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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三五九、今朝有酒(上) ...

  •   红印的回答出乎我意料之外地痛快——她一口就答应了,以十分惊喜和感激的神情,跪在地上不断向我道谢。我这才明白自己无意之中竟然做了一桩成人之美的好事,原来红印早就喜欢陈庆了!她之前隐约表露过不愿被我收房纳妾的意思,真实原因正是她对陈庆暗自动心,却无法说出自己的心意。我歪打正着,刚好成全了她。不过陈庆到底喜不喜欢红印,我就说不太准了。他的确不反对,但显然没有红印那么激动。

      总之这桩婚事就这么成了。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这两人的人身关系都是属于我的,我要安排他们的婚事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我把陈庆看成哥们一样,红印这姑娘我也挺喜欢的,他们两人的婚事,我当然不想随便对付。我给了红印一份超级丰厚的嫁妆,又让杜三负责操办,收拾出一间偏房给他们作为新房,挑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

      这桩喜事办得热热闹闹。两个人都没有亲人,仆人和婢女们便算是红印的娘家人,我的亲兵护卫则自动自发成了陈庆的伴郎团。而我作为主人,不小心成了婚礼上地位最高的那个人。一身喜服的陈庆和红印携手向我跪拜,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起电影电视中常见的“二拜高堂”的场面,尴尬得要命。唯一有些遗憾的星寰没法出席。他被曹丕留在了宫里,没跟我一起回来。

      杜三忙前忙后,一脸喜气洋洋,小胖脸红扑扑的。我打趣地问他有没有什么意中人,要是有的话赶紧告诉我,我自然成全他。他连忙说没有,

      “真没有吗?可别像红印这样,憋在心里不肯说。要是我乱点了鸳鸯谱,可别怪我啊!”

      杜三笑道:“没有,真没有!若有的话,一定求大人成全。大人眼光可真准,怎么看出陈护卫和红印姑娘是一对呢?”

      我摇头:“我这么迟钝,哪儿看得出来?我就觉得红印这姑娘不错,而陈庆年纪也不小了,总该成个家,你说是吧?”

      “大人说的是。只是……”杜三小小声地说,“先前小人去跟中领军大人禀报今日婚事,中领军嘀咕了一句,说大人您对下人的婚事这么上心,怎么不多想想自己……”

      我顿感惆怅,望着正在欢声笑语闹洞房的亲兵们,不由叹息:“我倒是也想啊……二哥也真是,我还以为他死心了呢!”

      杜三声音更低:“中领军总是担心大人。大人在宫里那些天,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替大人担心?小人晚上做梦都怕第二天早上接到消息,说大人在宫里有个三长两短的……”

      “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都过去了!”我拍拍杜三的肩,“以后我不在家的日子还多着呢。天下未定,战事纷扰,我这个南中郎将,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家里没有女主人,我不在家的时候,还指望你来为我打理呢!”

      杜三脱口而出:“大人何不找个女主人?即便大人曾经抗拒陛下赐婚,不甚光彩,事情也过去许久了,总可以再议婚事。杜三虽然感激大人信赖,但杜三总是个下人啊!”

      我哑然失笑。实际上杜三并不清楚我跟曹叡的事,这点我是知道的。我和曹叡幽会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曹叡也很少来我这边,更不曾留宿。因而除了夏侯霸,家里人其实都不知道我跟曹叡真正的关系。

      “女主人暂时不会有了,你好好为我管家就是!对了,小五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咦?”杜三闻言四下张望,“确实不见了钱护卫。可他刚才还在这里啊!”

      “可能是走开了吧。”

      我嘀咕了一句,没怎么在意,见洞房里闹得正开心,内心也觉得满足。重生五年,我已经下定决心融入这个世界,但同时也放弃了结婚的打算。在现代社会或许还能办个小规模的仪式,即便得不到法律上的承认,至少能给自己和伴侣一个交代。但在这里,连这一点都不可能做到。而我又不愿意把这种事当做少年荒唐,若无其事地娶妻生子。要说一点都不遗憾是不可能的,只愿我为之坚守的感情对得起这份遗憾,也不枉我死心塌地留在这里。

      内心惆怅起来,我也不想继续留在喜庆的场合。反正礼数已成,我便先行离开,也免得我在场让大家觉得拘束。刚走出没多远,却一眼瞥见了钱五站在院墙旁边。

      我叫了一声:“小五!你在这干什么?”

