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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事在博浪沙吉 ...

  •   虽然所言不一,然而不管是小童自报的“沧海君仆童”,还是长生说的“沧海君之子”,哪一个都足以让众人既惊且诧。
      长生徐徐将白日种种说完以后,桌上葵菜羹已然冷了,灯盏之下,张良坐在一侧,长生以藤牵着无己跪坐另一方,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还是申屠易先打破了寂静:“女公子说,你以剑术败了田横门下的切元?”
      长生偷偷看了张良一眼,低声道:“是……是我没有遵循阿翁的嘱咐……擅自出了剑。”
      张良面色深沉,目光带三分考量之色在无己面上掠过,缓缓对长生道:“沧海君知道你大父是谁?”看向申屠易:“你书信中所说?”
      “公子不是说——”申屠易一脸欲言又止,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师居既都认识女公子的模样,定然早知我已到不其山,既然对我行踪了如指掌,为何不肯见我?”
      话音刚落,一直静默跪坐在后的无己忽然插话道:“前些时日,先生忙着去狄县授剑术。田儋许诺三千金,你许诺一千金,自然要排在后。”说话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竹简,顺着轻读了一番,道:“阳翟申屠易,住不其城丰仓里,明年四月丙冥黄昏时见你。”
      “……”
      廉凡一直摸着光秃秃的下巴,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原来沧海君每家每户都亲自来偷看过。留意自家壁角,必能将他擒住。”
      张良揉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申屠易瞪了廉凡一眼,转而问张良:“那三日后,我等要不要上山拜访师居?”
      “去。”张良叹息之间,轻飘飘道了一字,便起身走过众人身侧,身影没入屋外夜色之中。
      近来已是初秋,是夜月明星稀,秋虫在土墙下鸣叫,依稀还可闻得远处潮汐之响。张良独自站立院中,对着满天星辰静观一阵,深思一阵,不知站了多久,回过身时,已觉露水沾衣,天际泛白。
      申屠易见他回身,从廊下站起来。
      “公子……仲公子的病如何了?”
      张良沉默片刻,眉眼间略有些伤神之色。“医者说,今年腊月可见分晓。”
      申屠易本是追随张平,张平早亡后便转而效力于张良。此时不禁想,张仲若病重不治,这一家也就只剩下张良自己了。韩国之败,如大木倾颓,摧枯拉朽,君王忠臣良将,相继湮灭。复国势力三两年前还多,大浪淘沙之下,越来越少。
      申屠易怔怔出着神,张良又看了他一眼,问道:“沧海君师居,力能平山填海?”
      申屠易点点头:“我亲眼见过,绝不会错。”
      “明年有星陨之象。”
      张良沉吟着,拂去衣上露水,眸中似还有星辰的倒影,一闪而过,沉入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事在博浪沙吉。”
      ……
      自张良来,长生便不能再天明即走月出才归,整日野在外头。许是惩戒她轻易出剑,招惹田氏,张良特意吩咐这三日都不让出门。
      第一日,她只得在桑树上对着一墙之隔的渥丹讲诉不可出门的难处,把偷听的伏母乐开了花,特意多送了些梅子酱与薤菜来。
      第二日,前几日在长生手底下吃了亏的吕婴家山夫在门口叫嚣,只可惜长生不得出门,只得拭剑叹气。
      第三日,无己差点跑了,被廉凡提着领子拎回来,一把扔在院子里。
      无己摔在地上,眼里都是泪花,质问他:“你怎可如此对待‘质子’。”
      廉凡淡淡道:“质子擅离属地,是死罪。”
      无己嘴一撇,不敢再与他顶撞。
      长生闲的发慌,悄悄怂恿他:“纵死如何,得片刻逍遥也好。”
      无己垂下头,嗫喏道:“可我只跑到丰仓里巷口,就被抓回来了,还险些被恶童打,一点也不逍遥。”
      “恶童,你说吕婴家山夫么?”
      “正是他。”
      长生义正言辞:“待我能出去,定为你讨回公道。”
      无己皱眉道:“我非懵懂稚童,你骗不了我。他昨日在门口骂你,你是为自己讨回公道。”
      长生大为扫兴,便不再理他,提斧头去帮申屠易劈柴去了。
      这日黄昏,一封书信经邮人之手送到,是师居的来信,约张良与申屠易明日在狄县会面。
      “怎会在狄县?”申屠易看着书信,很是摸不着头脑。
      ……
      原来沧海君虽爱财,也深知不可太得罪田儋。
      齐国国破,齐国君王田建被困共地,活活饿死,失了国后很快又失了命。虽国君殒命,然而齐国王族犹在。田氏族人田儋携带从弟田荣、田横移居狄县,在当地颇有名望,豪侠之士云集影从。
      师居那日挫了田横锋芒之后,不敢慢待,很快又亲自上门,道自己也有过错,公子横切不可写罪书,免招人非议。至此双方和解,田儋设宴宴请他,相谈甚欢。
      席间田儋提起长生:“听说,贤士有一徒,才六七岁模样,已能剑败切元?”
      师居捋须而笑,摆手谦逊道:“不敢,她还小,是切元壮士相让。”
      不巧这时切元也在席间,闻言出席对田儋道:“沧海君高徒剑术之精妙,见所未见。切元从前是一叶蔽目,不见泰山。”
      田儋兴趣越发浓厚,询问师居可否见一见长生。
      师居连忙推脱,说小徒顽劣,在不其山中,踪迹不可寻。他越是虚言推辞,田儋越觉得好奇。
      听闻席间话题久久盘旋在沧海君这一徒身上,田横便顺水推舟进言道:“过几日楚国王孙来,若能让此子席间剑舞,必能扬我齐鲁之风,让他人不敢小觑。”
      田儋略一思索,觉得此法甚佳,一来稚子献艺,纵舞枪弄剑,也不伤和气。二来若能示稚子尚能如此,也可昭示宾客齐鲁之间尚武之风其盛,勇悍之士其多,并不亚于吴越荆楚。
      两全其美,再好不过。
      当下起身,对着师居一揖到底:“若高徒能在席间剑舞,儋就应下上回贤士所求,并愿奉上千金。”
      师居面色不定,左右为难,犹豫许久,最终不知是被那“应了上回所求”还是那千金所打动,还是提笔写了一封给张良的书信,与他相约在狄县会面,并特意嘱咐,定要带上赵镡之孙。
      ……
      抵狄县时,正是黄昏时分。师居候在城外,远远看见车马,便亲自迎上来。
      沧海君依旧是华衣在外,通身的闲散,面上挂几分乐而不憨的笑意,活脱脱便是城中贾人。因此狄县内外人来人往,无一人停留驻足,或是多看他两眼。
      张良恰恰与他相反,此次来齐去了锦衣华服,通体布衣,泯然黔首,正是当初长生初见他的那一身装扮。
      师居看见张良时,嘴空张了一张,似想说什么,却只化作嘴边一点笑意。
      平平淡淡寒暄:“幸会。”
      张良恭谨作全了礼,语气却也淡淡的:“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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