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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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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心原本只当她娘是个没用的女人,看不住自己的男人,又守不住自己的孩子,整日里求神拜佛荒唐得很。
见了面才知道,她是有苦衷的,也不是传言中那般无用,孙氏在外面闹翻了天,她这芙蓉苑也是清清静静,仿若脱离了尘世一般,没受半点玷污。由此可见她有些手段。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有些悲观,又不争了些。
梓心打定决心要把她娘转个性子,虽不能一夕之间就能做到,总要有点威势才行。
“娘亲,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孙氏往日里最爱在爹爹面前扮柔弱博同情,让满府的人都当女儿是朵霸王花,其实哪次不是她上赶着送到女儿面前,让女儿去作贱她,否则我哪有那个闲心去找她的茬,折腾她我还嫌浪费时间呢。女儿此番落水,大夫说药石无医了,她便以为自己出头的日子到了,买通了小厮来女儿院子里作乱,欺凌我那两个丫头,哪里有平日里那副怯懦的模样。”
万氏眼睛都气红了,她拉住梓心的手,咬牙切齿问道:“那个贱人果真做了这样的事?你爹爹她竟都不管不问?”
“那还能有假,像娘所说,全府都知道孙氏平日里最怕我,爹爹哪里会想到她背地里竟这般胆大。那孙氏也是个精明的,我动用了府里的人力,竟只查到二房一个丫头身上,那丫头现如今已经音信全无了,想来也是找不到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娘亲,你说这府里敢把手伸到我一心苑的人,除了孙氏还有谁?”
梓心没把孙氏收买她院子里的奴才,并且使人换药的事告诉她娘。一个母亲,在知道自己女儿受到欺负的时候会愤怒,会产生保护欲,可若是得知有人有意谋害自己的女儿,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她可不希望她娘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事让她爹心生厌恶,那岂不是恰好中了孙氏的计。
激将法要用得恰到好处,太过反而不美。
万氏果然气极道:“那个狐媚子,我往日只当她不过会些魅惑人的手段,却不想她如今心越来越大,竟把手伸到你一心苑来。我万芳华再如何不济,也是你爹的结发妻子,外人谁见了不尊称一句[罗夫人],她不过一个舞姬出生的贱妾,也敢在我三房撒野!好阿一,你别怕,且看娘如何处置她!”
梓心眼眶微红道:“娘亲连这芙蓉苑的门都不肯出,如何能处置她?”
万芳华叹口气,“你娘我啊没有别的本事,唯有撒泼耍蛮这一点谁都比不上。往日你爹进京赶考,我一个人在乡下养育你,一个独居妇人,若是不泼辣些,还不让人欺凌么。可你爹喜欢那些风花雪月,我却是无论如何都学不会的。阿一,娘不能出这院子,却也是这罗府的女主人,我不管事,不是我不会,也不是我不能,我只是不想。一个乡野村妇掌管着堂堂尚书府,唯恐传出去丢了你爹的面子。可我绝不容许一个贱妾在我三房蹦跶!”
梓心微微讶然,她娘性子这么彪悍,她果然是遗传了她么。
万氏朝外间喊了一声:“荷叶,进来。”
外间应了一声,门帘被掀开,之前领梓心进来的那个中年女人弓着腰进来,笑道:“夫人和姑娘谈的如何,可把从前的误会解开了?”
万氏裂开嘴笑得开心,慈爱地看着梓心轻轻点点头,眼眶竟又是红了。
那荷叶也高兴得直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母女哪有隔夜仇,误会解开了就好。”
梓心轻轻拍拍万氏的手背,她才扑哧一笑道:“我这年纪越大,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反倒让阿一笑话了。”
梓心轻轻摇头,万氏这才看向荷叶,语气严肃道:“你去老太太院里去一趟,把我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告知老太太。就说儿媳我诚心礼佛三年有余,一求大凉盛世,二求家族兴旺,三求福顺安康,日夜不敢懈怠,然此番腿脚不便,在床上歇了三日,不想昨夜佛祖竟托梦于我,说我罗府福荫有缺,须得府中年轻女眷来我这庵堂,共同祈福三天三夜,一时一刻都不可少,方可各自安好。请老太太安排则个。”
荷叶点点头,恭敬道:“是,夫人,奴婢记下了。”
“再让阿炳去一趟城郊的庄子,把咱们院子里的人都叫回来。逍遥了这么久,也该回来做正经事了。你换上常服再出门,免得被不长眼的奴才阻拦了,况且,这侍候佛祖的衣物,穿出去不免染了尘埃,玷污了佛气。”
荷叶低眉顺眼道:“是,奴婢知晓了。”
荷叶退了出去,梓心再看她娘慈爱的眉眼,忽然觉得,她这激将法貌似用得好过头了?她娘除了在她爹面前缺了点骨气,其他时候好像还蛮正常的嘛。能想出这种不动声色的法子,让人完全拿不住把柄,不愧是她亲娘。
万氏间梓心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不免笑道:“傻丫头,盯着娘看做什么?”
