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青衣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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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
青衣男子笑了许久，终于止住了。他上下打量了白思一遍，忍住不评论道：“当真是有趣的很。”
白思皱了皱眉，她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人打量她的眼神，这种眼神让她觉得，她就像是一个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而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是吗？”白思反问：“那么，我有趣在哪里？”
青衣男子的语气在一瞬间又变得温和起来，他轻叹道：“年轻的女孩子，还是不要如此咄咄逼人的好，要不然，该怎么讨人喜欢呢？”
白思被他这句话说的都笑了，她道：“哦？莫非，您觉得，女孩子所做的一切，都必须要讨别人的喜欢？端庄大方，温文尔雅就是好，直言自己的真实想法就是咄咄逼人？那么，在您说我咄咄逼人之前，我是否可以先说您言语调戏我呢？”
青衣男子淡定点头，说：“可以。”
“你……”
白思瞪着对方，彻底无语了。
“不过，”青衣人继续道：“在下还是觉得，上仙您调戏二字用错了，在下并非对您有言语轻薄之意，但确实存了戏弄之心。”
“倘若上仙因此而觉得不快，”青衣人俯身对着白思赔了个礼，说道：“在下也可以向上仙道歉。”
白思被这青衣人突如其来的一个礼弄得猝不及防，她侧身想要闪开，但却已经来不及，还是结结实实的受了一半。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白思简直郁闷之极。
说到底，她与这青衣人之间，并没有多么深的往来，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往来，但现在她却凭空受了对方的半礼，这便算是结下了因果。
青衣人并没有实质性的欠白思什么，哪怕他真心想要道歉，这赔的礼也太大了，白思不仅消受不起，反而还会欠他的债，这因果债，虽然现在不显现出来，但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准就要拖后腿。殊不知，这大荒有多少仙者，一世英明，最后都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从前全然没有在意的小小因果上！
但凡修为越高的人，对于因果之道愈是在意，白思素来得安阑教诲，在因果循环这方面，总是慎之又慎，平时行事，半点都不敢得罪人，是以这一千多年来，她也算过的十分安稳，却万万没想到，今天在西昆仑天宫，竟是阴沟里面翻了船！
白思心里很明白，眼前这青衣人的一个赔礼，不仅没什么诚意，反而还是个大坑，只是她明白的迟了那么一步——在她明白时，她已经掉下去了。
白思觉得自己仿佛吞了一只绿头苍蝇，她真的不愿意咽下去，但可悲的是，她已经吐不出来了。
白思百思不得其解：“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图谋。”
“并非为在下图谋。”青衣人一礼完毕，重新站直了身子，他看着白思，唇角蕴含笑意，却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离去了，白思被他只说了一半的话弄得心中发凉，她快步跑了起来，想要去追上那青衣人，但奇怪的是，她与那青衣人的距离虽然只有短短几步，但她却永远也无法追上他，待白思追着对方拐过长廊时，那道青色的身影，竟已然消失不见！
白思停住了脚步，没有打算再往前走。
她抬手按住了自己左胸口。不知道为什么，白思心慌的厉害。
***
白思慢慢踱步回住的院子的时候，锦瑟已经起来了，正在院中晨练。
白思没有出声，只是在她一套剑法结束时，鼓了几下掌。
锦瑟随手扔掉手中的柳条，有些惊讶的看向白思，说道：“我以为你还没起呢……阿思，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白思苦笑道：“睡不着，索性早点起来，出去吹吹风，醒醒脑。”
锦瑟说：“这样也好。对了，阿思。如果真的要将轮回盘从无妄天请往钟山的话，我可能过不了几天，就得走了。”
白思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锦瑟道：“调试轮回盘，需要极为精准的刻度，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我二叔并不是轮回盘的主人，他对这件神器完全不熟悉，所以……”
“所以得提前，对吗？”
