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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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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夕阳为校园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嫩绿的柳枝随风微扬,我独自坐在亭子里,望着这眼前这般景致,心情竟如止水一般的平静。
忽听“咚”的一声,一颗石子打在了水的中央,池面上顿时泛起了一丝丝粼粼的波光,满池的落花顿时向四周微微荡漾开来,一圈一圈的,甚是好看。我回过头来,却看到林卿君笑盈盈站在一旁,容貎清丽依旧,眉间却藏有几许淡淡的沧桑。
她望着我,脸上掠过一丝讶色,微微一笑道:“好巧哦,牧野,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你。只是这多日不见,你的眉间怎么会多了条浅月似的疤痕呢?”
我笑了笑,将之前的事情细细地说与了她听,但见她眉心微蹙,似有不忍,竟走上前来用手轻抚着眉间那弯所谓的“浅月”,幽然叹道:“怎么那么不小心,想想都疼。人常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小事本不用放在心上的,都怪你心眼太实,才会遭此一劫。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条疤痕不偏不斜,正好嵌在你的眉心,看起来倒比往日里更加秀气了许多,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我笑了笑,脸上不觉微微发起烫来。
我们面对面静静地坐着,许久她才笑着问道:“牧野,再过一年,你就要毕业了,是回到你们那里谋一份安稳的职业,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努力打拼,可曾考虑过?”我想了想,淡然一笑道:“我从没考虑过那么长远,就目前的形势来讲,能有一份安定的工作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留在这座城市,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眸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失望,望着眼前那落花飘零,残红遍地,禁不住悠悠叹道:“我却不想再走回头的路了,留在这座城市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尽管希望渺茫,也会努力去尝试的。在这里,哪怕再苦再难,也总也比窝在那穷乡僻壤里要强很多,不是吗?”望着她那双满是期盼的眼睛,我却茫然了。
夕阳渐渐西沉,如烟的柳色在暮色中变得更加朦胧起来,我起身向她道别,她却指着不远处刚刚亮起的灯光对我微微一笑道:“早知道校园的暮色也如此的漂亮,我必定会每晚都来这里静静地欣赏一番的,可惜竟是白白地辜负了这许多年的光阴。”我蓦然回首,看到那那穿过柳间的星星点点的灯光,随着摇摆的柳枝闪闪烁烁,加上池中的倒影,竟犹如天上的繁星一般,甚是好看。
茫然间,忽觉得唇边淡淡的一片温柔袭来,如茉莉般芬芳恬淡,我脑中顿觉一片空白……
“牧野,认识你真好……”她回头嫣然一笑,满满的幸福写在脸上,如一抹清风飘然而去,渐渐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而我在那浓浓的暖意之后,竟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是痛,还是空,却无以言表。
吃过晚饭,和子阳一起回了宿舍,刚一进门,便看到汪少峰和郭鲁强正在一处激烈争论着什么,瞧那架势,若不是史正良在中间拼命拦着,恐怕早已是大打出手了。
问起缘由,竟是因一封书信引起的。汪少峰怀疑是郭鲁强偷偷拿给郑琳娜看的,郭鲁强却矢口否认。不想那郑琳娜看后却是勃然大怒,与汪少峰大吵了一通,那信中究竟写着什么样的内容却是无从可知了。好在他们哥儿俩平时感情深厚,吵归吵,没过几日便又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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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分南北两院,按照这个学期的安排,我们这个专业的学生要去南院实习一个多月,主要是练习电器组装的技术。
走的那天,恰逢雨后初晴,阳光明媚,空气如洗过一般的清新。子阳一早便打好了行装,和我说说笑笑地一起来到了校门口。门外早已有许多的同学候在了那里,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好不热闹。
宁晨阳孤身一人背着行装站在马路边,一身浅蓝色的运动装在阳光下显得英气十足。他在回头的刹那也恰巧看到了我们,便使劲朝这边挥手,我会心一笑,拉了子阳便使劲朝他那边跑去。
眼看着快到跟前的时候,不想子阳却被别人给强拉了去,我回头一看,那花池边打扮得如粉妆玉琢般的女孩不是郑琳娜又是谁。我忽地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不觉有些尴尬,于是悄悄躲到宁晨阳处,与他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了起来。
