上的衣服帮蔺珵美披上。

      “天冷,别冻着。”嵇景臻轻扫过他背上的痣。

      眼看着自己的小伎俩得到了效果,蔺珵美赶紧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恭送跳墙出去的孝王殿下。

      嵇景臻背着蔺珵美笑了一下,这孩子倒是好计谋,且不说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背后的痣相,或者三兴寺之变,但拙劣地用炭笔给他自己也画了个七星,真是不高明的手段,自己一抹就被识破了,倒是傻的可爱。不过,那手感还真是弹软可人……

      蔺珵美看着嵇景臻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也嗤笑了一下,螳螂捕蝉,以为自己画个七星是为了附庸他?老子让你摸一把才是目的,总要让你先对自己的身体产生兴趣才有后面的筹谋不是么?……

      上辈子,被这冤家一刀毙命,三日后,这冤家就在三兴寺之乱而死,当时死的时候,自己的游魂就在天上看着,讽刺地数着那冤家背后的北斗七痣……然后三十年,他的游魂就看着大齐一步步走向衰亡,生灵涂炭……

      这辈子,老子要好好活着,你可千万别挡老子的道儿!

      孝王和准孝王妃,就这样各怀算计的睡去了……

      嵇景臻的人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长期不在都城,宫中自己的亲信又少,根本无法私下救醒被暗算的吴太后。现在候氏是捏住了吴太后这张牌逼着自己娶个男人。为了吴太后,嵇景臻现在也只有憋气的劲儿。

      到了下聘的日子,聘礼是孝王亲自送上门的,比照礼制修改了很多,多了不少好东西,算是给足了蔺氏的面子,或者说是一种补偿。

      蔺老爷笑不出来,嵇景臻也笑不出来,两人秉承着疏远的恭敬之礼,不咸不淡地寒暄,只有撑着身体起来的蔺老太爷仔细地和孝王说了几句,才止住了冷场,三人估计都在等着时间差不多,准备赶紧话别。

      在屏风后的蔺珵美听了一会儿子都快站不住了,就揪了一旁站着睡着的串子,低语几句。

      丫鬟给孝王上茶,刚才的大红袍还没喝完,孝王看见新上的茶水变成了碧螺春,就心下了然了,告了辞。

      孝王马队回王府,自己却熟门熟路摸上了后院房檐,去赴他准王妃的约了。

      “你是越来越大胆了。找我来有何事?”

      大概是习惯了蔺珵美的唐突,孝王不恼,也没怪蔺珵美不顾礼仪的罪状,坐下就开始饮茶,却发现桌上的点心多了豌豆黄和桃花酥。这是上次跳墙头自己多吃了两口的点心。看来这个蔺珵美还是挺有颜色的,对自己的喜好还是挺上心的。

      “我请殿下过来,是想和您好好筹谋一下。”

      “筹谋什么?”真是胆子大了,连“小人”都不说了,直接以“我”相称了。

      “既然现在殿下立储已经落了下风,现在是上面不爱,下面看好戏,自然要想想应当如何应对悠悠之口。”

      “一盘死棋,谋臣都没辙,依你之见又如何?”

      “自古登上皇位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立储登基,另一种……”=

      “好大的胆子!” 嵇景臻皱眉阻止这个毛头小子的话,眼刀活生生的都能剐下认得肉来。

      第二种,就是开天辟地,自打江山!

      蔺珵美观察着嵇景臻未入眼底的愤怒,他知道这个王爷早就有此心意了。九五之尊,谁不想要?

      “珵美既然是王妃,当然要为夫君的利益为重。殿下有没有想过为何皇上对殿下如此薄情?”

      “谗臣近身、外戚作祟。”这是官话,是果不是因。

      “殿下不用当我是毛头小子,这里面的道道儿,珵美也是知道一些的。”蔺珵美挑挑眉,必须尽快让这个嵇景臻知道自己的价值,尽早让自己帮他打下天下,尽快让自己再无性命之忧。

      “殿下你才高震主了,当年先皇对殿下喜爱有加,却对当今圣上诸多不满。这闷在心里二十几年的怨气,他是不得不发。被自己的儿子比下去,皇上他老人家是嫉妒您。”

      “示弱,守封地,得民心,夺天下。”

      蔺珵美给嵇景臻指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啪——”嵇景臻捏碎了个杯子。

      不顾嵇景臻危险的眼神,蔺珵美端起碧螺春仔细地品。

      嵇景臻听着这几句话,这又如何不是自己心中所想,但困难重重,在当朝对自己完全不利的情况下,自己母家吴氏被压制,其他的谋臣也忌惮二皇子和候氏的势力,越来越离心了,这种话已经没人可以和自己说了。

      然而这个十五岁少年,让自己犹如知音相见的感觉。他该信他么?倒是之前因为吴太后的安危被挟持,自己被迫于男子成婚的窝囊气少了许多。

      “殿下,若觉得珵美说的对,那咱们就先示弱……”

      蔺忠一直在外间听着,然后满怀心事地走了。

      两人都不在意老爷子的存在,继续在那里嘀咕着……

      孝王下聘的第二天,忽然京城流出一道传言,说孝王和蔺珵美是天赐的因缘,是前朝国师算过八字早就定下的,旨意就藏在吴太后那里,当今圣上也是按旨意赐婚。

      “是你让人传这种谣言的?!”皇帝将孝王一个人留在偏殿,面无表情地问道。

      “是。”

      “你这是假传圣旨!”皇帝摔了一个杯子,却因为之前的命令没有宫人敢进来收拾。

      跪在地上的孝王心中淡定,既然是单独父子谈话,势必不会对自己重罚,估计只是责备一下而已,定定神,开始娓娓道来。

      “父皇,儿臣前些日子听见一个民谣,心中惶恐,想了几天,才决定冒大不为做了此事。”

      “什么民谣?”

