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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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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剩下的时间，曹叡一直留在我房间里。我们稍微聊了一会，他问我会不会下围棋。这一问可真是问到点子上了。我从小就在父母的刻意培养下学习围棋，后来自己也开始喜欢下棋。我学棋多年，参加过许多比赛，拿到了业余6段的证书。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这还是我唯一能找到自信的项目。因为这个时代的棋盘，比我们现代的棋盘要小。
现代棋盘是横竖十九道，棋子三百六十一。而这个时代的棋盘则是横竖十七道，棋子共三百枚。棋盘小、棋子少，棋路的变化自然比不上现代围棋更为精妙繁多，攻防的激烈程度也逊色不少。同样，战略布局和战术变化也有很多不同之处。对于学习现代围棋的人来说，再回过头来下三国围棋，自然具有较大的优势。
“哎呀，又是我输了。”曹叡大笑，“夏侯公子真是……棋艺高明。我不、不能及。”
“哪里哪里。大公子棋力深厚，假以时日，我必甘拜下风。”我也笑道，“下棋多时，大公子也该口渴了吧？我让人去准备些吃的好不好？”
曹叡点头：“劳烦公子。”
我便唤来杜三，让他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消暑解渴的甜品。我知道夏侯霸一定会事先吩咐厨房，定然会早早准备，不会也不敢怠慢了这个太子府上的大公子。杜三领命去了厨房，果然很快就带着两名婢女回来，端上了莲子羹、绿豆汤等消暑甜品，以及蜜渍梅子、油炸米果之类的小食，一一摆在案几上。
“舍下饮食粗糙，委屈大公子纡尊降贵。”
“哪里的话，夏侯公子……太客气了。”
暖风微醺。吃着甜品，享受着回味棋局的余韵，眼前又坐着一个赏心悦目的贵公子，我几乎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由衷感受到生活的惬意。这些天来，我不是忙于适应陌生的身体、陌生的身份，就是疲于学习礼仪规矩、生活作息，再不就是耽于思索未来的出路，完全没有空闲感受生活本身。只有刚才和曹叡下棋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专注于棋盘之上的方寸之间。这种久违的轻松感让我恍然如梦。
曹叡看起来也很放松，粉嫩的脸颊因为刚才激烈对战的棋局染上了一层红晕，脸上一直挂着发自内心的纯真笑容，也不再一词一句都刻意掩饰自己的口吃，看起来和平时谨言慎行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这孩子极为谨慎，我在太子府的宴会上深有体会。我觉得不能将他那天在宴会上的表现完全归因于在父亲和客人面前应有的礼貌。那明显是一种自我保护，谨慎地保护着自己，谨慎地提防着外界的一切。这孩子小小年纪心防之重，简直令我感到惊讶。这对父子之间感情的疏离，即便是第一次和他们接触的我，也能发现史书记载曹丕不喜欢曹叡一事，并非虚言。
而我先前说的那句话，似乎戳破了他的心防，让他至少在我面前，愿意卸下重重防备，展露出一个真实的自己。事实上我本来也没有把握，自己这么说是不是合适。万一说得不对，让他觉得没有面子，从此疏远我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很幸运，我说对了。也就是在看到他脸上表情的那一刻，我原本只是试探的话语，转变成了真实的心意。
——如果这孩子想要拉拢我成为他未来的支持者，那我也愿意被他拉拢。反正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成为魏国的皇帝，并且那一天并不十分遥远。
见曹叡吃完莲子羹放下碗，我便笑问：“大公子觉得如何？还合口味吗？”
“甘美爽口，十分美味。”曹叡笑答。
“公子喜欢便好。”
“不过还、还是不如我家厨子做的可口。待下次来、来我家，定要让公子尝尝！”
“那真是令人无比期待。下次若有机会，定然再去拜访。”
“其、其实即便无事，公子也可随时前来寻我一、一同游玩，岂、岂不乐哉？”
“可是……”
我略感迟疑。我穿越之后时日尚浅，还没有正式开展过所谓的“社交活动”，也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社交规则。我这样没有官职的闲人布衣，没有正式命令，也没有拜见的理由，可以随意到太子府上去找他家的公子玩耍吗？
“父、父亲平日事务繁、繁忙，并不常常……在府中。”
