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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做人的日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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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谢九酌揽着肩膀的手暗暗施力,叶满歌早就跟弹簧似的一蹦三米远,她手指颤颤巍巍指着谢九酌,眼睛瞪得圆溜溜地,语无伦次,“我...你...!!!”
纤指被轻轻握住,包裹在温热而陌生的手掌里,头顶阴影坠下,男人倾身靠近,柔软的黑发擦过脸颊,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痒痒地,像是在表面,又仿佛不是。叶满歌藏在袖里的手指不自在地来回搓动,眼珠子跟找不到目标的瞄准器似的滴溜溜四处乱转。
不知你是否曾近距离地观察过一个人,近到连对方脸上细小瑕疵都看得一清二楚,明明是熟悉的面庞却会品出别样的味道。
就像此时谢九酌眼中的叶满歌。
靠得那样近,连对方呼吸由轻缓绵长到紊乱无序的变化都感知的一清二楚,眼睫毛纤长浓密,上翘的弧度像个小钩子,勾着人的目光追溯眼眸里藏着的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便是人心深处。
嗯,想碰碰。
谢九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底跳跃着光。他的本意是提醒叶满歌记得任务,本该是耳畔的低语硬生生变成“深情”的对视。
叶满歌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在叶满歌眼中怒意积聚到濒临峰值时,谢九酌才又意犹未尽地站着身子,指腹轻轻揩过她的眼角,似是不经意触碰到颤动的睫毛,解释道:“有眼屎。”
预料中的愤怒没有出现,叶满歌抬头时琥珀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轻轻一眨,眼角泪珠滑落,望向谢九酌的目光中饱含无声的控诉。
男人脸上闲适的表情有一瞬凝结,他伸出手臂似是想安抚她,又堪堪在半空收回,收回的手不知往哪摆放是好,僵着手臂垂在身侧,嘴唇嚅动半晌,才半冷不硬挤出几个字来:“别哭了,丑!”
仿佛心底绷着的弦被撞断,叶满歌再也承受不住重压,她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肩膀剧烈耸动着,双手无力地捂住脸庞,流水从指缝溢出,滴落在地板上,很快汇聚成一个小水洼。
唰唰唰四道指责的目光刺向谢九酌。
这时,被叶蕙扶起的叶满歌顶着哭得发红的眼睛扫视众人,最后定格在谢九酌身上,泪眼婆娑,抽噎道:“不怪九酌,是我不好。我该明白的,为了九酌的事业,我们的关系不能暴露,可是一直做你的地下女友还要看着你和那些女明星言笑晏晏,我......”
叶满歌扑进叶蕙怀里,长发垂下遮挡住她带泪的脸庞,但从她随着呜咽声耸动的肩膀来看,叶满歌仍旧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中。
真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浸淫家庭伦理剧多年的谢母看着叶满歌孤独无助的背影,早已脑补出一个为了爱人忍气吞声却始终不为爱人理解的可怜女人形象。
她甩开谢父的手,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几步走到谢九酌面前,看见儿子居然用那种吃人般阴森森的目光注视着叶满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戳着儿子的脑门,气恼道:“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蠢儿子,啊,你也不看看你这些年演得都是什么角色,不是变态就杀人狂,哪个小姑娘敢靠近你,还影响事业,影响什么事业!”
谢母越说越激动,不禁悲从中来,连上前劝说妻子的谢父都受到牵连,被指着鼻子念叨起陈年往事以及子虚乌有的老狐狸精们。
谢父平白无故受了一通指责,看向儿子的目光愈发不善了。妻子不清楚,他身为男人怎么会不懂儿子的心思。说什么影响事业都是借口,有谢家在,谢九酌根本不愁在娱乐圈没有“事业”,不过是玩弄小姑娘感情又不肯负责编的理由罢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一个个当人渣看,谢九酌平生未受的憋屈都在今日尝到滋味。
俊朗的脸阴云密布,周身散发出慑人的气势,突然,他大步朝叶满歌走来,居高临下望着叶满歌假模假样抽动的肩膀,对叶蕙道:“伯母,我和小歌有话单独谈。”
叶蕙看看一个劲往她怀里钻的叶满歌,又看看黑着脸的谢九酌,点点头。嚎啕大哭,忍气吞声,凭叶蕙对自己女儿的了解,这些事情不像叶满歌能做出来的。唯一的解释是叶满歌和谢九酌闹别扭,故意折腾他的。她不当众拆台,但有些话还是两个人说开了好。
谢九酌把叶满歌拉到无人处,目光沉沉地望着他,“你故意的?”
