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肃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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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声飞鸟振翅的声音从上空传过。羡鱼立即跳脱出沉思，警觉地侧身张望，却未真正见到飞鸟的身影。
“来了！他们来了！”她惊叫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谁来了？”
“是飞隼，是摩崖山报信用的飞隼！我得赶紧走！”
只见男子轻嗤一声，不仅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倒是十分胸有成竹：“想必是冲着我来的，看来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踪迹。”
冲你来的？！
羡鱼听闻这话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来，侧着脸在心底暗暗咒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们要找的人是老娘好吗！
眼看男子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羡鱼索性准备独自逃跑。可谁曾想刚迈出一步却被男子抬手给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她柳眉倒竖。
“不用怕，有我在。”男子眉心拧做一团，坚毅的嘴角微微下沉。他横挪一步，伸出手臂将羡鱼护在身后。
“你瞎逞什么能？真是不知死活！”
“我身为正道人士修习术法多年，哪有见到敌人就落跑的道理？”
正道人士？！
这四个字一时间如针一般狠狠地扎进羡鱼的耳朵，十分逆耳难耐。她咬着牙，恨不得将这一辈子从市井学来的那点难听话，全都一股脑的倒在他跟前。可此刻情势危急，哪有骂人的闲工夫，只听她咧着嘴急急道：“屁话！该跑的时候就要跑，懂吗你！”
话音方落，只见一团黑雾瞬间立在他二人面前。
恍惚间，羡鱼看到那团黑雾中渐渐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那轮廓并不高大，反而给人感觉有些羸弱。从黑雾中走出的是一身不足五尺的干瘪的老头儿，一身脏兮兮却也算合身的灰布袍，看样子恐怕许久都未清洗过。他左手持一黒木手杖，右手背在身后。身子有些佝偻。脸上的皱纹如同一张大网布满了他的每寸皮肤，他颧骨凸起，眉骨高耸，须发胡乱的捻做一缕。他眯这眼，窄长的缝隙中露出如同饿虎扑食前的目光。仰起头身子略微后倾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人，嘴角处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只见他左手轻微抬起，将手中黑的发亮的手杖重重的在地上一蹲，“咚！”的一声巨响，身后的黑雾尽散。如此醇厚的内力极是少见，此人便是摩崖山大长老，号称‘黑山老祖’的孟极。
竟然惊动了他！
羡鱼不由得回忆起从前。
记得那个时候她只顾着逃跑，慌忙中看到一方极大的湖泊，想都未想就跳了下去，藏身在湖面下，并未看清追她的是何人。好在她摸爬滚打了许多年，平常的技能学的也都八九不离十，游水自然也不在话下。尤其是这水中闭气的功夫，一般人还真没谁比的过她。
可是这次……
羡鱼扯了扯嘴角，不禁在心中自嘲。
她怎么就不偏不倚遇上这么个‘二愣子’，硬是拦着不让她走。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竟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困死在这里。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男子的目光渐渐沉浸下来。他轻轻“哼”了一声道：“冤家路窄！到底是碰见了。”满脸是对面前此人的鄙夷。
孟极不仅没有丝毫的怒火，反而释然的捋了捋胡子哈哈大笑起来，高声道：“想不到我摩崖山今日迎来了天虚宫的贵客，怎么不走正门进去喝口茶，反而是在这后山山洞里鬼鬼祟祟，欲意何为啊？”
羡鱼隐在男子身后，当她听到‘天虚宫’这三字突然心里沉了一下。
“你竟还记得我是天虚宫的人。”
孟极晃着脑袋双眼微闭，浅浅一笑道：“上次在云泽若不是你跳出来捣乱，恐怕那小娃娃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可惜啊，那娃娃的根骨极好，若是用他炼丹一定是绝佳的材料。”
“住口！你还敢提起此事，不知悔改实在可恶！”
“罢了罢了，过去之事暂且不提。今日我来此处，是为了另一个人，这次你可你不能拦我，否则对我来说实在有些不公平呐。”
“另一人……”
“不错，正是你身后的那名女子。”孟极的目光略过男子的肩膀直逼羡鱼，一抹阴寒的笑容再次浮现在嘴边，让人不由得感到寒意阵阵。
“休想。”
“你说什么？”
“你休想！”
话音落下，孟极整张脸仿佛换了层皮一般，突然阴沉了下来。
他恼羞成怒，伸出枯如柴槁般的手臂再次将手中的手杖狠狠的垛在地上，大声叱骂道：“老夫上次由得你将那娃娃劫走，不过是因为身在云泽不想引来太大动静。可此番你在我摩崖山的地界上，定要连同上次的旧账跟你好好清算一番。”孟极阴狠的双目渐渐开始迸发出如血一般的红色，渐渐地犹如熔岩一般被烙上了火焰的痕迹，通红而又炽热。
男子紧锁眉心，脸上毫无惧色。他先声夺人，一把抽出佩剑，手腕轻旋，那凌厉的剑气如同一颗流星向孟极的脖颈落过去。
恍然间，羡鱼望着男子手中的那柄仙剑，竟一时间觉得似曾相识。她脑海中反复搜寻着以往有关于剑的记忆。半晌，她蓦然抬头，满眼愕然。
是你！竟然是你！
你就是杀了我的那个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虽然大约知晓此人身份，却不知他名唤承影。