锦瑟点了点头。
白思因为刚才那青衣人的事情，心里头正沉闷着，现在又听见锦瑟说要走，只觉得更加郁闷，但她面上还是没说什么，甚至她还笑了笑，说道：“没事，你回去吧，这琉璃殿环境蛮好，我一个人在这儿码字，效率没准比水云境还高。反倒是你——轮回盘可是出不得半点岔子的。”
锦瑟说：“我总是邀请你去钟山幽湮府住上两日，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一次也没有答应。这一次，似乎也是。”
白思点点头，说：“我不像你们，想去哪里都很快。就我这点修为，御风飞不了多少路，就要熄火了，跟你去了钟山，我再要到这里来查掌运司的卷宗，可实在太不容易了。”
锦瑟轻轻笑了笑，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可以送你回来，你只是不愿意而已。一千多年了，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大荒的人。”
白思干笑了两声，拍手道：“一针见血的评断。锦瑟你真不愧是我的灵魂姐妹。”
锦瑟说：“人不可能永远呆在自己画出来的圈里面的。阿思，让你寸步难行的不是任何外物，只是你自己而已。”
白思继续点头，说：“嗯，行吧。道理我都懂。”
锦瑟：“……”
锦瑟几乎要气笑了，她勉强忍住想要按住白思的肩膀摇晃，看看能不能从对方脑子里晃出点水来的冲动，说道：“阿思，哪怕为了你师尊，你也别再这么消极下去了……”
“锦瑟。”
白思打断了锦瑟的话，说道：“如你之前所说，让我寸步难行的，只是我自己而已。所以，是离开还是继续留在那个圈里面，选择权交给我，好吗？”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去争论就显得自讨没趣了。锦瑟花了几秒钟恢复平静，说道：“当然，选择权从来都在你的手里。”
白思给了锦瑟一个拥抱，这个话题于是到此为止。
白思知道，锦瑟看她看的很透。诚然，没有人喜欢被人看穿，但是，如果你恰好是一个身在异乡，内心极度惶恐徘徊的人的话，那么，有一个人能够看透你，了解你，反而会让人产生一种，极度珍惜的，知己的感觉。
锦瑟是白思在这千年来，唯一一个，能够交心的人。
***
白思这几天的精神状态并不是特别好，锦瑟一下子就发现了，她本来想多陪她一段时间，但是调试轮回盘样样都要卡时间点，她实在是不能再往后拖了，只得在安慰了白思几日之后离开，临走时，锦瑟对白思说：“大荒仙帝干得所有事情，花暝前辈都不知道，你可千万不要说漏了嘴！”
白思对于这件事情，在几天之前就已经惊讶过一把了，因此，此时再听锦瑟的叮嘱，她也没啥感觉，最多就是在心里又吐槽了一把某位大神的闷骚操作而已。
是的。白思原本以为，程渊压制修为，调轮回盘，甚至打算带着记忆陪花暝轮回这些事情，只是某两位老人家之间的小情趣，直到前两日，她才震惊的发现，敢情仙帝大大干的这些事情，花暝全都不知道。
白思觉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就好像一片万千羊驼奔腾的草原，并且她再一次刷新了对于某位大神的认知。
什么都喜欢藏着掖着的这一特点，说的好听一点，那叫情深，说的难听一点，其实就是自虐。
话说回来，其实白思之所以这段时间精神萎靡，主要原因还是她胆小。
白思是真的被那个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的青衣人给吓怕了，甚至有一回，她半夜梦见有人从她身后幽幽的喊了一声“上仙”，她回头去看时，却空无一人，等她疑惑的再将头转回来时，那青衣人的脸又猛地出现在眼前，把白思吓得直接半夜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这个噩梦，之后的几日，白思一直都缠着锦瑟一道睡，但饶是如此，她还是对屋外的一切风吹草动都格外敏感，而她自己睡不着的结果就是弄得锦瑟因为对于她的担忧而同样睡不着，于是两个姑娘便时常睁眼聊天到天明。
其实睡不着的时候能有个人聊天是件极好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白思虽然看着憔悴了点，但总的来说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可是锦瑟一走，她先前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恐惧感，便又重新生了起来，并且比之前更加强烈。
——先前白思还只是害怕那个青衣人会重新出现，现在她已经升级到了觉得那青衣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了。
白思觉得自己可能要被那个莫名其妙的青衣人弄到变成神经病了。
一个人呆在琉璃殿肯定是呆不下去了，既然程渊和锦瑟去处理轮回盘的事情了，那白思决定索性不要脸一把，去花暝那里蹭吃蹭住蹭安保。
“锦瑟呢？”
