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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计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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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亦将赵阿玉抱在怀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乖,这样就对了。”
赵阿玉团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被他舔过的伤口重新裂开,带着一丝灼痛刺激着赵阿玉的神经。
他总是这样,对待自己像对待家里的一只猫。不能忤逆,不能顶撞,不能说不,只能点头,只能顺服,只能对他唯命是从。
如今宇文亦将赵阿玉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所以他不允许她对自己有一点点的分心。赵阿玉都明白,所以更加心慌。
舆轿停在东宫门口,宇文亦未松手,赵阿玉便趴在他的胸口不敢动。宫人掀开轿帘,宇文亦直接将阿玉打横抱起。
宇文亦抱着阿玉一路走,赵阿玉不知道他要将自己抱去哪里,心里不禁开始打鼓。好在最后宇文亦还是将她抱回了她自己的寝殿,他径直走进去,将她平稳的搁到床上。
屋里没有点蜡烛,只有外面残月透进来的的一点光,洒在地上,有点点银晖。
宇文亦静静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赵阿玉蜷缩着身体侧身窝在床上,不敢睡觉。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在黑暗中看起来像落了几粒星辰,闪烁着光。
就在赵阿玉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宇文亦忽然开口了,“你叫什么?”
“嗯?”赵阿玉眨了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平时叫你什么?”宇文亦又问了一遍。
赵阿玉转了转眼珠,心想,他口中的“他”是指宋离玥吗?平时不能喊她陆祉匀,只能喊别的名字。宇文亦是在问她平时的名字吗?
“阿玉。”她轻声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只能朝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阿玉……”宇文亦口中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眼神悠远。
他想到刚刚在轿中,她声色俱厉地喊自己宇文亦,连名带姓的喊。好像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么喊过他。旁人称他作太子,弟妹喊他王兄,父皇母后则唤自己亦儿。
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全名,竟还有些不习惯。
“睡吧!”宇文亦说完这句便起身离开了。
直到听到房门被打开,再被关上,听到宇文亦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赵阿玉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她坐起身爬下床,用凉水擦了擦脖子上的伤口,然后走到柜子前,打开第一个抽屉。她在里面翻了翻,找到一个药瓶。
她坐到梳妆台前,拔开盖子,倒了一点药粉在掌心,然后用指腹沾了些,轻轻涂在伤口上。
这是前些日子医女给她看病的时候,她特地问她要的。都是些治外伤的药。反正她住在这里,早晚会用得到,便未雨绸缪给自己备着了。
涂上药,再胡乱将伤口包扎起来后,赵阿玉便爬到床上睡觉了。
那一晚,赵阿玉的梦里全是宋离玥。不似从前,来来回回只能梦到他在参天茂密的青桐树下吻她,面容模糊,吻却缠绵,夏日梦长……每每醒来,只能拽着自己的胸口疼的死去活来。
而这次,赵阿玉却梦到宋离玥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笑,神情落寞,身形孤单。他朝自己伸出手,阿玉想抬手握住。可是抬至一半,想到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她想起他骗她,她想起他只是利用他,她想起他对自己所有的好,统统都是假的。她将手放了下来,那一刻,心窝子好像被人狠狠扎了一刀。
这之后,赵阿玉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想到宋离玥的时候都会疼的死去回来了。先前宇文晋骗她的时候,她也没觉得怎么样,骂了两句就忘了。可是对于那个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恨,好像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大动干戈地去恨过一个人。
爱而不自知,赵阿玉如是,宋离玥亦如是。
而如今,赵阿玉明白过来,却是恨的更加厉害。因为越喜欢,便越不能原谅。
