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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狩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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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帮助。
不需要回答,我当然知道那个虚闪是为了帮我而放的。
最近沙暴很多。
我看着漫天的沙幕,忽然意识到的。
逆着风走得都有些比平时吃力了。沙暴一直是这样的吗?我眯着眼睛想躲开迎面而来的沙粒,一边看向瓦史托德。他和平时没有两样,略微走在我前面。
再远的地方就都看不见了。
排除了性命之忧之后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跟在瓦史托德身边这件事,要是不意味着危险,那也许就意味着正相反的一件事——
对,对的,简直就像在寻求庇护。
大多数虚不会挑衅他,剩下的也会被他杀掉,那和他走在一起的我,自然也不用担心在平时即使休息也要警惕的敌人。我独自一人的时候,就连战斗都要留一分体力对付背后虎视眈眈的其他虚呢。现在?只是走着走着,和平得不像是一段虚应该拥有的时间。
因为很久没有休息了,我甚至有几分恍若置身于梦中。
就连食物……
他不进食,我可以吃掉他杀掉的虚,不费吹灰之力。我差不多有一半的把握他对此没意见,虽然还没有试过。
也许本能比我要聪明得多,知道这样是最轻松的生存方式。
再说对虚来说,跟随强者也不算是一件罕见的事情。那些遇到的虚群无一不是以最强大的一个为首领,换取庇护。
这就是我想追上来的原因吗。
即使像现在,沙暴来临的时候走在他背后的样子,看起来也毫无疑问地像因为自己的无力而借着他的保护。
——我明明,完全没这么想过。
我不需要保护,我告诉自己。我真的不需要。
被人挑衅的之后我会想要战斗,我想要亲手结束猎物的生命,我享受与对手的厮杀,喜欢在敌人身上留下伤口甚至喜欢在战斗中受伤。我不需要别人保护我。
我不插手他的战斗,不走到他的前方,只是不想让他误会我对他有敌意。
哪怕是“我想要和他成为同伴”这个原因,都比现在这个原因让我想接受。
但别的不说我还是知道的,现在这种状态,我绝对算不上是他的同伴。
不管我怎么对自己辩解,事实就是,我还是想跟着他,一点也不愿意就这么走掉。
而且,有一件事,我怎么都无法否认。
……即使我对自己说一百遍,那是我不需要的安全,被他保护时,我心里却也生出错觉的温暖来。
都没有心,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奇怪?
我看着他干脆利落地杀掉一只藏在沙中伺机偷袭的虫型虚,然后绕过虚的尸体跟了上去。
其实我已经饿了,只是严重的困倦麻痹了饥饿感,现在的话,光是身体的虚弱感也让我知道我该吃东西了。但是我原本,就不喜欢像腐食动物一样抢夺别人杀掉猎物的。
现在就更不愿意了。
没意识到还好,一旦发现了我像个弱者一样不自觉地跟在别人身后,总觉得别扭得不行。
虽然我的确很弱。
想着想着总觉得更不舒服了。
但我还是知道这和瓦史托德没关系,他只是什么都没做就被我跟上了,要是我还要把错怪到他随手替我解决了敌人身上,未免也太无妄之灾了。
说真的,我现在这个满是骨头的脑袋里真的有大脑吗?
就算有也占不了多大的位置吧?
那要是再小一点就好了,不能思考这么多事情,光是单纯地走着多好。
我知道不远处有别的虚在游荡,没有打算过来挑衅,就着这个方向继续前进也不会遇到。
闭上眼睛,我更仔细地审视起那些家伙的灵压,并自欺欺人地转移注意力,想着,要不要去狩猎呢。
狩猎啊,找上随随便便一个不算离谱的猎物,龇牙,咆哮,挥着爪子跑向彼此。
要不然找只完全没战斗力的小蛇小蜥蜴吞掉也好,扑向沙子里按到了,就逮到了。
结束了,再跑回来。
这个主意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了。
而且,独自狩猎,就好像我又是我自己了。我的意思是,不会觉得自己那么弱小了。
我望了望天空,沙暴已经静了许多。
要不了多久就会停下来吧。
那就去吧。
决定下来我立刻向附近的一个灵压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了看黑翼的瓦史托德,他没注意到我的离开。我把“他就算注意到了可能也不在意”这个念头丢到一边,打算在他发现之前回来。
灵压的来源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虚,看见我来者不善的跑了过去,也扬起爪子利落的回击。
对亚丘卡斯来说这样的战斗才是常态。
怎么可能在战斗之前犹豫呢,更别提“友善”地警告对手,可能是敌人,那就咬死,这才是我熟悉的战斗。
我比平时虚弱了些,但还是压倒性地强过眼前的家伙,没过多久就咬住了它的脖子。
狩猎万岁,杀戮万岁,食物万岁,血与肉与碎裂的骨骼万岁——
我刚才好像在脑内作出了什么粗暴的发言。
不,应该没有。
狩猎是没有对等可言的。亲手杀掉的东西,就是自己的猎物。我想快点回去,所以选了一个比我弱点家伙,它会被我虐杀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他是不是不喜欢主动杀戮?
