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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章三十六 偏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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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看着浩瀚的星空，声音轻缓。
我在他身后沉默，过了好一会，才抬头顺着他的眼光往天空中看去。
月色暗淡，星辰却亮得惊人，浩瀚如烟海。
“玄震师兄的事已经过去六年了，静姝，你若还放不下，伤得只会是你自己。”
我的声音显得冷淡：“云天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死前想劝你几句。”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似乎没有多在意。“你陷在妖界大战之事太久了，都变得不像你了。你不是长大了，而是被仇恨蒙蔽了。”
我冷笑一声：“我没有恨过谁，因果轮回，并非妖界的错。”
"你是不恨别人，但你恨你自己。"他叹了口气，转过身看我。
比起他风轻云淡的语气，他的神色显得一本正经。
“你还在怪自己没有保护好玄震师兄，这不是你的错。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要把这一切怪在自己身上。”
“是啊……我师父的去世是天定，我又何必怪罪自己……”可我明明知道一切，却无能为力。我把一切想得太过美好，最终谁也没保护好。
我看着他，有种把一切都告诉他的冲动。
但我突然开不了口了。时间像被谁定住了一样，我无法动弹，只有云天青还在不停地说话。
“如你所说，玄霄师兄被冰封在禁地之中。而我也将不久于人世，所有会影响你的人都已离开，你又何必执著？”
“你的人生还长，放下所有不豫，就做琼华虚字辈的大师姐便好了。”
“夙玉曾说，天悬星河，让人望之心胸开阔……虽不是指我，但这话确实不假。”他咳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却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我仍旧呆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离他很远。
……
放下？
“静姝？”
我的师父本是鲜活的人，如今却为卷云台下的尘埃。
他本会对我笑着说：“静姝，今日可得努力。”，然现在我再怎么努力，他也不会应我一声了。
“静姝，醒一醒。”
琼华再也不是当初的琼华，没有了师父，没有了夙汐师叔，如今天青师叔也去世了。
“她病得太严重了，紫英，可否去琼华宫请掌门来一趟？”
我早知命定，却仍自不量力，妄想逆天改命，最后却是徒然。
……
我转醒时，看窗外日出方向约是巳时，恍惚间反应过来早已误了早课，下意识起身。
“咳咳……”还未立起身子，我便猛烈咳嗽起来。
头脑昏沉得厉害，嘴唇发干，我缓了好一会，才勉强从床上下来。想要为自己倒杯茶却力不从心。
“师姐，你醒了？”正巧门外有人轻叩，声音似乎刻意放轻了。
“虚珏……有事吗？”我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
他在门外的声音带上点焦急：“师姐，你已经昏迷两天了，现在觉得可好？我可以进去吗？”
我一愣，刚拿起的茶杯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听到瓷器落地的声音，虚珏破门而入，看见我扶在床沿的时候微有停顿。
“师姐，为何不穿鞋？”
我咳了一声：“我昏迷两天了？”
“地上凉，师姐，回床上去吧。”
“夙莘师叔呢？”
“小心地上的茶杯碎片，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倒。”
我按住他扶着茶壶的手：“我问你话呢。”
“……夙莘师叔和紫英师弟卯时就先后下山去了。”
“下山？”我惊讶道，“紫英师弟还那么小，是夙莘师叔带着他去的吗？”
