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镜面世界12 ...
-
郭父在外面陪着温良说这话，也不知道温良怎么做到的，好好一闷性子的老头子，在温良面前话多得像说不完似的，在厨房雷霆都能听见老头子爽朗的笑声。
过完年，因为下个月有场重要的比赛，雷霆初一下午就坐飞机走了，心里面也初步有了退役的计划。直到第三年打完了欧洲奥韵拿到了金牌，雷霆顺利退役回家，突然发现怎么自己居然看不懂自己那个性子一根筋说话大嗓门的老妈了。
瞧见久不归家的儿子，郭母自然是高兴的，结果高兴之后是伤心的抱着他大哭，哭完了又用看不孝子的眼神看着他。最后想说什么又没说，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卧房，一副伤心欲绝不想看见他的样子。
这......
正当雷霆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久不抽烟的郭父深深吸了口烟，抬眼表情郑重的问了雷霆一个措手不及的问题，“儿子，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雷霆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作为郭原本身，那肯定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的，作为雷霆自己，他也是不喜欢女人而喜欢干架的，于是雷霆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顿时这个今年已经五十的老男人肩膀一垮，埋头捂着眼睛沉默了。
雷霆站在客厅中央，手里还拎着行李包，不知道该不该迈腿走过去安抚安抚这位老父亲。这时一直躲在卧房门口偷听的郭母推开门跑出来又一把抱住了这个已经比她还高两个头不止的儿子，声音哽咽，可说出的话却让雷霆愣住了，“我的乖原儿啊，这些年委屈你了，以后啊，你喜欢谁就喜欢吧，别为了我跟你爸，就自己一个人憋着。这一年来妈也想通了，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几十年，自己都过得不高兴了，那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又有啥意思。”
说完一抹眼泪鼻涕，转身虎着脸对着郭父喊：“老郭。你要是不同意我的说法，那我就搬出去跟我儿子住，你要是还惦记着抱孙子，那你就去娶个小老婆过日子吧！”
这话掷地有声，一看就不是说的气话。
不过这话倒是把郭父给气着了，也顾不上埋头捂脸哭了，抬头瞪着老伴儿，不服气：“就你心疼儿子啊？你把我老郭当什么人了！”
说完站起身走过来，伸手接过雷霆手上的行李包，忍着心酸拍了拍儿子肩膀：“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呗，算了，温医生看起来也不错，虽然年级是比你大了点，可胜在性格温和还会操持家务，比一般的小媳妇儿也不算差了。不过原儿啊，爸可告诉你，喜欢男人可以，但你以后就跟娶了个媳妇儿一样，好好过日子，别跟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瞎学。不管是娶个女人还是娶个男人，咱们啊总归要担起责任，知道吧？......”
雷霆：“......”
雷霆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满脸茫然的被矮自己一头的老爹拉着进了房间，“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打电话让温医生晚上过来吃饭。”
这一年，自己跟老婆子对人家温医生的态度可算不上多好。郭父也知道自己只是迁怒了，可谁叫这才是自己的亲儿子呢，唉，希望温医生别生自己傻儿子的气啊！
房门被关上，雷霆还能听见门外老爹打电话的声音。
温良到的时候雷霆直接将人拽进了房间，看见儿子这么急切，郭母心酸得不行，看来无论儿媳妇是男是女，儿子有了爱人就忘了娘这个事儿，一点也不会变。
“我想，你趁着我不在家的日子，干了不少事，嗯？”雷霆将人拉进来，而后背抵着门，双手环胸下巴微抬，半垂着眼帘，虽然是质问，语气却平淡。
温良从进郭家门开始嘴角的弧度就没落下来过，或者说，从接到郭父电话得知雷霆正面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开始。
之前因为雷霆的不可捉摸性，哪怕温良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无法确定这人的性向，不过这也没关系，哪怕雷霆是个直男，什么恐同也无所谓，只要是他想要的，不可能真的没办法得到。
没有得不到的人，只有懒得算计的心。
