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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前篇(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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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醒朴城秀,连夜找到薛秦观,急查之下,果然听说无花观主的第六子秦绍不知被什么毒虫咬了,吃了解毒清心丹后已然入睡。薛秦观掀开秦绍的被子,只见被咬的左腿黑了大半截,秦绍浑身被汗水湿透,昏迷不醒。
薛秦观连忙将他扶起,脸上微微现出后怕之色:“要不是少庄主及时找我,只怕明早秦绍已经丧了命。”
寻常的毒一枚清心丹便可解毒,亟奇却是少见的毒物,朴城衣打开自己的草药盒子,上下三排共有六七十种草药碎片和不知名的粉末,先用指甲大的细勺挑出红色粉末敷在被咬的伤口之上,又吩咐道:“城秀,帮我倒些温水来。”
白初渟站在旁边只是看。
“亟奇之毒在两个时辰之后蔓延至全身,皮肤呈紫黑状,三个时辰之后反倒紫黑尽褪,人苏醒过来,只是觉得心口微微作痛,其余看不出端倪。这时候中毒的人大都以为没事了,却不知毒已攻心,再无可救,之后不过一个时辰,冷不丁地倒地身亡。因此要解亟奇之毒,需得在中毒之后三个时辰之内。”
白初渟看着那红色的粉末:“这是?”
“外敷药。”
他当然知道这是外敷药。白初渟悄然无声地用指甲挑出一点藏在手心。伤口附近的肌肤已经坏死,这粉末既然涂在周围,想必是让肌肤再生之物。
朴城衣从朴城秀手中接过温水,将两种粉末和几种草药碎片掺入搅匀,让不省人事的薛秦绍喝下去:“亟奇之毒寒凉,喂了解药之后,用真气推送片刻,即可解毒。”
朴城秀接过空了的碗,敛眉看着朴城衣。前年他问朴城衣亟奇是什么,毒性如何,朴城衣对他说了九个字,长得像蜘蛛,毒性很毒。今天怎么如此多话?
“谢公子教诲。” 白初渟道。亟奇也算是历史已久的毒物,虽说少见,抱朴庄也必定已经早已研习出解药来,解这毒实在算不得什么。
不过片刻功夫,薛秦绍身上的紫黑已呈消退之状。薛秦观脸色舒缓,笑道:“多亏少庄主在。” 又推一把身边站着的薛秦郁:“看到了么,平时自以为懂医术,如今可知天外有天。”
薛秦观这话里有两个意思。一来让人知道他这四妹对医理略知一二,至少有些兴趣,因此跟朴城衣爱好相似,想必能谈得来。二来让薛秦郁知道朴城衣比她懂的要多,将来可以多多请教。
朴城衣没有出声,朴城秀却笑着:“家中除了五叔,就是二哥最懂药理医术,四姐姐有空去抱朴庄玩。”
白初渟自得其乐地看着眼前的热闹。从小没人跟他提亲,不知道这些名门世家的子弟结亲时竟然这么多人在旁边管闲事,真是新奇。
朴城衣低着头将草药盒子收起来,向薛秦观道:“六公子今夜睡一晚,明早便没事了。”
这朴城衣也是有意思。在自己身边时话也不算太少,且时不时地发个小脾气让人哄哄,煞是可爱,在这女子面前却老气横秋像根木桩子似的,就算长得再俊秀,又有什么用?
薛秦郁自也不把他放在眼里:“我要照顾六弟,各位先出去吧。”
薛秦观被这话说得一时间面子下不来,脸色半青半白,刚要忍不住发作,朴城衣在旁边说道:“四小姐说的是,六公子需要休息,我等先走一步。”
你听听,当她的面叫四小姐,连名字也不说,一巴掌把人推到七八丈远,这么跟女孩子说话哪能娶到老婆?
薛秦观只得顺着他的台阶下来:“也是。” 出门时又道:“平时倒是个仗义爽快的性情,心地纯善,看到只鸟受伤也要抱回来养,就是实在被惯坏了,少庄主不要见怪。”
当哥哥的为妹妹的婚事操心,当弟弟的为哥哥娶老婆操心,偏偏两个被撮合的都不给面子,百般刁难。这比茶楼里说书的都要有意思,今日来无花观,名门正派里的家长里短倒是看了不少,真是不虚此行。
走着走着,忽然间发觉又只剩下自己和朴城衣。
“原来公子是抱朴庄的少庄主。” 寂静又尴尬,白初渟笑着搭话。
不远处有一道白影飘过。
朴城衣“嗯”了一声。
白初渟的双手发寒,刻意忽略那由远而近飘来的白影,发觉自己已经站在院门口,低下头道:“公子,我先回屋睡觉。”
白影头发披散,身上血迹斑斑,停在他面前用死鱼似的眼睛看着他。
糟了,毒性竟然现在发作了。不是应该七八天才一次?
白初渟一言不发地穿过眼前的白影,冷汗遍布,只见那床上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被人挑断了手脚,像堆烂泥般倒在地上。
又来了。又是他。
耳边响起一个让他浑身发抖的声音:“初渟,今日是你七岁的生辰,师父送你一个礼物。”
稚嫩的小手接过一把剑。
“初渟,杀了他。” 尊主的声音让他心里发冷。
他的身体僵着不敢动。
“他对师父不好,想要上山杀了师父。初渟,来,替我亲手杀了他。” 大手握着他举剑的小手,“师父从小养育你长大,你信不信师父?”
“……信。”
老人的眸子昏黄,嘴唇干裂发抖,断断续续地说:“初渟……记得别杀人……”
心里有什么忍不住崩断了,酸涩而痛苦的感觉蔓延开来。那句话不是让他别杀他,而是让他别杀人,这个老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叫他别杀人?
朴城衣望着站在床前一动不动的白初渟:“怎么了?”
白初渟没有出声,突然间从袖中掏出什么,狠狠地戳向自己的手腕。朴城衣立刻将他拉住,白初渟的眸子不知怎的涣散,后退几步跌倒在床上,笑着说:“是我不对……”
朴城衣将他压在床上,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压在头顶。白初渟皱着眉低低地道:“红落,我死的时候,你千万把我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别给我烧香,更别惦记我。知道么?”
“白兄?”
白初渟的声音断断续续:“我这种人死了大家都高兴,就连我也高兴……”
朴城衣低头看着他:“白兄。”
白初渟低低喘息。
“你不会死,我不让你死。”
朴城衣的嘴唇压上来,撬开他的牙关,在他口中狠狠蹂、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