      他回过头,却满脸泪痕,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他并未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手忙脚乱,又要抹眼泪又要给我行礼。我拉住他的手制止他的慌乱,再看他眼睛红肿的模样,显然已经哭了有一阵了。

      “你到底怎么了?陈庆和红印大喜的日子,你躲在这里哭,莫非你……”

      我第一反应是他该不会喜欢陈庆吧!?要真是的话可就麻烦了。他赶紧摇头。

      “大、大人误会了,小人不是……也不敢。小人只是……想、想起了小人的……”

      我更不懂了。在宛城,我无意中得知他有同性的心上人,但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出对方是谁。我后来把那天晚上当做黑历史封存,再没问过他,他也没主动提起。怎么偏偏在今天想起来呢?还为此躲在一旁哭,显然他想起的不是高兴的事。

      “怎么,你的心上人把你甩了吗?所以你看到成亲的喜庆场面,心里难过?”

      他还是摇头:“小人心里的确难过,但不是因为……”

      “那是因为什么?有什么事,告诉我,不能帮你做主吗?”

      他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呜咽道:“小人知道大人对小人们好,但这件事,大人也为小人做不了主。小人的心上人,他已不会回来……不会回来了……所以,看到陈护卫和红印姑娘,小人……才觉得伤心……让大人也觉得……扫兴……”

      他“呜呜呜”地哭得伤心,我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问:“这么说你的心上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上回你怎么都不肯告诉我,现在能说了吗?”

      他哭了一阵,才抽泣着轻声说:“是、是……田玮。”

      我有些意外,更多的是痛惜。田玮死于宛城,死在臧霸和许仪里应外合刺杀曹丕的行动中。正是他奋不顾身地奋战,保护了曹丕毫发无伤,他本人却被刺客兵器上的剧毒所伤,不治身亡。可以说田玮的死,成就了我的功业。但他的死讯同样并非我所愿意听到。我把他留在宛城是因为信任,绝不是为了让他牺牲。

      “是吗,原来是田玮。”我拥着钱五的肩,“我也没想到,宛城一别,竟是永别。对不起啊,小五,我不知道你们两个……”

      他啜泣了一阵,忽然跪在地上对我行礼,哽咽道:“小人知道和田玮的事见不得人,因而对大人说不出口,恳请大人原谅小人的欺瞒之罪!”

      我扶起他:“起来吧。这种事,我本来也不会插手干涉,硬把你们分开什么的。看你这么伤心难过,我总是不忍心。田玮以身殉职,护卫陛下,虽是军人的本分,但终究人死不能复生……”

      钱五又呜咽起来,我心中愈发惆怅。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我也是军人,和他们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于沙场征战。而即便我命大,曹叡呢?他注定短暂的生命,会因为我的出现而产生变动,变得更长,亦或是……更为短促呢?

      我哪儿有时间瞻前顾后啊!能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很少了。

      我很快便张罗了一场宴会,请了秦朗、司马师和司马昭兄弟、曹叡和毌丘俭,再加上我们自家兄弟,都是年纪相仿、并且在这次的事件中并肩作战的人。本来我的升职公布之后,有不少同辈都来道贺过,作为应酬答谢的宴会也办过了。但特意把这次事件的相关人员单独聚在一起,除了联络感情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想光明正大请来曹叡。

      瘟疫导致我们没法像以前那样定期幽会。虽说疫情已经平复,后续要处理的问题仍旧堆积如山。许多病死者的尸体被集中到城外焚烧掩埋,我不敢带着曹叡随便出城。再说他的册封典礼很快就要举行,要做的准备很多,他的府邸进进出出的人也明显比以前多了,没法定期失踪。本来我想册封典礼之前暂且忍耐,不去打搅他了,但经过钱五的事,我忽然意识到生命是如此短暂无常,我要忍耐到什么时候才算合适的时机?

