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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赔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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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玛入内,两相见礼,说是听闻小玉儿来了盛京,自己这做姑姑的便备了礼、过来相见叙旧一番。
虽是故人,若说是叙旧,娜木钟却是不相信的。但巴特玛所言不错,都是阿霸垓出来的女子,这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确是该好好叙叙。于是便让孟青带着小玉儿去汗宫里四处走走、认认路,留了巴特玛在殿里头说话。
懿宁宫眼瞅着要空了出来,看来衍庆宫也是坐不住了。只她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便宜的可是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野猴子。
提早一步看破天机的大福晋哲哲也在清宁宫里头和大玉儿说话。她又有身孕了。
“我有了身孕,没法子伺候大汗。按说该让你帮着伺候大汗,但大汗却跟我说要娶新人。”哲哲一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一手扶着大靠枕端坐在榻上和气地和大玉儿说这话,“这新人嘛,你也是认识的。”
大玉儿背后一凛,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竟没将嘴边的话说出来,只作茫然状:“不知姑姑说的是谁?”
“也不知大汗在哪儿遇见了海兰珠,一见倾心,昨儿个跟我提过,要娶她作侧福晋。”哲哲有些愧疚地看着大玉儿,“原本想着趁懿宁宫福晋出宫的当儿,跟大汗提上一提,晋了你的位分,哪承想……”科尔沁自然是不能出一个大福晋和两个侧福晋的,哲哲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要让大玉儿委屈一番。只是她先前虽是庶福晋,可到底有个盼头,这会儿海兰珠占了侧福晋的名分,她再要晋位,那可真是难上加难。
大玉儿盈盈的双眼看着哲哲,便是女子,也要对她生出几分疼惜来,更何况她又是如此知情识趣:“玉儿明白的,姑姑不必觉得抱歉,这都是玉儿的命。”谁能想到弱不禁风的海兰珠能入了大汗的眼?
“玉儿你向来懂事。”哲哲起身,大玉儿忙上前搀住她。哲哲安抚地拍了拍大玉儿的手,“我如今有了身孕,这汗宫的事务还需你帮我打点。至于这侧福晋的位子,你也不要着急,横竖海兰珠是你的姐姐,也不是外人。待到日后你生了儿子……自有大好日子。”
“玉儿明白的。”大玉儿深明大义地笑笑,“只要科尔沁好,玉儿无所谓的。”但是耳边却仍旧回荡着一女子轻蔑的话语“不过是个庶福晋而已,也算她知情识趣儿。”
姑姑,在你眼里,玉儿还是你的侄女吗?
皇太极要娶海兰珠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汗宫,许多眼皮子浅的人只顾打听海兰珠的来头,连大妃有孕这件事都顾不上,更别提麟趾宫新来的娇客了。
但多铎倒是破天荒听了皇太极的话,好好地备了礼物去跟小玉儿赔罪了。
多铎到麟趾宫的时候,小玉儿还在耍小孩子脾气,不愿意出宫去向他赔罪。毕竟她小玉儿格格过去的十几年里头,因为打架要跟人赔罪的情况,还真是没有。多丢面子呀。所以当孟青笑眯眯地来找她,告诉她十五爷正在院子里头等着她、要跟她赔罪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小子,还挺知情识趣的嘛。
许多好感往往就是从对方把自己从窘境中解救出来的些微感激演变而来的。更何况多铎这么上道,小玉儿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两人在院中相见的时候,一个被对方地女装扮相惊艳、一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上道,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一时无话。
娜木钟和孟青笑眯眯地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对年轻人,均觉得忍俊不禁。明明昨儿个还都是水火不相容的小霸王,今天倒成了羞答答的一对璧人,这转变实在太大了。娜木钟甚至开始考虑要不就让小玉儿嫁给多铎算了。总觉得会很有趣的样子呢。
“没想到你换上女装,还挺漂亮的嘛。”多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这个送给你,就当是给你的赔礼了。”
小玉儿接过多铎递过来的匣子,打开一看,竟然是根做功精巧的鞭子:“你这礼物,够别出心裁的啊。”起码草原上那些成天追在自己身后跑的呆子们送的都是些珠宝首饰,可不像十五爷这礼物这么朴实无华。
“这可是盛京里头最好的匠人做的鞭子!”说起这鞭子,多铎眉飞色舞起来,“往后谁惹了你,你就拿着鞭子抽他,保准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真的吗!”小玉儿笑盈盈地看着多铎,露出的贝齿晃着了多铎的眼睛。
怎么会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姑娘啊()
“那是自然!”多铎一边沉浸在小玉儿的笑颜里,一边豪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十五爷还会骗你?”