他欲言又止，就着我的手满上了一杯清茶后才道：“早前紫英师弟一人去了琼华宫，却一直没有回来，夙莘师叔便嘱咐我过来照顾你，后来就也去琼华宫了。”
“那怎么又下山了？”听到紫英未归，我有些说不上来的担忧。
“这……我也不大清楚了。”他将茶壶放回桌上，我盯着他的动作好一会愣神。
外面有几个长我几岁的少年正在交谈，眉眼虽是笑着的，我却看着像是幸灾乐祸。
他们虽比我大，但也是我师弟，最晚的年前刚入门，最早的已经入门四年了。
他们经过我的窗口时，话语随着微风轻轻吹拂到我耳畔。
“慕容师弟至今未归，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师弟此言差矣，那小师弟因为颇受宗炼长老垂怜，愈发目无尊长，我们作为师兄教育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虚尘师兄所言甚是，慕容紫英自入门来便颇受关注，难免有些自持甚高。”
被叫做虚尘的男子冷哼一声：“自持甚高的可不只是慕容紫英。”
他似乎有意抬高音量：“那个仗着自己年纪小入门早的静姝不也是吗？”
虚珏站起身想往外走去，我伸手拉住了他。
虚珏有些愤愤不平：“师姐天资卓越，后天又极为努力，这些平庸之辈怎能如此说师姐？”
原来他这么看得起我……我抬头看他，轻声道：“扶我起来吧，我去与他们说。”
他一摆手：“我去便行了，你身子还虚弱着。”
“许是他们暗中搞鬼，紫英师弟才迟迟未归。”我扶着床沿慢慢起身，虚珏只能妥协地托住我的手臂。“你去叫住他们，就说夙莘师叔找他们有事。”
若说是我找他们，估计他们早就走了。
待虚珏出门，我往自己身上施了好几个雨润，才觉得精神好了一些。
我换好衣裙走到门边，正听到那虚尘师弟的抱怨声：“夙莘师叔整日与这静姝师姐待在一处，也不知有什么事。”
“静姝师姐是虚字辈的大师姐，大战之前便在琼华……”虚珏的声音带着点怒意，我突然想起来这位虚尘师弟可不正是当日琼华前门传音入密与我的无聊人。
虚珏的话被虚尘打断：“静姝师姐除了与玄字辈交好，也爱结交你这种外门弟子。”
“虚尘师弟，反正我不爱和你这种人结交，你也不必再说了。”我开口，走到他面前。
他微微一顿，旋即目光仍是轻视不已：“静姝师姐不是病了么，这么快便好了？”
“与你何干？”我不再看他，转而往他身后的几人看去，“紫英师弟呢？”
那虚尘师弟抢先答道：“与你何干？”
他似乎觉得他回复得很漂亮。
我仍旧没看他：“我没问你，况且这问题是夙莘师叔问的，你们若不如实回答……”
“夙莘师叔呢？”虚尘往我身后看去，或许是发现我房内空无一人，便冷冷地打断我。
……不过，他怎么就那么喜欢打断别人。
“慕容师弟的事和我们无关。”其中一个少年说道，表情有些慌乱。
“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另一个表情显得更加镇定，“为何询问我们？”
“一个说与我何干，一个说与你们无关，我只是问一下紫英师弟去哪了，你们做贼心虚？”我转回头看那位虚尘。
他满脸怒火：“你骗我们，夙莘师叔根本就不在。”
我冷道：“夙莘师叔已经去找紫英了，先前你们说什么做得太过，你们做什么了？”
“我早说别走这边了！”我身后一个少年懊恼道。“被她听到了！”
“你慌什么？”虚尘瞪他，“静姝师姐，你无证据，不过是信口开河。”
“我需要证据？”我反问他，“虚尘师弟不是说我自持甚高么？我既与夙莘师叔交好，与她说一声就是了，到时候你们便等着去琼华宫听候发落吧。”
“你！”他瞪着我，刚想开口，另一个少年慌张地道：“紫英师弟也许在…寂玄道吧。”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会，虚尘正生气地数落他，见他们表情都不像掺假，我便独自转身。
虚珏叫住我：“师姐要去寂玄道？”
“紫英年纪小，那儿冰天雪地，寒冷至极，我担心夙莘师叔还没找到他。”
“如你所说，那儿寒冷至极，你身子尚未痊愈，不如由我去找吧。”
我刚想答应，又觉不妥，便摇头对他道：“我知道一处地方，他可能在那，又说不清楚，还是亲自走一趟好。”
言罢我便径直往山门走去，虚珏在后面跟着我：“那我陪你去。”
我点头答应。
但事实上还没走到山门，虚珏就被他的师父拉走了。瞥见他无奈的表情，我却无端地觉得有些刺眼。
直至走到寂玄道，我心中的闷气才散了一些。