梓心肯定道:“娘,我还是跟你比较像。”
万氏笑着摇头道:“像娘有什么用,我只会些后宅的蛮横手段。还是像你爹好,满腹经纶,有才华又有见识,大事上帮的上忙,日后也好拢住相公的心。女人这辈子,丈夫就是天,你日后嫁去王府,务必要收敛小性子,世子虽然疼爱你,可女人终究只是女人,还是要懂礼知进退,夫君长久的疼爱才是你的依仗。”
梓心垂眸不语,细细听着她的话,心里却忍不住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果这一生只能这样度过,女人也未免太悲哀了。她想随心所欲地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究竟有没有可能?
夫君么……陆封,曾经让她迷恋到失去自我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会是那个对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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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梓心自然是回自己院子里吃的,她娘那里都是素食,别说荤腥,连油水都没有,让她吃那种东西,简直比要她命还难。万氏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也不勉强,就送了她出门。
用完午膳,梓心面无表情看着被收下去的美味佳肴,在心里默默流泪,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为什么贵族女子连饭都吃不饱?长此以往,她肯定是要撑不下去的。
恰好瞥到紫烟对她使了个眼色,梓心双眸一亮,悄悄点了点头。在心里给这个机灵的丫头点个赞。
进了随意斋,紫烟悄悄把一块帕子交给梓心道:“姑娘,你快些吃,紫烟替你守门。”
梓心打开看,里面果然装了她最爱的核桃酥,她边吃便道:“谢谢你紫烟,你真是个懂事的丫头,姑娘没白疼你!”
紫烟叹口气道:“姑娘你可别说了,紫烟也不想做这样的事,崔嬷嬷虽然管的严,其实也顾着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并没有苛待姑娘,是姑娘你自己的食量实在异于常人,吃了那么些还觉得饿。过了今天,再没下次了。”
梓心咬着糕点的手顿了顿,然后哀怨地看着紫烟,继续吃。
紫烟摇摇头出去替她把门了。
梓心咬着糕点,心想紫烟这丫头最是嘴硬心软的,只要她作出可怜的模样求她,想来还是有下次的。这么一想,心情果然就好了许多。
忽然听得门外有一阵吵闹的声音,她奇道:“竟然有人敢来我院子里闹事,胆子倒是肥。”
她拿帕子擦擦嘴角和手上的碎屑,慢悠悠推开门,门外的几人见到她,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再不敢喧闹。
一个身着粉色罗裙的小女孩一下子跪在梓心面前,眼泪说掉就掉,她抽抽噎噎哭诉道:“二姐姐,求你救救我娘吧,夫人派人把我娘带走了,她不管事这么久,连二姐姐和阿唯都不管不问的,现如今一出手就来折腾我娘,肯定是因为爹爹偏宠我娘。二姐姐,我知道我平日里惹你讨厌,可这次只要你肯去找夫人说说情,日后梓清全听二姐姐的话。”
梓心木着脸退后了一步,与罗梓清拉开距离,心道这丫头究竟是真的莽撞愚蠢,还是故意扮作这副模样的。说她傻,偏又字字珠玑,句句戳她的心,说她聪明,却又来找她这个最不可能帮忙的人来帮忙。
还是说,她的目的不在于此?
无论她是真傻还是心思深沉,梓心只觉得厌烦,动不动就喜欢下跪?好,那就跪个够好了。这么喜欢哭?行,那就别停了。
梓心伸出食指放在樱唇上,轻轻嘘了声,罗梓清跪在地上讷讷地停下哭诉,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三妹妹,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你的娘不是孙姨娘,而是你口口声声指责的夫人。你身为罗府三小姐,身份贵重,唤一个贱妾为娘亲是不是有些失了体面,还是说,这便是你的教养?”
罗梓清瞪大眼睛,摇头无辜道:“三姐姐,梓清听不懂三姐姐的话,求您救救我娘吧,我娘亲生了我,养育了我,教导了我,她不是我娘亲谁又是,先生自小教导我们百善孝为先,这不就是善么。”
梓心轻轻勾起嘴角,心道果真是一张利嘴,仗着年幼不知事便想揭过去么。
“三妹妹,此言差矣。孙姨娘生养你教导你乃是她身为妾侍的本分,你可以感激她,可以赏赐她,但是却不能尊她为母,这三房的女主人是谁,爹爹的原配嫡妻是谁,谁便是你娘亲,请不要再犯这样的错。”
“三姐姐……”
梓心眼神一凛,冷冷打断她的话,“你在我面前说错话不要紧,若是在外面也犯下这样的错,可就不是以一句年幼无知便能揭过去的。这是给罗府和爹爹脸上抹黑,让人耻笑我尚书府的庶出小姐,没有半点教养。”
梓心瞥了眼满脸无措的罗梓清,轻笑道:“我身为你长姐,以往没有教导好你,是我的过错。今日,我就好好代替爹爹,给你一个教训。既然你喜欢跪便在这里跪着吧,不到日落不要起身。”
罗梓清惊讶地睁大眼睛,她不可置信道:“二姐姐是要我罚跪?梓清大病初愈,二姐姐真的忍心这样做?若是爹爹知道了……”
“若是爹爹知道了,只怕会责怪我没有早些管教你。今日娘亲派人带走孙氏,乃是征求过老太太那里的,你不分青红皂白闯我一心苑大呼小叫,这是对当家主母不尊,对年迈的祖母不敬,念在你年幼,我不过小惩大诫罢了,爹爹只会嫌我惩罚得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