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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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季家村，绿草茵茵，花红柳绿，碧蓝的天空少有白云，不时还有几只觅食的小鸟从季家大院里飞过，季远明身着素衣，右手拿着炭笔在黑板上写下“红花”两个字，然后问他坐下的学生，说：“这两个字念什么？”
一群小萝卜头看了又看，然后纷纷摇头。
季远明也不恼，又从篮子里拿出一朵小红花，问道：“那么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呢？”
“花儿。”有小孩回答。
“不对，这是红色的花儿。”另一个小孩紧跟着提出反对。
“你们都错了，这，这是红色的小花，你们看，那朵花才那么小呢。”小石头握着肉拳头一边比划，一边乐呵呵的反驳，在一群平均年纪都在七八岁的孩童中，小石头吗肉嘟嘟的小身板特别引人注目。
这不，小石头话音一落地，他旁边的一个小哥儿就把他戳的东倒西歪，还一脸不赞同道：“小石头才说错了，那是一朵大花儿，不是小的。”
“就是小的，小的。”小石头据理力争。
“大的，我说是大的。”小哥儿不甘示弱。
季远明眼睁睁看着两个小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幼稚的争执着，成功把院子里其他小孩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眼见的课堂的气氛就要消失无踪，季远明气的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两个熊孩子！！！季远明双手一个用力，“啪”的一声，他手中的细棍应声而断。
孩子们：Σ( ° △°|||)︴麻麻！老湿好口怕，他们要回家。
季远明是真想动手抽人了，还好顾嫣见势不对，一把将季远明拉住，好一番安抚。
然后转过头突然一变脸，对着小萝卜头们虎声虎气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能来念书都是因为你们家里给远明交了束脩的，如果你们再不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我就把你们不好好学习的事告诉你们阿爹阿么。”
顾嫣难得这么严肃，然而季远明闻言却只想扶额，有事都告家长什么的，不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吗！
哎！关键时刻还是要他这个男人出马才行啊(￣y▽￣)~
季远明骚包的理了理衣袍，决定给这群熊孩子先上一堂名为“现实”的课。
于是一群安静如鸡的萝卜头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老师开始装13了。
季远明嚣张的睥睨了他们一眼，居高临下道：“知道为什么镇上的账房先生每天待在木房里，还有专门的午餐点心供应，每个月都还能领二两银子吗？”
小萝卜头们纷纷摇头。
季远明也没想他们能答出什么，所以很快又接着问道：“那你们又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的阿爹或者叔叔伯伯农闲的时候跑去镇上做短工，不包吃住，没有点心，累了渴了也没有一杯水喝，而且每次都是做的最累最重的活，可是一个月干下来，却只有四五百文钱吗？”
“这。。” 显然这些问题超出了这个年纪的孩子的认知，他们或皱着小眉头，冥思苦想，或三两个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讨论。
只有小石头是唯二的例外，他太小了，没人跟他讨论，一个人坐在蒲团上，捏着小脚丫，急得团团转，因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就在大家都静默不语的时刻，小院里突然响起一道沙哑的男声。
“因为他们不识字。对吗，老师。”孩子群里年级最大的一个也是从头到尾唯一一个面色平淡的少年沉声说道。
季东来今年虚岁十二了，在农村里也算半个劳动力了，但他家里的情况有些特殊，他的家里除了他就只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么。
按理说他这样的情况是没有办法来读书的，他当初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谁知他老么背着他出门一趟就把束脩给他教了，当他得知后又喜又忧，高兴他以后有了脱离农夫阶级的渠道，又担忧以后他去读书了，家里的农活谁来做。
当时他就是怀着这样一种忐忑的心情度过了整个白天，直到晚上快要入睡时，他老么叫住了他。
“东来，你想知道你阿爹是怎么死的吗？”在他脱了衣服快要上床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他老么艰涩苍老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刮挠着锅底，无端叫人难受。
但他顾不得那声音里的异常，他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一句 “你想知道你阿爹是怎么死的” 上面了，他的阿爹不是非要在大雪天进山打猎，结果死于老虎嘴下的吗。
当他阿爹终于被村里人寻回来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没有，而他阿么也是因为看见他阿爹支离破碎的尸身，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留下了心病，自那以后药石无医，苦苦挣扎了一年也撒手人寰。
那一年他虚岁，十岁。
当时的无助绝望，现在想起来依然刻骨铭心。所以他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他的老么没有笑话他那么大一个男孩子还哭鼻子，反而是用那双干瘪枯瘦的双臂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他的老么用那副病弱年迈的身躯温暖着他冰冷的身体，轻言细语的述说着他阿爹当年死亡的真相。
其实那所谓的真相说来也很俗套，不过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千辛万苦猎了一头公鹿，满心欢喜的送到镇上去卖，结果遇上一个黑心商人，被诱骗着签下了一纸极度不公平的买卖契约，最后以一百文的低价被人强行买走公鹿。
偏偏那大老粗又是个实心眼儿，被人骗了四处求告无门，又想要让夫郎儿子还有家里老么过上一个好年，于是瞒着家里人偷偷在大雪天进了山，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最后还赔上了他阿么的命。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从得知真相后，季东来的心里就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他憎恨所有的商人，那些无耻的商人靠着一张利嘴骗去老实本分的农夫千辛万苦得来的收获，为此害得多少穷人家庭破碎。
但他也知道他现在的身份于那些商人而言，无异于蜉蝣憾树，他终究是太弱了。
所以他每天都很努力的学习，他瞧不起身边那群不知进取的幼童，又不屑季远明的无为。
但是就在今天，他一直认为的徒有虚名的“老师”，第一次变得这么犀利。
所以他此刻目光如炬的望着季远明，迫切的想要知道他老师的想法。
季远明看着面前一脸坚毅的少年，郑重道：“对！也不对。他们不识字只是一方面，但只这一方面劣势，他们做着最重最累的活，却拿着最廉价的工钱，甚至有的人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正因为他们不识字，所以他们不懂法，不懂变通，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的权益，因此他们被人欺压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泪往肚里吞，你明白吗？”
季东来顶着他老师颇有威势的目光，半晌，才艰难道： “我明白了。”短短四个字重于千斤，压垮了少年最后的骄傲。
原来他以为的距离只是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的啊。
季东来痛苦的闭上眼睛，好半天才重新睁开。他不是个迂腐的人，想通后他当即对着季远明郑重的鞠了一躬，然后一脸严肃的回了自己的位置，整个人的变化清晰可见，就像一把刀，之前锋芒毕露，此刻敛去所有光芒，威力却不减反增。
锋芒内敛的季东来安静如风，他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无视了周围其他人或隐晦或明目张胆的打量，认真的用树枝在面前的沙盘写写划划，如果说之前念书是为了他的家人，为了给他亡去的阿爹讨一个公道，那么现在他只为了自己，他将来不要当一个谁都可以欺压的农夫，他要做人上人，谁说鲤鱼不能跃龙门，寒门不能出贵子。
季东来的沙盘上，韬光养晦的最后一笔落下，虽然还有些不熟练，但那字迹却隐隐透着霸气。
季远明远远看见坐落于角落里安静练习的少年，心中复杂难言。
好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小孩子不听话的捣乱，他们虽然还是不太能理解成人世界的规则，但他们也不是傻子，从刚刚老师和东来哥的谈话中，他们也明白，原来不读书不识字会这么吃亏。
果然之前在家里他们的阿爹阿么那些话，真的不是用来恐吓他们的啊。
为了将来不被人欺负，不被渴死饿死，他们一定要认真读书。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