      “聋大人,听不见,逆天迎娶男媳妇儿……”

      “好大的胆子!”皇帝有摔了砚台。

      聋大人,分明就是指真龙天子,男媳妇儿,明明就是讽刺自己给自己娶进门一个男儿媳,这种大不敬的流言让天子气的额头都突突跳了。

      然而这种荒唐事儿确实是自己做出来的,做的时候只觉得解气,后果还真让他有些难以面对,当下心里更恼。然而君无戏言,他这个皇帝也骑虎难下。

      “父皇息怒,儿臣想如果是祖父在世,必然心疼父皇遭受这种委屈。于是就命人放了一些流言,这样一来,世人便知道父皇只是尽孝、也是为了皇祖母的安危,更是为了完成祖父的旨意。”

      通过这个流言把自己这个皇帝的不仁无德摘掉了,还还了自己一个孝悌的好名声。如此为自己着想的儿子,皇帝又想起三兴寺他为自己挡的那刀,顿时有些泄气。父亲、天子的谱儿是摆不了了。自己似乎亏欠了这个儿子很多。

      “也是委屈你了,为了你皇祖母,让你迎娶一个男王妃。只是大不了以后你再娶几个侧妃,父皇会好好为你谋划一下的。”

      算是大一鞭子给个甜枣儿,可惜这鞭子太狠,太子因此是无缘了。

      “父皇,儿臣已经想通了,既然是为了皇祖母,儿臣不会有任何怨言。连启蒙的孩童都知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儿臣又怎会不懂。只希望能为父皇解忧而已。”

      皇帝仔细品味着这几句话,无缘太子之位,竟然说出这番大义之词。

      “父皇,儿臣愿学皇叔,镇守封地,为父王守天子门。娶了王妃,儿臣就回封地,随时听从父皇的调遣。”

      看着这个从小不喜欢,但是却处处听话的儿子,皇帝第一次觉得有些亏欠他,赏了些好东西就让退下了。

      过会儿宣了二皇子嵇景臹,话里话外暗示着给人留条后路。皇帝并非草包,二皇子之前对大皇子的种种打压他不是不知道,但如今对大皇子的愧疚,让他决定了,如果大皇子听话,自己这个父皇,就保他一辈子平安做个清闲王爷便可了。

      得知暗中准备刺杀自己的人马都散去了,嵇景臻手撑在华桌上,忽然笑了,这个父子情深的戏码,确实是妙,看来这个蔺珵美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只不过,希望他不是二皇子派过来使苦肉计的钉子……

      “父亲,如今珵美的事已经与蔺氏一族全族的性命息息相关了。珵美无法为父亲分忧,实在是惭愧。”

      大婚之前,蔺珵美第一次跪在了父亲面前。

      “罢了,你……嫁过去以后行事谨慎点,千万别强出头。”

      蔺忠心中压抑,这几天苍老了不少。虽然一直回避蔺珵美的请安,却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冤屈。

      “父亲,儿子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也懂国家大义。当今皇帝无能,二皇子毒辣,并不是明君之选,候氏一族霸占朝纲,逼走了众多忠臣。如今儿子没有以死明志,以王妃之姿嫁入孝王府,只是想试一试,能否成为孝王的谋臣,改我大齐国运。”

      “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蔺忠被蔺珵美的狂言吓得手都抖了。

      “是道,殉家道容易,殉国才是一个男子应有的宿命。如若父亲为了族人的性命,赌不起,就和珵美断绝关系吧。到时候不至于牵连九族。”

      “为父作为家主,自然是要维护九族,可你也是我的儿子,你知道你面对的是怎样的势力吗?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多少?”就算有当年道士的箴言又如何,万一赌输了,这个儿子可是要遭逢杀身之祸的。

      “父亲,且不用在意道士的批字,孝王杀伐决断,机智聪颖,有抱负有治国之才,如果儿子没有王妃之祸,也是愿意跟随孝王做个谋臣门客的。至于自己的名声,父亲您且记得,史书工笔,都是胜者写下的。”

      蔺忠没想到这个才十五岁的儿子有着这种热血和志向,那日在房外听着他和孝王的计谋,他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刮目相看,如今苍老麻木的内心忽然有些热血。

      “珵美,你只管去做。蔺家也是忠臣之家,为父会成为你的依靠。”

      蔺珵美看着自己这个深明大义的父亲,心中震荡。放心吧父亲,我会光耀门楣,让蔺氏一族写在大齐盛世的功臣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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