而现在，这个男人直接在他父母面前承认了，温良觉得意外的让他愉悦。
对于雷霆的质问，温良可有可无的挑了挑眉梢，眼神无辜的看着雷霆，“唔，你指的是哪一方面呢？”
雷霆无语的扭头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而后站直了身，往温良走了两步，皱眉不耐烦的直奔主题：“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温良发现对方眼底的警惕猜疑，眸光一黯，掩饰性的垂眸抬手顶了顶镜框，再看向雷霆，又恢复了平淡的眼神：“难道你准备循规蹈矩的结婚生子？”
无疑，温良所了解的雷霆，是不绝对算不上循规蹈矩的家伙。
面对雷霆的直球，温良选择了回避转移，因为他知道，面对雷霆，若是直白的说出他想要的，后果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的。虽然没得到真正的答案，不过雷霆想了想，现在这样似乎也不错，既然温良不介意，那他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虽然郭父郭母两口子不介意儿子娶了个男儿媳，甚至还提出让温良住进来，可雷霆不能让父母这么生活在周围邻居老朋友的闲言碎语中，于是在温良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直接爽快的拎包住进了温良那里。
温良现在当然不会还住在城西那儿，现在已经走上人生巅峰的人生赢家温医生已经有了不少房产。介于要照顾郭家两老，最后还是选了套城南的别墅作为“婚房”。
婚房由自己认定的“儿媳妇”出，郭母有点儿别扭，琢磨着这岂不是儿子吃软饭了？
“两个人过日子不能分得太清楚，再说了，温医生好歹也是个男的，你还真把人家当个女娃子不成？”郭父这么劝，郭母想想确实，也就没多念叨了，之后就是担心起儿子跟温医生没有孩子以后老来无依的问题。
而原本温和的温良第一次在郭家两老面前落了冷脸，这可吓了郭母一跳。
“瞎，这回咱们不是戳了温医生的痛脚吗？！”
想明白了的郭父叹口气，作为“儿媳妇”的温医生本来就不能生孩子，现在他们再提孩子这个话题，倒显得是他们做父母的在怪罪人家了。“收养孩子的事以后还是别提了吧。”
“这有什么不能提的，收养两个孩子，他们一人一个，由咱们带有什么不好的。”郭母嘀咕之后，还是没再提起过了。
当初算计着雷霆搬出来跟他住一起，温良原本就不愿意有任何人插足到两人的生活中，哪怕收养个孩子，一想到那个孩子甚至这个孩子的后代都会以雷霆后人的关系存在下去，温良就止不住的满腔不忿。
对于现在的生活，哪怕两人只是分房同居，温良也已经很满足了。对于进一步的欲忘，温良完全没有产生过。或许这证明他对雷霆并没有产生普通人所说的那种爱情。
可那又怎样，能把这个人绑在身边，能让彼此生活交融纠缠，就够了。
正当郭家两老已经接受了以后儿子没人养老送终的时候，温良却主动收养了一个孩子，孩子随了郭家的姓，这样算是妥协的做法让郭家两老十分愧疚，另一方面又不可否认的对温良也感到越发满意。
退役后的雷霆直接在自己当初的高中当了个闲适的体育老师兼校篮球队训练教导员。雷霆虽然只有过短短几年国家队球员的经历，可在学校甚至在很多地方，都是个传奇性的人物。
成天享受着一群小屁孩儿崇拜的眼神然后悠闲的上班混时间，下班回家了还有现在手艺十分不错的温良做上一顿美美的晚餐，雷霆觉得剩下的几十年任务时间就这么混着也挺不错的。于是某天瞧见家里多了个据说是他养子的小屁孩儿，雷霆的反应反倒比温良还大。
“这什么鬼！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两大物种就是女人跟小孩儿吗？！”勉强对孩子干巴巴的笑了笑，雷霆把温良扯进房间，忍不住双手叉腰在地上转圈，一副暴走的模样。
温良隐晦的笑了笑，而后“顺从”雷霆的一只，把孩子送去了郭家，让两老照顾孩子。理由也是现成的，他自己时不时的就要飞去各地做手术或者医学研讨会之类的，而雷霆也时不时的飞去北京协助篮球队队员体力培训——这是当初他退役时禁不住总教请求答应下来的挂职副教练。
当初球场上人人累得喘气如牛，就雷霆顶多抹两把汗，因此在体力上有独特训练手法的雷霆要求退役的时候就被早就盯着他的总教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温良本来就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偌大的别墅也就只有几个钟点工，连打理花园的园丁都是定时定点来干活的那种。
于是家里没人可以照顾孩子了，郭家两口子自从郭父突然晕倒那次之后就有了不开店的想法，一开始还坚持着是因为想给儿子攒钱娶媳妇儿，现在也不用准备这个了，两口子干脆就把店租了出去，每天安心的带孩子。