“好呀。”小玉儿点了点头,“那我试试~”话音未落就直接拿着鞭子朝多铎抽去。
幸而多铎常年跟着多尔衮习武,反应极快。他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我给你鞭子,可不是让你抽我的啊!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刁蛮!”
“你说谁刁蛮!”小玉儿拿着鞭子追着多铎满院子跑,“看格格我不抽死你!”
方才还觉得这两人般配的娜木钟服了扶额:这两位,还都是小孩子呢。自己刚才可真是想多了……
正当多铎和小玉儿你追我赶、你来我往地在盛京窜来窜去闹着玩的时候,吉雅已经出宫嫁给了叶赫部的南赭,而皇太极迎娶海兰珠的婚礼,也逐渐被摆上了日程。
说来讽刺,因着哲哲身怀有孕,这迎娶侧福晋的仪式和各色准备,都是大玉儿操持的。她原以为海兰珠得了大汗青眼,姑姑定要治自己一个照管不力、知情不报之罪,但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哲哲竟然轻易地应下了这桩事情,放海兰珠进了汗宫。
夜不能寐、四下无人的时候,坚强的大玉儿也会暗自垂泪:姑姑,是不是只要科尔沁笼络住大汗的心就可以,至于到底是谁抓住大汗的心,并不重要?
说到底,大玉儿这是觉得自己入宫将近十年,非但没有抓住大汗的心,也失了往日与姑姑的姑侄情分。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姑姑的心里面便只剩下她自己同科尔沁了。又或者,当初额哲送自己入宫的时候,姑姑就早已与自己疏远了?若非如此,区区一个下人,又怎会以如此不屑一顾的口气在背后说着自己的闲话?
大玉儿并不知道,在哲哲的心目中,珍哥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心腹,而至于她,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揉捏的庶福晋而已。
海兰珠嫁给皇太极的前一日,哲哲与珍哥在清宁宫寝殿内说话。
“主子,大汗身边伺候着的海勒说,今儿个大汗又去看望海兰珠格格了。”
“看来大汗是真对我这个侄女儿用了心了。当初玉儿来的时候,他可没这么上过心。”哲哲半垂着眼帘,但话中的酸味难以忽视。
“主子,奴才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海兰珠格格整日和玉福晋在一起,为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哲哲抬头,重又恢复了面色无波,“大玉儿若是知道这件事情,恐怕头一个不愿意的就是她。原以为哥哥这回真的只是想为海兰珠找个好人家,却没想到走的还是大汗的路子。这样也罢,先让她们俩姐妹好生伺候着大汗,一切等我生下孩子再说。”
“主子说的是。”珍哥点了点头,“等主子生下小王子,甭说是一个海兰珠格格,就算来十个,那都不足为惧。”
“就你这张嘴甜。”哲哲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明儿大汗迎娶海兰珠,你可得帮我多盯着点儿。”
“您就放心吧。”珍哥端起已经凉了的茶,“奴才先将茶具收拾好,等会儿再来伺候主子歇息。”
哲哲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问:“奉茶那丫头,现在还是不敢进正殿?她叫什么名儿来着?”
珍哥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吗,那可真是个胆小鬼,说怕在主子面前出错儿、冒犯了主子们呢。这丫头名叫叙意。”
“名儿不错。”哲哲点了点头,“也是个老实孩子。省心。”
珍哥将茶盏送到茶室的时候,叙意仍在当值。两人闲聊起明日大汗大婚,叙意忽道:“海兰珠格格刚来的时候,奴才曾见过的。当时格格舟车劳顿、气虚体弱,美貌还不及姐姐,谁知成了正经主子。下次奴才可不敢再见她了。”
珍哥闻言心中一动,不觉抬头去看叙意。但叙意神色与往日无异,眉间只是小女儿的天真,遂笑自己想多了。
但不知为何,只觉得有股子气卡在胸口,闷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