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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还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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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的脚下和身体周围散落着她那烧焦的头发,自始至终给她修剪头发的人都是站着的,从开始到结束,中间一刻都没歇息。
当素心把那件衣服从她的脖子上准备取下来时,清歌知道应是修好了,除了“谢谢”二字,清歌不知道其他的该说什么。
听到她说这两个字时,素心仍是沉默不语,只是脸上挂了丝浅浅的笑颜,拿着剪刀,向门外走去,临出门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提醒了几句。
“施主回去后多吃黑芝麻、核桃、黑米、海带,有助于生发。”
清歌反应有些迟钝,他却已离去了。
清歌把整个头发都摸了一边,边角十分柔软,再也没有粗粝的感觉,素心临走时所叮嘱的话语,一遍遍的回荡在清歌的耳边,清歌的脸不禁浮上丝红晕。
方丈院的正房中,释永真法师满面愁容的盘腿坐在禅床上,他的下方正跪着一袭穿着灰色僧衣的年轻僧人。
“素心,你可真决定了还俗?以你的悟性,修行定会在老衲之上,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代名僧。”方丈顿了一下,想到了悟性提过的那女子,忙又道:“是否与你所救的那女施主有关。”
“在素心蒙难之时,承蒙方丈收留,只是素心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一辈子就这样呆在寺庙中,怕爹爹他们在九泉之下不会瞑目,现在之所以还俗,是素心认为时机成熟了,还望方丈成全。”
素心语气坚定,面色刚毅,双眸中透露出丝丝渴望之情,为这一天,他等了整整十年。
在寺庙中的十年修行,也没法让他做到心如止水,放下仇恨,尤其是让他看到了那个跟她有些像的女施主后,“报仇”二字夜夜折磨着他,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下山去手刃仇敌。
方丈见他意志坚定,知晓多说无益,叹息了一声,道:“既如此,老衲就只能在佛祖面前祈祷你早日完成夙愿,倘若你心愿完成后,还愿回来,灵山寺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多谢方丈成全,方丈对素心的大恩大德,素心铭记在心!”
语毕,他又在地下连磕了三个响头,在方丈的再次叹息声中离去了。
在监院中一连两天,清歌再也没有看到素心的身影了,在第三天吃完饭时,悟性照常过来给她送吃食,还未等她开口问,悟性便把一个包袱递给了她。
“这是监院……素心让小僧转交给施主的!”
接过包袱后,清歌终于没有忍住,问道:“素心大师这几日是否很忙?”
悟性狐疑的看了清歌一眼,面露不悦,道:“这个想必施主比小僧更清楚,监院之前从未说过要还俗,也从未对谁这般关心过,小庙容不下施主这座大神,施主养好伤好,快些离去吧。”
清歌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满,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对“还俗”这两个字太过于吃惊。
虽对这个要还俗的人不甚了解,却也从别处知道他的悟性高,也算是个得道高僧,为何要还俗呢,莫非真是像悟性所说的那般为了她?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以前根本就不认识,抬头,清歌看到悟性正用眼正瞪着她,清歌觉得越解释越黑,索性一言不发,拿着包袱,去了床前。
清歌此刻在悟性的眼中就跟个会蛊惑人心的妖精一般,一想到连监院那般得道高僧都能被她迷惑,为了她还俗,悟性的两腿就有些发软,看清歌去了床前,他半刻都不敢多呆下去,夺门而出。
清歌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个包袱上,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悟性是何时离开的。
包袱打开后,是两套叠的整齐的平常人家女子穿的衣服,一套是碧水色的、一套是杏黄色的,看到这两套衣服后,清歌迫不及待的想穿在身上试一下。
把门关好上闩后,试了那套碧水色,除了衣袖有些长外,其他都很合适,清歌的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般,很甜很甜,如此心细如发、体贴的男子,她在前世和今生都是第一次见,清歌把这套衣服穿在了身上,不舍再脱下来了。
清歌手臂和大腿上被大火灼伤的地方,擦了这些天的药膏后,开始结痂了。
自那日后,清歌就再也没有见到悟性了了,给她送饭的换成了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小沙弥,这个小沙弥每日三餐定时把饭送来,又会定时过来收拾碗筷,只是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一天天就这样过去了,到了第七日的早晨,月牙儿突然来了,清歌的伤本就好的差不多了,早就想回去了,只是心中却在隐隐约约的盼着什么,迟迟没有动身。
见月牙儿来了,这边清歌刚要开口问家里的情况,那边月牙儿已泣不成声了。
“大奶奶,大爷昨天晚上…..没了!”