白思知道花暝并不晓得锦瑟和程渊的事情，于是她便随口道：“她回钟山了，或许是有点什么事情吧。”
花暝听白思这样说，只当锦瑟有什么家事，自然也不会再多问，白思为了不让谈话冷场，于是便主动问道：“仙帝呢？”
她倒是要看看，程渊这回是用的什么借口搪塞。
花暝淡淡道：“他对小孩子没什么兴趣，听闻西北近日有凶兽出没，伤及无辜，他便去镇压凶兽了。”
白思：“……”
白思一阵无语，心想，这理由可真够直的。
白思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那他什么时候镇压完凶兽呀？”
花暝说：“不知道。”
白思诧异了：“你要不了多久就要去轮回了，他总要回来送你的吧！”
花暝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这一不是什么大事，二不是什么好事，送来送去的也没什么意思。”
白思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知道这件事情吗？”
花暝摇了摇头，说：“我告诉他，我要闭关。当然，对外，也同样是这个说辞。”
白思：“……”
白思这一回彻底的无语了。她忽然明白了为啥花暝和程渊能成一对，因为这两人尼玛都喜欢自虐！
虽然三观总在被刷新，但是不得不说，白思在花暝这里住的挺安心的。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那应该就是白思之前习惯了晚上身边有个人能陪着，突然一下子人没了，白思到了半夜里，听着外边风吹过的“沙沙”声，再一次可怜的慌了。
在把头埋进被子里，可耳边依旧萦绕着青衣人那句“并非为在下图谋”，并且无法驱散之后，白思决定彻底忽视掉“脸”这种东西。
当天夜里，她就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眼角挂着两滴挤出来的小泪花，嘤嘤嘤的冲进花暝现在睡的房间，声音一颤一颤的说道：“师叔，我做噩梦，我害怕……”
花暝：“……”
事情有一就有二，在白思发现呆在她家小师叔身边可以睡的极其安稳后，白思每晚都十分主动的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跑来跑去，到后来，花暝都直接让她把自己的枕头被子放那里了，省的每天搬过来搬过去，看的他都累。
花暝去看天宫两位小殿下的频率非常高，几乎是每天都去，一去就是呆上一天，也不干别的，就是哄两个婴儿，倘若那两个孩子睡着了，他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眼神慈爱的不行，白思每每跟在他旁边看着，心里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白思觉得花暝并没有很喜欢小孩子。
他喜欢的只是一群长大的孩子围在身边陪他聊天，但绝不包括照顾那种小婴儿。
孟沧时常和白思吐槽说，在他们小的时候，花暝正为了南荒成天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对于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完完全全是彻底的放养，等他们稍微长大了一点，花暝也没那么忙了，可对于那一群半大不小的萝卜头们，花暝依旧没有什么事事关心的兴趣，直到他们都长成了一个一个少年少女，花暝才算是多分了一些精神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带在自己的身边教导，这一点，在梓书那一辈身上也是一样。花暝若要对一个晚辈花心思，那么那个晚辈必然是已经成长到了需要他花心思的地步。
但现在……
他似乎仅仅只是想要和小孩子相处而已。
白思并不觉得他是突然转了性子，若要到这把年纪还转性子，那这实在是有点惊人。
“梓书说五叔几乎日日都来看瞻儿和祈儿，可我实在没福，每回过来，竟都能赶上五叔不在。”
白思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串珠帘拨动的声音，她回过头去看，只见两人从屏风后走出，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袍，衣襟上绣了银色龙纹，他端的是生了一副绝好的相貌，但这相貌却并没有龙族常有的高傲与刻薄，反而如同冰雪雕砌，满是清冷霜寒之气。
白思再看了一眼这人身后跟着的，正是那掌运司的司主元旻，心中便知晓了那白衣男子的身份。
天帝的唇角含着浅淡的笑，看着花暝道：“今日总算叫侄儿赶上五叔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青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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