几年前师父还在的时候，虚字辈只有我和虚止，以及其他几个外门弟子。那时也有些弟子不服我年纪幼小却是大师姐，师父知道了这件事后，训斥了他们一顿，并告诉我要拿出虚字辈首徒的威严。
他一向是个随和的人，对待师弟师妹及师侄都十分宽容，为了护我去教训别人，虽然他并无错，但派中还是有些弟子对此抱怨。
彼时的我没心没肺，只告诉师父他们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不必他费心。
现在……现在的我却自私地想着，若是他仍能维护我多好。
寂玄道的小妖虽也是符咒幻化出的，法术道行却比太一仙径其他两处的小妖厉害许多。
大雪纷纷扬扬，大地银装素裹，巨大的长剑立于剑台之上，寒霜附与此上，冰层反射出凛冽的冷光。
我收了心绪，往山道走去，同时暗自运功驱寒。
我走得很慢，大概是病还未好，有些提不上劲。
山间的妖物向来对我避之不及，我不一会儿就走到山拗间。
然后我停在一个小夹缝前，伸手将冰雪扫开，露出里面的小径来。
我咳了一声：“紫英？”
没人回应我，我便往里走去。
里面是千回百转的小路，实际上一条通往断崖，一条通往一个小山洞。
这条小径是我去年带紫英上山玩时无意发现的，本是精怪洞穴，但我看这里隐蔽，想着不如以后用来藏东西，便收了小妖符咒，又布了层小结界，让妖怪接近不了。
越往里走，冰雪越少，但气温并没有变高，我仍忍不住担忧，便再次叫道：“紫英师弟，你在吗？”
“……师姐？”
一个小小糯糯的声音从洞穴里传来，听上去有些疲惫。
我心中一喜，加快步子走过去。
白衣蓝袍的小少年正靠在洞穴内的石壁前，神色倦倦，脸色有些发红。
他抬头看我，目光微有一顿，单手撑地想要站起来。他的手指有些肿，双手通红，门口的雪有被人打扫的痕迹，显然是他所为。
这孩子也是实心眼，怎么能用手去拨开雪呢？
我刚想说话，奈何刚开口便咳嗽得不停。
“师姐病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了。”他轻道，脚步有些踉跄，似乎被冻得狠了。
他见我在看门口的人为清扫的雪痕，一句也没说，只犹豫着抓住了我的衣袖。
“你扫雪是为了什么？”我轻声问。
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怕有人摔倒。”
“撒谎。”我抓住他的手，将他领到洞穴外，御剑而起。“虚尘他们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跑出琼华外？”
他似乎不愿意说，只抿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面色带着点红。
“你向来不是莽撞之人，今日不止我在寻你，还有夙莘师叔也……”我觉得眼前有些发昏，便有些烦躁。更不明白紫英这么通透的孩子怎么会听信那几人之言。
紫英似乎有些心急了，待我缓了气息，他便开口：“是紫英的错，早上听虚尘师兄说师姐醒了，一人去了寂玄道。我便想去寻师姐。”
他的眸子一刻也没有看我，似乎有意避开我的目光。
“我怎会跑去寂玄道。”我不敢置信。
我本以为他会一直不看我，却没想到他突然转过了头，目光触及我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是紫英太莽撞愚钝，师姐昏迷不醒，紫英心急，相信了他们，便随着他们去了寂玄道。”
我看向不远处的琼华山门，有些疑惑，：“我昏迷不醒，你还相信他们说我离开了琼华……”
紫英沉默不语，只顺着我的目光也往山门看去。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他们就把你丢在了寂玄道？”
紫英：“……”
他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但我明白这样的他，即使没与他相处这几年，我光从游戏里也能知道。
慕容紫英向来不将这种事放在心上，他做事坦荡，有大志向，就算同门感情淡薄，他也自然挂念同门情谊。
君子坦荡荡。
我叹了口气，只自言自语：“你可真想得开啊。”
若这世间人都这般想得开，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也不是不可能。
等到了山门，我却瞥见一行人站在九天玄女的雕像前争执。
说是争执，其实是几个弟子在与另一个弟子争吵。
是虚尘几个人与虚珏。