叶满歌正揉搓着被箍得有些发痛的手腕,闻言,得意一笑,红肿的眼睛里哪有半点哀伤,“对呀,怎么样,像不像,这叫一报还一报,谁叫你说我是你女朋友的?”
说着她双手拢住披散的头发,用手肘戳了戳谢九酌,“有发绳吗?”
谢九酌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吭声,叶满歌泄气道:“算我没问。”
她分出一缕头发飞快缠了几道,堪堪固定住头发。
叶满歌满意地晃了晃头,转脸看见谢九酌站在阴影里,傍晚的余晖倒映在那双黑如宝石的眼眸中,融化了冷意的壁垒,水润润的,看着还有那么一点委屈?
“喂!”叶满歌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对方胳膊,“别生气了,我就开个小玩笑。你看,我也付出代价了,眼睛哭成这样,明天一准顶着两只大核桃。”
叶满歌两手大拇指和食指圈成夸张的圆分别扣在眼睛前面,圆圈里的眼睛看着谢九酌眨呀眨。
“活该!”谢九酌冷哼一声,撇开眼睛望向窗外,霞光万丈收入眸中,高楼之下人影稀疏,人声渐散,唯有丛丛翠色静默地沐浴在暖光中。
叶满歌与他并肩站着,双手交叠,胳膊肘搭在窗沿上。晚霞沐下,在雪白的墙壁上勾勒出男人的侧影,连带着叶满歌的影子渐渐交汇,仿佛同样有一种名为陌生的东西无形中消散。
“真能演,差点连我都骗过了。”
“别小瞧人,演戏我可是专业的。别看我现在混成这样,当年本姑娘也是盛世美颜一枚,迷倒万千少男少女。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前辈。”
“哦,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演了?”
叶满歌偏头去看他,谢九酌要比她高出一个头,她需要昂起下巴才能仰视到。
她不得不承认,对方长了一张得天独厚的脸,眉眼清隽,如浓墨挥就,清润明朗。眉峰略显凌厉,如孤崖峭壁直击云霄之势又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使他比之寻常人平添一分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
如果抛开因电影人物而产生的晕轮效应,这个人,也不算很凶,顶多雷声大雨点小,叶满歌想。
募地头顶一沉,叶满歌吃痛回神,耳边传来谢九酌凶巴巴的声音,
“问你话呢,魂飘哪了?”
眼前的人居高临下,斜睨着她,眉头不耐烦地蹙成小山。
呸呸呸!
叶满歌在心里鄙视方才的自己。
什么清润明朗,一边玩去!
在谢九酌的眼神逼视下,叶满歌眨眼一笑,“我太优秀了啊,我要是待在圈里得抢多少人饭碗,这不,我就发扬奉献精神了。”
谢九酌轻嗤一声,明显不信,却没有再追问。
两人肩并肩,注视着太阳最后一点边角消失在视线里。
黑暗中谢九酌突然问道:“你发现了吗?”
“什么?”
“太阳落山了。”
“……哦”
“距离我们离开还有不到二十个小时。”
“!!!”
她还有一堆事没处理,做任务一年归一年,总不能连饭碗都丢了,否则到时候她回归的时候已经变成饿死鬼了。
叶满歌立刻想溜被谢九酌一把拽住,“你现在回病房他们会让你出院吗?”
见叶满歌老实摇头,谢九酌继续说:“我叫的车已经到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叶满歌眼睛一亮,拉着谢九酌胳膊要跑。
谢九酌任由她拽,脚上跟抹了万能胶似的纹丝不动,嘴角慢慢上扬,勾起一个恶劣的笑,“你做我女朋友,咱们这一年才好解释。记住是你死皮赖脸追的我,我勉为其难同意,而且一年以后是我甩了你,你苦苦挽留不成,忍痛分手。”
“好好好,男朋友,咱们快私奔吧,要赶不上了。”叶满歌胡乱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