只是赵阿玉虽然明白了,但是宋离玥仍跟个智障一样弄不清楚其中的感情。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宋离玥一个人走到宫门口。一直坐在马车上等他的小茶差点等的睡着了。他的头不断地点啊点,终于将他家王爷点回来了。小茶兴高采烈地跳下马车上前迎接,却在看见宋离玥半只血迹斑斑的袖子时吓了一大跳。
可是不管小茶怎么问,宋离玥都是紧抿着嘴巴,一句话不说。小茶没有办法,只好先扶着他上了马车,自己卷起宋离玥的袖子查看情况。等袖子卷上去,小茶便看见了宋离玥鲜血淋漓的手掌,摊开一看,掌心扎满了瓷器碎渣。
“主子,是不是公主对你施刑了?还是,您跟别人打架了?”小茶紧张道。
可是宋离玥就是不说,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似得,愣愣的坐在马车里。
“这天太黑了,有些碎渣挑不出来,主子你忍忍,回去我让春婆婆帮你看看。”小茶先帮宋离玥简单地清理了下,上了一些药,也没有包扎,就赶紧往府里赶。
马车一路在官道上飞驰向前,宋离玥坐在高频颠簸的车厢内,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手心,仿若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到了王府,小茶直接跳下来去喊春婆婆。大晚上的,春婆婆打着一盏灯笼披着个外袍便跑过来了。进了屋后,点一盏烛灯,春婆婆拿着个细细长长的镊子去挑宋离玥手心的碎渣。
“可是见到那个阿玉了?”春婆婆一边帮他挑碎渣一边问道。
“嗯?”宋离玥听婆婆如此问,疑惑地抬起头。
“你不是去看她的吗?难道还真是去给那公主贺寿啊?你当婆婆我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春婆婆嘲讽道。
“嗯……”宋离玥听了不禁将头垂下。他没有办法辩解,因为春婆婆说的是事实。
她离开以后,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想起她在时,跟他胡闹耍赖,天天在府上上蹿下跳的模样。接到宇文霁生辰宴的请帖时,宋离玥第一个反应就是会不会在宫里遇见她。他去参加了,没想到,果真见到了她。只是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神情都有些陌生,仿若另一个人。
看着她跟着宇文亦一起出现在了宴席上,看着她和宇文亦说话时亲昵的模样,胸口好像堵了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后来在大殿之上,宇文霁眸色狠厉地将长剑挥至赵阿玉的颈间,他心下一慌,直接将手中的酒杯捏碎。
碎瓷划破皮肤,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只有在看到宇文亦在座下偷偷帮赵阿玉暖手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血液淌出手心的温度有些灼人。他不知不觉将拳头攥紧,碎瓷直接没入皮肤,鲜血淋漓。
春婆婆三两下将碎渣挑出来了,然后将伤口清洗了下,撒上药包扎好。
“唉……小玥啊,人已经送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春婆婆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然后提着灯笼走了。
走到门口,又回头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若是你后悔了,来找我。”
宋离玥坐在那边一动不动。他想,他明明算好了一切,计划也进行的很好,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宋离玥不明白,他当然不会知道。他唯一算错的,是他没想到他会遇到一个赵阿玉。
而赵阿玉,是他这整盘棋上错的最离谱的那步棋。
第二日清晨,春婆婆打开房门。砰一声,宋离玥直接倒了进来。春婆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坐了多久,但看他那憔悴的面容和黝黑的黑眼圈,想来没有一整夜,大半夜也是有的。
“春婆婆,我后悔了。”宋离玥一直记得春婆婆临走时跟他说的话,所以半夜便跑过来坐在门口等她起床。
“哦,我也就说说而已,你别当真,我也没法子。”春婆婆当时只是看他太可怜了,便随口说了一句。毕竟她想,她看着宋离玥长大,他闯过那么多祸,也没见过有哪件事让他后悔的。她以为这次也没有例外。
可是当她大早上打开房门,看到宋离玥倒进来时,着实吓了一跳。
“婆婆,你昨晚明明说……”宋离玥刚要埋怨,便见婆婆递过来一个瓶子。
“里面是解药。”春婆婆嫌弃地看着他说道。
宋离玥从地上爬起来将药瓶接过来,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忽然悠悠道,“婆婆,若是当初你告诉我,我喂给她的那粒是毒药。你说,我会不会改变主意?现在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婆婆看着他,沉默不语。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早知当初”。
若是早知道自己会后悔,他当初就不会将赵阿玉算进去。就是因为他不知道,所以哪怕他知道春婆婆给他的是会致命的毒药,他恐怕依然会让阿玉服下。不管再来多少次,结果还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