我微微眯眼，眼前虽有些发黑，但努力提高音量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虚尘转过头看我，状似一脸灿烂道：“果然是大师姐呀，这么快就将紫英师弟找回来了。”
虚珏快步走到我面前，急冲冲对我说道：“快些离开这罢，这几人无赖，师姐还是别理会他们好。”
我顺着他过来拉我的手往前走去，紫英低着头也跟着我。
“大师姐走什么，你不是虚字辈首徒么，可有空指教我一番？”虚尘在我身后阴阳怪气地喊道。
我没有理会。
“虚尘师兄，你这话说岔了，她算哪门子首徒，她师父早就死了……”
“你再说一遍？！”我转身，看着刚才说话的少年，冷冷地打断他。
“不让说？你师父本就死了——”
一道雷咒正劈在他头边，擦着他的额头过去。有鲜血顺着他的眉角流下，他似乎被劈懵了。
虚珏没有说话，紫英轻轻拉了我一下衣角，但我没有理会。
我怒极反笑，开口道：“你还说么？”
虚尘怒吼道：“静姝，你竟在九天玄女娘娘面前犯下门规！殴打同门师弟！”
“同门？你们这种人配做我同门？”我眉角疼得厉害，仍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他指着我，“你的师父并非掌门，你虽是虚字辈大师姐，也难当首徒之名！”
“那你当？”我反问，“虚尘师弟，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先前被雷咒劈的小师弟回过神来，怒视着我，对虚尘说道：“虚尘师兄！你便让这小姑娘见识一下你的修为，叫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其他几个人都附和他。
虚珏站到我面前，眉头微皱，像是气极：“够了！静姝师姐正是病重之时，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几人像被点燃了怒气，又似乎是虚尘让他们安了心，他们全都嚷嚷起来。
“是她先动手的！”
“她算什么首徒？”
“没师父管教的疯子！”
我重复道：“没师父管教的疯子？”
虚尘挑眉向前走：“怎么，师姐觉得说错了？”
“无需多言，开始吧。”我冷笑，“你们一起也行，反正都是废物。”
虚尘不怒反笑：“师姐，莫逞口舌之利，等会可别哭鼻子。”
我祭出蕴华向他攻去，他微微侧身向右躲闪，握着长剑刺向我腰间。
我左脚微倾，没有躲避，只顺着惯性向左偏，同时使出雷咒对准他。
他想要施展“艮山壁障”抵抗雷咒，但速度太慢，我抓住他的手往后甩去，同时抛出“天雷空破”。
他被击中后一脸不甘，放弃使用仙术转而使用物理攻击。
我架起五灵归宗，眼前发黑的迹象却越来越严重，手臂也开始无力起来。
我的剑阵架得摇摇欲坠，但其他几人包括虚尘都没有看出来。
虚尘只是握着剑向我刺来，但立刻被剑阵反弹开来。
我淡道：“入门四年，连五灵归宗的属性也不知？”
他有所忌惮，退开几步重新捏起诀来。
我冷冷地看着他，挥手施展“雷动九天。”
“师姐！不可以，会出人命的！”我听见虚珏在剑阵外喊我。
“疯子！她要杀人？”另一个人惊慌失措。
“虚尘师兄！快跑啊！”
我看着手指都在发抖的虚尘，缓缓道：“你以后可还会口出狂言？”
他拼命摇头：“不会！师姐，我保证我不会！”
我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眼睛里只有模糊的人影，便撤下剑阵，牵起紫英的手，准备往剑舞坪走去。
怎料未走几步，背后剑气向我刺来，我正牵着紫英的手，一时未有反应，只听到虚珏对我喊道：“师姐小心！”
虚尘竟然背后偷袭！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柄长剑，下意识将紫英往旁边推开。
“住手！”
一个略带怒意的女声响起，伴随着一道蓝光，一柄青色光影的剑击中了刺向我的长剑，两柄剑都应声落地。
我知道那是夙莘师叔的声音，只是一时气急，无暇去管。
我运起灵力，先给自己施了个雨润，又连施两道雷咒劈在虚尘身上。
夙莘师叔伸手拦我：“够了，静姝。”
我又劈了一道冰咒过去。
“我说够了，静姝，再闹下去，就不是思返谷那么简单的事了！”
紫英也走过来让我停下。
“若非他们——”我还没说完，突觉眼前一阵眩晕，再也支撑不下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