清歌满脸惊愕,她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了,她甚至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除了那清瘦的身影和满脸的病容此刻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怎..么回事?”
大爷身体不好,清歌是知道的,却从未想过他的身体会糟糕到如此地步,竟会突然离去,她很震惊。
“听玉书说,大爷…大爷是吃了….”月牙儿说的吞吞吐吐,十分难为情。
清歌看到月牙儿带泪的脸庞羞赧一片,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心里已猜出了吃的是什么东西了。
“老爷和太太知道吗?”
“管家昨天晚上已派人去了青山庵,然后管家亲自去了乡下的秋山庄子。”
月牙儿怕清歌太过伤心,宽慰道:“大奶奶,月牙儿说句不怕遭天谴的话,大爷在跟大爷不在都一个样子,大爷宁愿找青楼的女子,也不…….”
“青楼女子?”清歌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明白那个理,只恐怕这以后我们在李家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这事儿月牙儿本不想告诉清歌的,怕她一时难以接受,见说漏了嘴,便把她从玉书那边听来的,一字不漏的都告诉了她。
听完整件事情,除了“狗血”和“心塞”四个字,清歌再也不知道该用何词来形容了。
或许是跟他从成婚到现在就没怎么接触过,清歌心中除了同情外,再也没有其他别的感情在其中了。
收拾完包袱后,蓦然发现了床头前的那套自己穿过的黑色男式衣服,清歌没有任何思虑就过了去,取回,放在了包袱中,两人离开了灵山寺。
在回城的途中,她们遇到了好心人,搭乘那好心人的马车回城,到了快中午的时候,赶到了李家。
在大门口,清歌就望到了正上方挂了两个白色的灯笼,灯身外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奠”字,一股肃凉之气扑面而来。
进了大门后,在一重院落的正中间已搭好了灵堂,里面已经有些前来吊唁的宾客,管家在里面正招呼着。
作为逝者名义上的妻子,清歌知道她这个未亡人现在应该跪在灵前给他烧纸钱,只是她现在这身装扮确实不适合马上进去,她准备回清风苑换身孝服后再过来,却在途中碰到了林氏和赵妈妈。
林氏双眼红肿,面容灰败,被赵妈妈搀扶着,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才会如此,她见到迎面过来的清歌后,道:“老大媳妇,孝服已送到你院中了,你换好后就过来,别耽搁了。”
本以为林氏肯定又要责骂她,清歌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林氏竟突然变的如此客气了,清歌一时竟怔住了,竟不知如何应答,亏得身旁月牙儿的提醒下,这才本能的点了点头。
见清歌已离去,林氏在院中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又擦了一下面儿上的泪水,愤愤的道:“妈妈,青楼那个贱蹄子找到了吗?”
赵妈妈面露难色,手捶胸口,沮丧的道:“管护院今早已找到那家妓院,银子也使了,妓院的鸨母就是不承认有这么个人。”
赵妈妈也是看着大爷长大的,大爷突然就这么去了,她心中的难过不在林氏之下,恨不得把谋害大爷之人生吞活剥的才好。
“邵氏刚刚你也看到了,在灵山寺差点儿没命了,她跟斌儿虽没有做成真正夫妻,但从她对香儿的情分上,也可以看出,她不是个狠毒之人。”林氏悲愤的叹了口气,道:“其实妈妈心里应跟我一样,知晓幕后凶手是谁,斗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赢她,到最后还把斌儿的性命搭进去了,妈妈,我认命了,等斌儿的丧事结束后,我就去青山庵陪老太太。”
李家大爷没了的事,李家上下怕黄老太太受不了打击,到现在都还瞒着的,黄老太太到现在还不知半点消息。
“太太去哪里,老奴就在哪里。”赵妈妈用手抹了一把眼泪,“想必莫姨娘厢房失火和大奶奶在灵山寺的事情,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邵氏是个聪明人,心中应早已明晓,香儿在她的照顾下,整个人的状态差不多恢复到了未成婚前,先前是我对她太苛责了,以后她若是想离开李家,我也不会强拦的。”微顿了一下,林氏淡淡的道:“莫姨娘太高估自己了,才会死的那般惨,她也辛亏大奶奶出手,才能安然下葬。”
赵妈妈一脸讶色,林氏向来就是个骄傲如斯的人,即便做错了什么,也从不会反省,是被大爷的突然离去,打击的太深,才会如此吧,双眼心疼的望着她。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往灵堂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