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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009章 轻薄 ...

  •   景阳钟响、杭城日升。

      今日落雪,早市上叫卖的小贩较往日少了大半,但中瓦子附近却依旧热闹非凡。

      随手买了一个肉饼充饥,赵与风穿过御道往北,直接登上凤凰山。

      凤凰山八盘岭乃三衙并诸使亲事干办屯兵之所,此地青松环绕、曲径蜿蜒,又有崖石嶙峋、楼阁耸立。最高处有一座冲天楼,临之可观杭城全景。

      不同于杭城早市的喧嚣,此刻的凤凰山上一片寂静。

      浑雪簌簌,不多久就将赵与风整个人都做成一个移动的雪人,下山轮戍的士兵们在山道上策马,又溅起飞雪和落花无数。

      绕过山道上的第二个弯,遥遥便可看见一座巍峨府院。

      院子黑瓦白墙,朱漆的大门上悬挂着“皇城司”三字的御赐匾额,门口数个戎服士兵肃立。

      戴上身后的风帽,赵与风悄悄敛了气息潜入府内。

      其实在来之前,赵与风只以为皇城司会是个同前朝廷尉狱一般的森寒所在:满地陷阱、守卫森严。

      不料真正翻入院内,却只见到寻常的假山翠竹、亭台水榭,若非门口御笔所提的匾额做不得假,赵与风只怕要当此地不过是个普通的富贵之家。

      院内没有士兵巡逻,只有几个仆役在铲雪、扫落叶。

      摸了摸下巴,赵与风绕到一座月岩后,趁机劫持了一个捧着花盆绿衫青年,青年没想到会有人在皇城司中劫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想叫出声。

      赵与风立刻用手给他紧紧捂住了嘴:

      “嘘——”

      青年愤怒地瞪着赵与风,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千万种神情。

      虽觉得青年的反应有些古怪,赵与风还是横剑在手威胁了一番,才打探道:

      “你们羁押、审问犯人的地方在何处?”

      将赵与风上下一个打量,青年忽然眼珠一转敛了敌意,点点头同意说给赵与风听。

      而在赵与风放开他后,他便小声地说了一个地方。赵与风又恐吓他不许喧哗后,才出手将人击晕,然后就按着青年所指的方向离开。

      倒是他离开后,皇甫坦揉了揉脖子骂骂咧咧地从月岩后爬起来:

      “李夜阑你要是不能给我报仇,今夜我就在你的汤药里下两倍的黄连!”

      皇甫坦指的地方,乃是皇城司内衙后院的红梅园。

      李夜阑喜静,皇城司中服侍的仆役不多,而大部分的厅房也因他嫌麻烦而没有挂牌匾。

      如此,红梅园门口只有一扇门洞,正堂屋内也没有点灯,遥遥看过去倒真像是一个阴森森的牢狱。

      赵与风不疑有他,当下就隐没了身形潜入其间。

      进门口,有几个装水的石缸,不远处的正堂上两扇板壁。四下倒是无人,能听见屋内的穿堂风声。

      赵与风绕过板壁,后面隐约可见一个开阔的大院,院内遍植红梅花,今日落雪,倒是有所谓白雪红梅的盛景。

      许是白日的缘故,屋内并没有点灯,两条长廊上也漆黑一片。

      在屋内停了片刻,赵与风让眼睛适应了漆黑的环境才悄悄地再往前。

      而在长廊尽头的梅林深处,其实有一池凿好的温泉,此刻映着红梅白雪,正好有一人浸浴其间。

      此人长发如墨、墨眉如裁,白皙精致的面容上一双狭长的凤目微阖,密匝匝的睫毛上沾染了一两片落雪。水雾蒸腾,他的唇色却依旧惨白,垂在岸侧黑岩上的手,皓腕胜雪。

      今日休沐,李夜阑好不容易得了皇甫坦的首肯,能来温泉浸浴片刻。

      池中其实还飘着不少药材,都是皇甫坦以死相逼加进来的。本来皇甫坦不想让他沾水,但拗不过李夜阑坚持,只能退一步选了药浴的法子。

      四野寂静,似乎连雪落的希音都能清晰。

      有风从梅林中吹过,惊起一两只早春飞鸟,李夜阑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雾幕相隔的温汤对面、几株红梅后,不知什么时候摸出来一个人。

      那人浑身裹着风雪,却有一副叫李夜阑过目不忘的面孔,还有他在铁沙河滩上所说的:

      “‘吾有三剑,惟子所择。一曰含光,视不可见,运之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含光承影,本就相伴相生——”

      赵与风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乍然撞见不着|寸缕的李夜阑:

      这人褪去浑身的素黑,长发披散,靠坐在白雾缭绕的清泉中,锁骨突出、腰|肢劲瘦,一双修长的腿伴着水波若隐若现。

      舔了舔嘴唇,赵与风忽然有些移不开自己的眼。

      李夜阑则是眯了眯眼睛,一个利落地翻身从水中跃出,抄起旁边木架上的外袍胡乱披上,更“嗖”地一声抽出了承影:

      “你胆子倒不小,敢一个人闯皇城司。”

