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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6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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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是莫小姐吗?”
莫尘揉着心口,试图缓去疼痛。
“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向崇坤。”
莫尘用力咬住唇,痛的冷静,才说:“向导演好。”
向崇坤冷淡的说:“我虽然已经离开国内,却也听说了你的那部音乐剧,刚听说国内有同行做音乐剧,还是曾让我很看好的一个年轻人,我真的很高兴,不过或许是我对你怀了太大的期望,所以最后很失望。”
莫尘的脸烧起来,只能低声说:“是我写的不好。”
向崇坤却不客气,直接问:“你是怎么回事?”
莫尘无法回答,向崇坤的语气更严厉了,说:“我知道你这次是和徐正荟合作,所以也是为了名利?”
向崇坤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莫尘的答案,他很少有这样的耐心,然而电话那边却似乎不是沉默,而是荒芜。
向崇坤叹了口气,说:“你当初曾请我指点你,如今我却反而有很多不明白了,你的整部音乐剧都很浮华,太多旁白,将一切都表达尽了,近乎喧嚣,不给人一丝感叹和思考的余地,结尾曲却很简单,甚至简短的残忍,令人惊叹,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本来就是我没有写完的部分,也是整部音乐剧最初的起源,至于其他的——都是别人的名利,与我无关。”
向崇坤沉默了,许久才说:“如果你下一部作品能让我满意,那么这部音乐剧由我来重拍。”
莫尘看向手中的歌本,已经改到这种程度,卫婉应该能唱了,却绝不会让向崇坤满意的。
莫尘在下一站下车,又回到家中,打电话给徐正荟,只说还没有改好,徐正荟又借机刁难,而莫尘几天后将改好的歌本带去时,卫婉还未发脾气,徐正荟却已经气得撕碎了歌本。
“电影已经开拍,你却连主题曲还没写好,还有插曲和片尾曲没交上来,你知道你要付多少违约金吗?”
莫尘在徐正荟的怒骂中离开片场,浑浑噩噩的上了公车,却又接到贺瑶瑶的电话。
听贺瑶瑶语气沉重的说完,莫尘轻声说:“陈琰是因为受伤才不能唱歌,并不是故意违约,我们不会支付违约金的,如果星泰不怕别人说他们落井下石,就让他们去告吧。”
姜赫上次推荐的那家康复中心的疗法很有效,只是两个月,陈琰已经恢复的很好,却也只是恢复的很好,虽然已能正常言语,腹部仍不能用力发音,也就是仍不能再度唱歌,或许只有出国进行第三次手术,才有可能出现奇迹,莫尘想或许再卖出几首歌,也就能凑齐那高昂的手术费。
然而贺瑶瑶再打电话过来,却告诉莫尘说星泰已经决定起诉陈琰违约。
时隔几月,再次进到星泰大楼,按下电梯键,莫尘恍惚想起最初和星泰签订合约的时候,对于刚刚来到这个城市,生活比现在还要窘迫的她来说,是一件多么令人雀跃的事,现在想来,只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可笑。
签约之后一直卖不出歌,为了生活,莫尘白天要在餐厅打工,晚上又要熬夜写歌,被严重的低血糖和胃溃疡折磨,甚至吃止痛片上瘾,那样的日子她好容易才熬了过来,却或许又要陷回去。
莫尘等了许久才见到人事部的秦主管,秦主管还很客气,却为难的说:“大家都是同事一场,我也不想最后闹到法庭,可这是公司高层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而莫尘还在瞒着,张俊启却在贺瑶瑶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又说漏给了陈琰,莫尘赶去康复中心的时候,陈琰刚做完康复练习,正戴着耳机在听歌。
莫尘在他身边坐下,却看见一旁CD盒子上ROCK的字母,他竟在听能震碎耳鼓的那首虚《迷骨架》,陈琰却轻轻闭着眼睛,神情很柔和,似乎是睡着了。
“我十几岁前在学校一直是班长,是班中最好的学生,是父母的骄傲。”
许久之后,陈琰忽然开口,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却似乎已经知道了身旁的人是谁。
“而那年学校外忽然开了一家音像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在那家店门口听到的第一首摇滚是什么了,但我却一瞬间就爱上了那种感觉,很多人都试图给摇滚下过定义,但我那时认为摇滚就是当生命不受拘束时,原本就该有的节奏。”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陈琰笑了,说:“可是如今,我觉得摇滚只是青春坍塌时的噪音。”
莫尘愣住,陈琰笑着说:“我不想因为懦弱而躲在坍塌的废墟中,却连爬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你所谓的勇气就是用来放弃梦想吗?”
“虽然是梦想,但是不愿放弃和不敢放弃是不一样的。”
陈琰看着莫尘,说:“我累了。”
这是莫尘从未见过的陈琰,他已坚持了这么久,似乎也倦了,这天之后,陈琰康复进度明显慢了下来,无法按计划去国外接受手术,更将心思用在了应对诉讼上。
张俊启却因违约金的事而更恨莫尘,见到莫尘时态度也更坏,莫尘心怀愧疚,但那些委屈却似乎能让心里好受一些。
接到诉状的第二天,莫尘终于又病了,甚至又在睡梦中痛醒,几乎想打急救电话,当看过医生,医生也叹了口气。
“这一个月里你已经来了几次了?”