因为早早的就没干什么累人的活儿，身边又有了乖巧的孙子要照顾，儿子跟温医生又从来没红过脸吵过架，再加上有温医生这么一位享誉国内外的医生负责调理身体，两老口心情舒畅生活安逸，一直到八十几岁才相继过世。
而此时的雷霆已经五十几岁了，哪怕有人细心照顾，头发上的白发也越来越多了，脸上也起了褶皱，不过哪怕是老了，也是个帅老头。即将彻底完成郭原的执念，哪怕觉得现在的生活十分闲适，体内好战分子也不可能就这样继续平息安静下去。
于是在郭母去世后的第三年又送走了郭父，处理好后事的当天晚上，雷霆就闭眼脱离了这个世界。
夜里靠在床头看书的温良若有所感，面上平静的下床，打开门，推开隔壁雷霆的房门，目光涣散的看着床上毫无活人气息的雷霆。
他这一辈子，看过太多的死人了，哪怕站在门口隔着不近的距离，温良也知道这人已经走了，毫无留恋的，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虽然不明就里，可得知郭父去世的消息那一刻，温良莫名的就有了雷霆即将离开的直觉。
温良以为自己心情很平静，可往床边挪动的腿却软绵绵的，伸出去想要触碰对方脸的手，也哆嗦得不成样子。
狠狠的闭了闭眼，温良熟门熟路的摸出雷霆习惯放置在床头柜抽屉里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对面的人接通了，似乎有些疑惑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名义上的父亲怎么大晚上的居然给他打电话了，“父亲？”
“是我。”温良的声音一反常态的十分冷漠甚至可以称得上冷冽，然而郭兰璟却熟悉到深刻骨髓，因为，这个才是他面前的最真实的温良，从第一次见面的六岁到现在的三十四岁。
“是的爸爸，您有什么吩咐？”
事实上郭兰璟觉得郭奶奶他们从来没搞清楚过他两位养父的性子，他分明觉得自己该称呼这个总是阴沉沉用厌恶反感的眼神警告自己的爸爸为父亲，而那位看起来十分嫌弃他的父亲却会在一开始用好奇的眼神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偷偷瞄他一眼，之后也时常姿态别扭的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为他买来许多他认为的那个年龄段男孩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明天你就去做当初我告诉你的那件事。”电话里那道阴沉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郭兰璟心里一沉，而后恭敬的回了一声“好”，那边就毫不停顿的挂断了电话。
有谁能知道，有个男人，用一个谎言，欺骗了郭家三人一辈子。
当初被收养的郭兰璟已经六岁了，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郭兰璟那时候已经十分早熟，而那个男人，领养他之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告诉他，在郭家人全部去世之后，他将不允许以郭家人的身份继续存在下去。
甚至这些年，他不允许自作主张的多喊一声那个总是像个大男孩的男人一声“父亲”，这变态的占有欲，让郭兰璟心惊。
当然，事实上他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为了离开孤儿院，为了过得更好，他跟这个变态合作的天衣无缝，完成了一局时限为他人生命尽头的欺骗。
为自己改名换姓，搬家出国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妻子疑惑的问他为什么要改名，知道丈夫被收养前就叫兰璟，哪怕因为想改成原来的姓氏，可为什么要连用了三十几年的名字也改掉？
郭兰璟笑了笑，没说话，因为啊，郭兰璟这三个字，是属于郭家的，那个男人，不允许他带走任何跟郭家有关的，哪怕是一个字。
至于他的儿子跟女儿，当初他就直接让孩子跟了母姓，这样至少让孩子不至于跟他一样，失去唯一从生到死都会属于自己的名字。
温良在处理了雷霆后事之后，并没有追随而去，反而比任何人都要平静的继续生活工作，直到十年后才去世。
他的助理按照他的遗嘱将骨灰安放到了早在二十年前就买好的墓地里，看着旁边属于温医生爱人的墓碑，助理心下一叹，外人或许都觉得温医生太过冷心冷肺了，可作为照顾温医生的助理，他却知道，温医生并不是毫无波动的平静，而是失去了心的麻木。
不管是爱也好还是不爱也罢，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终究将被时间湮灭。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镜面世界12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