      曹叡二话不说接受了我的邀请,这让我很是欣慰。宴会当天,天公却不作美,一早便天气阴沉,看着要下雨的样子。到了中午,秦朗先到,见面之后也是一番感慨。秦朗在这次瘟疫中不幸中招,躺在家里足足挣扎了十几天,才转危为安。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秦某几乎以为此生无缘再见!”

      我看着他半边脸上留下的疤痕,用力搂住他的肩,也叹道:“万没想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与元明兄还有相见之日!”

      除了感慨还是感慨。我拉着他坐下,听他说起家中情形,才知道原来他家有仆人染病,导致家中仆人婢女大半都染上了瘟疫,连他的宠妾都不幸染病而死。死里逃生,加上爱妾身亡,秦朗精神有点不太好。我宽慰他一番,他忽然道。

      “经此一事,我也想明白了,病死家中,哪比得上快意疆场来得畅快!所以我决定向陛下上书请战!”

      “请战?你的身体……”

      他摇摇头:“身体已经好了,尽管脸上留了些疤痕。我自请离开京城,也是想出去散散心。老实说,秦某自幼在先帝身边长大,和已故的任城王,也不能算没有交情啊……”

      我骤然醒悟。看秦朗神情颓丧的样子,说不定他有所保留。他与曹彰的熟悉程度,或许不仅仅是有交情而已。

      “那……你要去哪里?”

      “这个就听陛下吩咐了。不过,征东大将军眼下正在京城,或许陛下会叫我跟随他一道返回淮南。”

      征东大将军曹休,是曹丕在病重的时候火速派人叫回京城的。等他从前线赶回来,曹丕的病情已经好转了。曹休也不能说白跑这一趟,曹丕让他暂留京城,时时进宫议事,陪伴圣驾,恩宠有加,听说是叫他等太子册封典礼之后再回淮南。

      “你呢,叔权?你这个南中郎将,也不会总是虚衔挂着,一直待在京城吧?”

      “是啊,我也觉得不会一直待在京城闲着,说不定陛下有意将我调往征东大将军麾下,才给了我这个南中郎将的官职吧?”

      秦朗总算笑了起来:“若是那样才好呢!这下你我就可以一道去南方,会会那些东吴水贼、巴蜀强盗了!”

      “不过就算同在征东大将军的麾下,我们也不见得会被派驻同一座城池啊。就说我家兄弟季权,明明就在江夏,我都南征两次了,也没法与他见上一面!”

      “说的也是。为国家而战,顾不得个人情义,要屯驻在哪里,也不是自己说了算啊。”

      “要说这时代不方便,还真是太不方便了!”我脱口而出,一时间不免怀念有电话、手机、网络、火车、飞机的时代了。

      秦朗大笑:“难道还有什么方便的时代不成?”

      我也哈哈大笑:“也许有呢?”

      我俩大笑一番,他又道:“你自从回来之后事情接连不断,我还忘了问你——这次南征,你跟昭伯之间可还融洽?”

      “还好吧。想着怎么说两家也是世交,没必要弄成这样,便有意缓和。刚好他也有这个意思,因而还算融洽。许仪伏法,陛下离开之后,宛城由他驻防,我也为他高兴。不过以昭伯的资历,应当还无法担当宛城驻防这样的重任,我想陛下应该也是暂时安排他代理。”

      秦朗点头:“我赞同你的说法。不管怎么说,此次征东大将军入京,青徐、淮扬一线的人员或许会有较大变动,你我或有机会一展身手!”

      我表面点头,内心却觉得惆怅,尤其是瞥见曹叡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光苦短,我明明不想离开,为了对彼此都更为重要的一些东西,终究还是无法常伴在他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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