莫尘默然,医生说:“我女儿和你一般大,才多说你两句,你是有什么事这么想不开?你除了胃炎,其他脏器也都亏损的厉害,中医讲郁结五脏,心事太多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心脏,我刚才给你把脉,你心脏的杂音比很多老年人都严重,我先给你开其他的药,你再去照个心电图。”
莫尘却摇了摇头,说:“如果还是之前的病,上次的药还有,不用开了,心电图——也不用照了,我以后少想事情就好了。”
医生生气的说:“什么钱都能省,这钱能省吗?”
见莫尘不说话,医生生气的一挥手,说:“行了,身体是你自己的!”
莫尘出了医院,又去见约好的律师,才知道他们几乎是一定会输的,那么败诉后不仅要赔付巨额违约金,还要承担诉讼费,所以他们不该打这场官司。
莫尘之后又去了星泰几次,最终也没能见到叶钦,无望的翻着手机,却蓦然看见缪诗之的名字,莫尘指尖重重划过屏幕,她竟不记得自己还留着这个号码,想要按下删除键,却受不了自责,她所认识的能在叶钦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有缪诗之,而星泰却似乎不会放过陈琰,这种时候她还要这样自私吗?
手机忽然响起来,蓝如在电话笑着说:“今晚有派对,莫姐也来吧!”
或许喝一些酒,也就能打出那个电话了。
蓝如在徐正荟新电影中出演一个配角,剧组中的人因为卫婉多半对莫尘冷眼相对,蓝如却是受卫婉排挤的新人,因此很自然的将莫尘当做了朋友。
蓝如与几个人合租一间旧公寓,人多东西也多,连走廊中都几乎被杂物堆满,莫尘几乎是贴墙而过,还是被一只高杆麦克风给拦住。
蓝如为莫尘开路,拎着那支麦克风进到客厅,有几对男女和着凄迷的音乐在跳舞,满地酒瓶在脚边乱滚,莫尘只觉得那几人的样子都很怪,却又想不出哪里奇怪。
蓝如放下麦克风,开始唱一首凄缓的歌,她的声音很美,也很想往歌手方向发展,因此和莫尘稍稍熟悉后,就很不客气的要莫尘给她写歌,甚至半骄傲半玩笑似的说:“我写一张空白欠条,等我红了,莫姐你再随便填欠款金额!”
而唱到一半的时候,莫尘却忽然发现蓝如在哭,脸上画着的烟熏妆都花了。
“你怎么了?”
蓝如双手捂脸,说:“我本来就没有几个镜头,却因为卫婉一句话,几乎都被剪掉了,还说是配角,和路人甲有什么区别!”
或许是心情不好,蓝如只喝了一点酒就有些醉了,哭泣起来,屋中的人却仍忽然开始热舞尖叫,莫尘只好扶着她回了屋。
“我为了能出演这部电影,付出了那么多,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莫尘揉了揉胃,她该回去吃药了,蓝如却仍在不断的说着怨恨和委屈的话,让人不忍心这时抛下她。
“莫姐,我们都是运气差的人,我知道你也不好过,所以你别忍着,和我一起喝酒吧!”
“我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
蓝如抓过杂乱的堆在床脚的几本杂志,用力的敲着桌子,说:“这些人都是在乱说!”
莫尘接过来,那是国内比较有名的音乐杂志,当初曾对《星云》主题曲进行过热情洋溢的赞美,毫不吝惜那些妩媚和晦涩的词语,莫尘那时看着都要误以为那是一篇文学评论。
而这是第二次在这种音乐杂志上看见她的名字,仍在批判她的音乐剧,莫尘随手翻过,又将杂志放回桌上,又捡起一本杂志,却是几个月前刊发的杂志,所以仍在说着祁湛。
祁湛出道四年,如日中天之时却毫无预兆的退出歌坛,所以那几个月,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只在报道祁湛,报道一切有关他的事,只是再翻开一本当时的杂志,都似乎仍能感受到当时媒体和粉丝的狂热。
而那些都是莫尘很努力的去忘掉的日子,就像蜂窝,一碰就是蛰伤,莫尘将杂志正面朝下的轻轻放回地上,然而杂志背面仍有祁湛的照片,蓝如又去倒酒了,没有看到莫尘将杂志踢到了床底下,也就不会捡回来,所以灰尘将慢慢落满那本杂志,模糊那个人,而在她心里,或许也是如此,但愿如此。
“莫姐,你怎么了?”
莫尘的脸色太过惨白,连醉了的蓝如都有些被吓得清醒过来。
“我没什么事,只是胃有些痛。”
蓝如看着莫尘,忽然起身打开衣柜,拿了一粒药丸放在莫尘手上。
“这是胃药吗?”
蓝如笑了笑,又将药丸拿过来放进了酒杯里,轻轻摇了摇,药丸冒着白色泡沫,缓缓融化。
“是比胃药更好的。”
莫尘明白过来,没有接蓝如递过来的酒杯。
“你放心,这个不会上瘾的。”
昏暗的房间,门外的喧嚣都透着疲倦,莫尘忽然笑了,接过了酒杯。
或许她正活在Black Sabbath吉他中的世界末日,虽然已被主流放弃,却还是会被很多人捡起,躲藏进那暗无天日的乐境中,彷徨的寻找出口,可如果真的累了,这也是一个世界,又何必一定要离开?
莫尘痛的太厉害,连指尖都轻颤着,终于将电话拨了出去。
“缪诗之,你前段时间发行的两首歌都是我写的,你却冠上了别人的名字,我可以告你的!你叫叶钦不要起诉陈琰,我也就算了!”
电话那边沉默着,却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莫尘却知道手机那边的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