因隔着不远,他们谈的内容自然也能听到一些,多半与来年推荐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有关。于是那宁晨阳便叹了口气与我说道:“我之前也听说过,万一能被推选为校优秀毕业生的话,毕业分配的时候就会成为本市各单位拼命争抢的的红人,留校任教也是有的。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成绩不理想,也会一俊遮百丑,至少留在这座城市工作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每年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些人俏尖了脑袋往上挤,可这个里面水有多深,他们却不得而知,到头来好多品学兼优的学生都未必能如愿。”恰巧最后这句话被郑琳娜听了去,她便走过来略带讥讽地对宁晨阳笑道:“放心,就你这样的,就是削尖脑袋挤到了头里,也是照样没你的份。”那宁晨阳却冷哼了一声,也不答话,笑着躲到一边去了。
可巧汪少峰拎了两个袋子从人群中哪里钻了出来,乐呵呵地跑上前来,当着众人的面,对着郑琳娜就是一番深刻沉痛的道歉。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瞧那架势,就差跪地求饶。
岂料事搁多日,那郑琳娜却依旧不买他的帐,瞧他这样,竟越发气恼了,恶狠狠地当着众人的面破口斥责了他几句,回过头来与子阳道了别,一转眼躲到前面去了。气氛不觉紧张起来,可子阳也没多想,只顾着四下里寻我,却没注意到从汪少峰的眼睛里隐隐射出了两道寒光来。
从这里到南院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带队的老师一早便帮我们联系好了住处。当朱贝贝听说要让她们女生在南院教职工活动室里打地铺的时候,便急着嚷嚷道:“这算什么嘛,都是一个学校的,干嘛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我们?”史正良却在一旁笑道:“你们女生就知足吧,那里好歹还像个人住的地方,你再瞧瞧我们,都被发配到那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去了。你要是不乐意,咱们就换一换如何?”那朱贝贝一听,立刻带着一脸的嫌弃,躲到韩月梅后面去了。
等将女生那边安顿好了,汪少峰才返回来却对着我们二十几个男生们笑道:“兄弟们,虽说是地下室,但原先那些房间但还是不够住。因我去得晚了一些,好的地方都被他们几个班的抢了去了,还被南院的老师冷冰冰地告知,有两个同学是必须住在那间堆杂物的仓库里的。咱们这边的老师和他们商谈了好久也没用,我去那里看了一下,虽说条件比较差,但也相对安静,一般是没人打扰的。所以如果有谁想去,就举个手;若是没有,就只能抽签决定了。”大家听后都面面相觑,看来谁也不愿主动触这个霉头。
汪少峰早就料定会是这样的结果,于是便下意识地指了一下郭鲁强,谁知还没等他开口,那货便连连摆手道:“汪老大,我声明一下,谁爱去谁去,我是打死也不会住那里的。您知道我天生胆小,身子又差,万一有耗子,或者是那什么的,我吓病了不说,就是您老大也会跟着受牵连的。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其他人听他一说便也跟着起起哄来。
子阳想了半天,在一旁举手笑道:“要不就我去吧,以前有一年多的时间,我们全家人都租住在地下室里,相对更熟悉那样的环境,应该没有问题的。”大家听他这么一说,全都松了口气,连汪少峰也如释重负一般,欣然应道:“既然这样,也就只好委屈一你下了。”
我一看子阳要去,便也举手要跟着去。子阳虽极不同意,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于是那个阴冷潮湿,墙壁四周似乎还有渗水的迹象的地下仓库,便成了我们两个的临时住所。
我们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将那里收拾了出来,夜晚在那昏暗的灯光下面,原本破败不堪的小屋,竟也有了几分家的样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每天在实验室里,看师傅手把手教一些手工焊接等技术外,也就一直窝在那里看看书,听听音乐,生活倒也过得十分惬意,只是那晾被床单三天两头得放到外面的太阳下面暴晒一番,要不然就是一股子霉味,压根没法子睡了。
半月后的一天,我刚把被子抱了出去,恰巧旁边走过来三五个南院的学生。他们看我正在那里整理被子,其中一个胖子便望着我吃吃地笑道:“没想到这北院的男生天生这般娇贵,竟三天两头的晒被子,莫不是夜里寂寞想女的了,一不小心被下面弄脏了不成?”其他几个闻听便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不料旁边一个大高个却朝他冷笑道:“你少这么寒碜人家,要我说,人家北院的学生还就是牛掰,这点你还真是不服不行。以前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迹咱就不提了,就说前段日子,那边毕业班里有个女的,为了将来能留校任教,不声不响地就把那胡副校长给拉上床了,听说连孩子都有了,你说厉不厉害?若非那胡禹平时做事太过张狂,什么样的礼他都敢收,什么样的学生他都敢批,明里暗里得罪了好多人,才让人家抓住把柄告到了上面,这事能让人轻意就抖了出来吗?所以说你呀,还真是少见多怪了。”这话说得另外几个面面相觑,好像是真的被吓到了。
莫说他们,我好像也被吓到了……
忽听有人小声问道:“如此一来,那胡副校长这辈子岂不完了,还有那女孩,会不会也跟着他受牵连呢?”
那人便冷笑道:“那胡禹肯定是完了,至于那女孩,名声毁了,还能怎么样,受个处分,回原籍待业呗;也许经受不住这般打击,就此轻生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