遥想二人云顶对决之时，羡鱼依稀只记得对方自报了一句‘天虚宫掌门’，除此外对于他确切的名号是丝毫不知。只因天虚宫足足三千多门众，光是有资格承袭掌门人身份的就有七人，而这新掌门当时继位又十分匆忙，以至于到死也没来得及细细查探一番。
羡鱼下巴微收，砸吧了一下嘴。感念老天爷对她着实不薄，竟将她上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仇人同时送到了她身边。眼看着此刻这两人斗得正凶，不如坐山观虎斗，暂时静观其变。她一边想着，一边抬起头，饶有兴致的在一旁观战。
只见孟极慌忙间一个瞬影闪避到右侧。“小子，你找死！”他咬着牙大声喝道，随即将手中乌木杖在与承影擦肩的一霎那朝着他的后腰处砍去。
承影出手抵挡，二人混战半晌来来回回交手近百回合，依旧胜负难分。
“小子，许久不见道法精进许多啊。”孟极到底是年事已高，拖着二百多岁的身子还能大战到此刻已是十分不易。他佝偻着后背喘着粗气，似乎是想休战，却见承影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一个飞身向他扑来。
二人就这么又打了几十个回合。
羡鱼在一旁搓着手，看的十分揪心。若是在从前她要不了三五下便能结果了这小老儿，哪用等得到现在。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突然，她灵机一动。
随即蹲下身子，在地上捡了颗半大不小的石子，猫着身子躲在一旁，待看准时机后，将石子借指力弹出，恰好击中孟极的腹部的巨阙穴。
“好！”
她欣喜的大叫一声，反观孟极仿佛像是承下了一计千斤重击，身子竟不听使唤的向后踉跄了几步。
“你……”孟极大惊失色道：“你怎知我气门在何处？”
仙道中各家各派都有自己的修炼法门，有的门派练内力，有的则练外功。摩崖山恰巧就是个练内力的门派。而说起内力方面，讲求的不过是一个‘气’字。无论再怎么变化繁杂终究逃不开经脉气穴。只要知道对方运气时走的是哪处气穴，狠击此处气门，定能轻松击败对方。但这气门到底是身上的软肋，一般修仙练道之人都将其藏得很好，绝不会被外人窥了去。
羡鱼勾了勾嘴角道：“老家伙，我并不知你气门在何处。只不过我在摩崖山这些年，对于功法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摩崖山虽然打法路子阴邪，可是气道走势却还算中正，因此运气时无论怎么变都躲不开巨阙与气海两处大穴。只是巨阙与气海之间相差七寸，我这指间功夫也练得也不怎么样，做不到同时击打两处，所以只好赌一把。好在……”她眉眼上挑，十分得意道：“我赌赢了。”她说着，侧眼轻瞥恰好看见火堆旁放着一把短刀。那短刀本是承影出游时随身携带的工具，方才拿它来砍些柴火。此刻被羡鱼看见，顿时起了杀心。
只见她迅速拾起短刀猛冲到孟极身边，扬手狠狠将刀剑扎在了他的巨阙穴上。
孟极到底是老了，这气门的秘密并非是致命一击，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自负一世，向来独来独往。却在即将面对三百岁大限时碰上了承影这样的劲敌，又遇见如羡鱼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最可怕的是这样的女人运气还极好！
羡鱼眼睁睁的看着孟极重重的仰倒在地，仰面朝天嘴角渗出暗红色的血液。她站起身子，拍了拍手，眼角眉梢间邪气逼人，呲着牙哂笑一声道：“看你这次死不死！”说着，侧过脸用眼角余光瞟了承影一眼，却见他满眼呆滞的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静默无话。
“怎么？吓着了？”她打趣道。
“你杀了他……”承影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对，没错，是我杀的。”
承影眉心深蹙，满脸阴郁。他将手中仙剑收了回去，转身坐在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羡鱼以为他是怕了，怕杀了‘黑山老祖’会惹来摩崖山人的报复 。顿时满心鄙夷，她转过身走到承影面前，淡漠的的口吻中夹杂了一丝愤然：“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要报仇也找不到你身上，你少在我面前摆出这幅姿态！”说着，赌气式的俯下身子将插在孟极身上的短刀拔出。只听“哗”的一声，鲜血顺着刀刃喷涌出来，恰巧飞溅在了她身前的衣襟上。
倒霉！
羡鱼低头望着自己满是血迹，一时间心口更气闷。猛地抻开手臂想脱下衣衫，却突然听身后的承影道：“杀了他也好。”
她晃了一下神。
“什么？”
“我说，你杀了他也好，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等到发现尸体的时候，看到他身上天虚宫剑气留下的伤痕，自然会认为是天虚宫的人所为，也就不会再找你麻烦。我方才沉默，只是觉得你这小小女子心中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恨意，动作竟如此果决。”承影说着，抿了抿双唇，嘴角间浮出一抹浅笑。
羡鱼心中生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眼眸中原本凌厉的目光变得有些黯然，似有几分落寞隐在其中：“你可知方才那‘黑山老怪’为何明明白白的点了我？”
“不知。”
“是因为我杀了他们的掌门临渊！”
“什么？！你杀了临渊？”
“对！就是在一个时辰以前，我杀了临渊！因为这‘黑山老怪’向来独来独往，他料定能轻松解决我，所以没带随从，却没想在这里遇见了你。”
承影双目圆嗔，此刻的他早已不能用惊愕来形容。只见他突然站起身子走到羡鱼面前，一把扯过她的手腕，疾声厉色道：“你得跟我回去。”
羡鱼极度反感的甩开了他的手：“跟你回去？呵呵。”她嗤笑两声：“你不是天虚宫的人吗？名门正派呐！这么大的麻烦，你们惹得起吗？”
“你必须跟我回去，否则他们不会放过你！”
她抬头正视着他乌黑而又深邃的眼眸，脑海中不住地回荡起两个声音。一个说“杀了他！杀了他！”另一个却说“相信他！相信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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