——在咬下去之前的瞬间,我犹豫起来。
我是说,瓦史托德。
虽然每次他都近乎横行霸道地穿过别的虚的领地,但就战斗来说,没有一次在敌人攻击之前动手。
“讨厌杀戮”和“虚”这个组合听起来怎么都不搭调,但这样的虚偶尔还是会有的。好像之前听过一个被称作虚圈之王的家伙,只要别的虚愿意服从它就不会被杀掉,有不少虚都在它的属下活动。
当然,犯者必诛,这一点也和他很像,被挑衅之后他也不会在战斗中留手。
但这样无缘无故的杀戮,他会不会讨厌?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杀戮是一件值得愧疚的事情。而且说真的,我也不算是为杀而杀,我需要吃东西,对吧?
——他不需要。
他不需要吃东西这件事,其实理应,也和我的饥饿没有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越发地犹豫起来,连带着好像“进食”这件事都隐约变得丑陋了。
被我制住的虚抓着空隙挣脱开来,返身就要咬到我的肩膀,我本来可以抓住它把它压在地上的,但是忽然,周围的灵压一紧。
心跳……
瓦史托德的灵压。
就和他一开始警告我的时候一样。
其实只是很细微的灵压波动,但我还是觉得那像是心跳。
为什么灵压会像那样波动呢。感觉是无意的,但即使在战斗的时候他的灵压也都很稳定,为什么偏偏现在灵压跳动了一下呢。
我改变动作,转而踢向亚丘卡斯,和它拉开距离调整自己的位置,想显得不那么狼狈。那只虚被我踢开,摔在岩壁上才停下来,一时半会是动不了了。
那个灵压在迅速接近着。
抬起头的时候果然……黑翼的瓦史托德站在我的面前。
我还有余裕瞥了眼他身后的脚印,想着,他刚才不是用走的。
我还没见过他跑着的样子。
啊,说起来,他会飞吗?
而瓦史托德正用那双碧绿的猫眼,直直地盯着我……就好像旁边的亚丘卡斯不存在一眼。
虽然我已经和他对视过很多次,但现在不知怎么的,我有点坐立不安。
刚才那点狩猎兴奋突兀地消散得一干二净,反而像错觉一样。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跑过来看我。他一向我行我素前行的样子给我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我完全没想到他会改变自己的方向追过来。
这有趣吗?其他虚战斗的样子。
刚才那个“他也许不喜欢杀戮”的论点在我的脑海某处叫嚣得更响了,我心虚起来。
是不是该让出食物?一瞬间冒出这个念头,毕竟对虚来说这是最基本的示好了。但是他从来都不吃东西,这个主意蠢得不能更蠢。
啊,难道是因为不能吃东西,才对其他虚进食的样子感兴趣?
我自顾自地胡思乱想然后全盘排除,最后只好试着摇了摇尾巴,仰视着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尽管我还是不知道是什么让他突然跑了过来。
然后我就听到我的尾巴扫断了石英树,偷偷向后瞥了一眼,我想,我刚才摇尾巴的样子一定怎么看都不像是示好……
“走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瓦史托德不置可否。
……我该记得他听不见的。
下一秒,我看到他甩了甩他的尾巴,似乎十分纤细无力的长尾仿佛钢鞭一样打在地上,被波及的岩石碎成了几瓣。
噫!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后他的尾巴扫到身前,简直像是第一次发现这个东西一样,他盯着看了半天,最后缓慢地弯腰,抓着尾尖的毛把他自己的尾巴揪了起来。
……没有,被误会成挑衅啊。
我松了口气,干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看他笨拙地试图卷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