      事出紧急,李夜阑根本来不及擦干身上的水:黑色的外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长发披散下来露出一半洁白纤细的后颈。

      暗中捏了自己大腿一把,赵与风才堪堪回神,然而一抬头,又看见那湿衣服勾勒出一副过于纤细的腰身。

      赵与风又面色狼狈地转开头,那样细的腰,总会让他忍不住地想,是否一手可握。

      见赵与风态度古怪,李夜阑皱了皱眉低头看自己,看见那湿漉漉的衣衫时,忽然明白了什么,低低骂了一句“放肆”,眼中迸发出怒火。

      他手中剑华大盛,直接织成密不透风的网、罩向对面的赵与风。

      美人美则美矣,但不可因此误了大事。

      害命的剑气磅礴,也激得赵与风连连回神抽身后退,急急拔出自己的佩剑相抵。

      此剑名龙泉,虽不如承影有名,却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抱歉,我无意冒犯。”

      对招之时,赵与风忍不住要解释一句。

      回答他的是李夜阑拔出含光剑,迸发了更加凌冽狠绝的剑意。赵与风吐了吐舌头,再旋身躲避,一回头却见方才身后的梅树,被整个削平了顶。

      吞了一口唾沫,赵与风忽然有些发悚。

      浑身素黑的李夜阑,左手握含光、右手持承影,正眸色冰冷地看着他:

      “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你这人,”赵与风被气笑了,“我俩都是大男的,看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赵与风不知道的是,李夜阑在成为皇城使之前,因为他那张脸,其实遭过不少非议。

      更因皇帝对他的亲重,传出了不少爬龙床、以色侍君的恶言恶语。

      所以李夜阑此生,最恨别人说他好颜色,赵与风方才用那等放肆露骨的眼神看他,他心中自是火起。

      一言不合,两人又再次缠斗在一起。

      赵与风方才是心中有愧,如今为了脱身和更好地救出属下,也不得不认真拼命。

      两人在越来越大的落雪中拆了数百招,斩落了无数林中红梅,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府内的士兵,皇城司的守卫们姗姗来迟,却也只能围在院外帮不上什么忙。

      李夜阑本想用瓮中捉鳖的方式诱捕赵与风,却不料这人自己送上门来。

      皇城司的羁押犯人的台厅荒废多年,遇到了大案要案都是送到刑部或大理寺狱中关押。如今关了赵与风的那几个属下,倒还来不及布置什么陷阱。

      眼看着园中红梅被毁坏大半,李夜阑心中烦躁更甚,干脆提了气劲到腕,将那白色佛珠串中流转出一道浅浅的佛印白芒,白芒伴着一阵禅音从佛珠中倾泻而出,瞬间迫近赵与风。

      听见禅音,又看见白芒,赵与风露出惊讶神情,他呆了一下,就被那道佛印正中了胸口。

      巨大的力量从佛印中灌出,疼痛瞬间散入四肢百骸,赵与风呕出一口血被打翻在地。擦了唇边血迹翻身爬起来,承影却已经不客气地架上了赵与风的脖颈。

      “还不束手就擒?”

      赵与风仿若没听见李夜阑的话,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李夜阑腕上的佛珠。凑近了看,赵与风才发现:那其实是一串素白的砗磲手串,中间佛塔是一枚血红色福禄,其艳如血,仿佛是用红珊瑚制成。

      终于,赵与风抬头,看向李夜阑的眼中充满了无数种神情,他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嘶哑:

      “你……怎会‘禅音佛印’?”

      这是赵与风师父严搏微的独家法门,只传本门弟子。

      严搏微佛道双修、更精通天下异术,本以此“禅音佛印”独步天下,奈何却遭贼人所害,以至于最后伤病缠身、郁郁而终。

      赵与风虽继承了师父毕生的武学,却怎么也没办法学会这门法术。

      严搏微临终时,还总劝慰赵与风,说只是时机未到、说只是缘分不够。

      但,缘何这皇城使,竟然懂得此招!

      没想到赵与风会有此一问,李夜阑疑惑间,也垂眸去看手腕上的佛珠。

      他的脑海中,其实在赵与风说出“禅音佛印”的时候,闪过了一些微末的记忆,然而速度太快,他根本没来得及抓住,像是一条弥漫了腥臭血水的河,还有一个白衣道人与一个僧侣在争吵什么。

      额角突然开始疼痛,李夜阑蹙眉:

      “你说这叫禅……”

      “哎呀!”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人拍手称快的声音,打断了李夜阑和赵与风,身着绿色绸衫的皇甫坦笑眯眯地抱着他的小花盆走进来,看见赵与风唇边有血,他十分得意道:

      “好好好,不错不错,李夜阑,你果然抓住了这个欺负我的臭小偷!”

      李夜阑一顿,正好给了赵与风可趁之机,他笑着挪步,在李夜阑反应过来之前,突然凑过去轻薄地在那人好看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吻——

      红色的血落在白皙的面孔上,倒也同他腕上的佛珠手串那般妖冶好看:

      “皇城使大人若想知道答案,欢迎随时来找我。”

      “重新介绍一下,在下鸾凤阁主,赵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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