“既然大公子如此看得起，那我以后便厚颜以公子的友人自居，不知夏侯称是否有这个资格呢？”我微笑着看曹叡。
曹叡也笑着对我说：“倒怕我没有资格，与夏、夏侯公子为友。”
“既然我俩都无资格，那这个朋友，恐怕是做不成咯？”
“那、那怎么成！”
“那要怎样才成呢？”
“这、这个……”
曹叡语塞，顿悟我在捉弄他，生气地撇了撇嘴，不再接我的话。我俩相视而笑。我招呼婢女过来把碗碟收走，又端上解渴的梅子水。曹叡提出要再跟我下一盘棋。
“先前两局，都、都是夏侯公子赢了，公子必得再、再陪我下一局！”
我一听也对，先前两局，我光想着自己下棋下得过瘾，也存了不想输给小孩子的心思，没有顾及曹叡不是一般的十三岁小孩，他是太子的长子，好胜之心也决不会因为谨慎小心的个性而稍减。我没有考虑他的身份和感受，这件事倒是我做得不到位了。我欣然同意他的对弈要求。
“我让五子，大公子先手，可好？”
曹叡想了想，答道：“让三子吧！”
“也好！大公子请。”
我俩重新回到棋盘前，将棋盘棋子整理好。曹叡执起黑棋，相继落下三子，在棋盘上展现出布局的雏形，信心十足地看着我。我一笑，从容地夹起一枚汉白玉制成的棋子。
第三局对弈，我从一开始就留心安排布局。我不能表现得太厉害，尽管在我看来，曹叡确实远远不是我的对手，我不能让他输得太难看。他虽然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不如我，若是一个下午连输三盘，毫无还手之力，他既不会高兴，面子上恐怕也过不去。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让人过于下不了台面。我一贯秉承着我给别人面子、别人自然也会给我面子的准则。
以我和曹叡的棋力差距，要设法自然而然地小输给他，对我来说并不困难。不过我还是想设法让曹叡赢得艰难一些，才显得我放水不是那么明显。这一局下了不到一个时辰，最后以曹叡胜五子而告终。曹叡明显非常高兴，尽管他还是努力克制自己，表现得十分含蓄，但脸上和眼中的兴奋却怎样都掩饰不了。
“恭喜大公子！”我也笑着说，“大公子果然聪慧！”
“这次是、是夏侯公子让子。”
“大公子还年轻，假以时日，以后即便不让子，我或许也赢不了公子。”
曹叡笑得很柔和，也很开心，轻声对我说：“其实我父、父亲，也很喜欢下棋。公子若是有机会，也、也可与父亲对弈，他必然喜欢。”
“是吗？太子殿下的棋艺，想必十分高超，我恐怕相形见绌了。”
曹叡想了想，轻声一笑：“与公子……不相上下。”
“哦？那我还真要找机会请求太子殿下拨冗赐教，想必十分令人期待吧！”
“棋逢敌手，自、自然令人期待。”曹叡将身体挪到一旁，“时辰不早，我该告辞了。”
“大公子这便要回府了吗？”我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确实日落西山。想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而我对于曹叡的告辞，竟然有些恋恋不舍。
曹叡笑道：“公、公子是否有些不舍？实则我……也一样。是以，我与公子，或许可以做、做个棋友？”
“棋友？若是如此，我倒有自信可以胜任！”
“那太好了！既然是棋友，还望能、能与公子……时时切磋才好。”
“承蒙大公子看得起。”我行了个礼，“我叫人去唤公子的从人来。”
曹叡轻点了下头，我便扬声把杜三叫进来，让他去请曹叡的侍从们备好马匹，准备送他回府。外面天色渐晚。时近农历八月。过了夏天，白日一天天缩短，早晚渐渐已经有些秋意。我望着暮色渐露的天空，想不到自己的灵魂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时代，以全新的身体重生，一晃竟然过了差不多两个月。我似乎已经渐渐习惯这种生活，甚至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部下，更在有意无意间开始思考自己未来要如何在这个时代走下去。想到我之前在梦中见到母亲的情形，不知是真实情况还是我自己内心担忧。再看坐在我面前的这个十三岁少年，身份高贵却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却对踌躇不定的我怀抱期待。我一时感慨无限，不知该如何梳理内心的千头万绪。
马匹很快就备好了，仆从来回报曹叡。他给了他们一个待命的手势，转而向我道别。我也恭敬地
行了礼，起身将他送出门外。望着我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朋友”骑在马上的单薄身影渐行渐远，我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好好想一想，在这后汉三国之世，我接下来的人生之路，该如何选择、如何规划、如何实践。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