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apter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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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考夫看着她手上拿着那支银色餐叉。她有一双相当漂亮的手。
莹白修长，指尖纤细。仿佛有一种他手上的胎薄瓷杯般的丰润无暇。薄而白透，略带着粉，由于十分白皙纤薄，透出皮肤下的蓝色血管。
此时她的手，在窗外的柔和光线与炉膛火焰的映照下，像是被铺上一层浅金柔光般，犹如带着某种珠泽。
但这双手，却不会显得过于软弱无骨。
麦考夫想，这位Anne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爱好骑马射箭，网球击剑。这无疑可以让她的身体与双手变得更加强健而有力。
这是一双要掌控自己命运的手。
而她多年权倾英伦的养尊处优生活，以及她无比奢华、几百人鞍前马后的王后排场，显然让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全部精致高贵到完美无瑕的程度。
以至于麦考夫现在看着她手中的那支模样简单无华的餐叉，被这样一只矜贵完美的手拿在手里，他莫名觉得，这并不相配。
英式托盘上的餐盘与刀叉，显然并不是来自楼下那家价格低廉的咖啡馆。
而是赫德森太太家中的餐具。
就如托盘旁的那组Ali Miller茶瓷。
麦考夫只是一眼扫过，就足以分辨出无数细枝末节的信息。
他大脑中蕴含的无数知识与各项信息，无疑比夏洛克还要更加广博而无所不知。而他的观察力和推理，更是比夏洛克还要高明。堪称举世无双。
他视线投向Anne面前的餐具时，空气中仿佛有文字迸发浮现——
Denby丹碧瓷盘【英国百年陶瓷品牌】
帝国蓝系列
Ⅰ号平盘与Ⅲ号平盘
同品牌刀叉，316医用标准不锈钢制
而Denby丹碧作为一个创立于德比郡小镇的品牌，虽然历史已近两百年，但显然并不是浮华风格，而是英国田园式的自然与实用简朴，略带一丝英式古典与优雅。
这显然与赫德森太太这位和蔼亲切老妇人的厨房，足够相符。
麦考夫想到楼下那家Speedy咖啡馆和赫德森太太时，脑海里还一瞬闪过了一件和这事似乎没什么关系—他之前调查赫德森太太底细时得到的信息——
赫德森太太和楼下咖啡店的查特吉先生，有点暧昧关系。
而那个查特吉显然对赫德森太太隐瞒了--他在南约克郡的唐克斯特有老婆，只是别人不知道的事。
Oh,Poor Mrs Hudson.【哦，可怜的房东太太】麦考夫半假不真的心中感叹。
只不过他显然和他那个弟弟行事不同。
如果是夏洛克知道了这事，恐怕八成会告诉房东太太，甚至可能是蛮横失礼的当众说出来。
并且夏洛克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而麦考夫，他显然没兴趣去的提醒谁。这些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比起孤僻傲慢、极难相处，盛气凌人到似乎与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夏洛克。
在英国政府乃至整个自由世界里，游刃有余，几乎掌控着一切社会规则的麦考夫·福尔摩斯，他看起来无疑比夏洛克要绅士有礼的多。
但实际上，那究竟是得体有礼，还是冷心寡情，显然就见仁见智了。
而向来铁石心肠，认为自己只对这个国家的运转、与几名家人，有着责任的麦考夫·福尔摩斯。
此时看着Lady Anne手中那支—似乎与她并不相配的简朴无华餐叉，他不知为何想的却是——
这支叉子应该换成英国皇室御用Wedgwood【韦奇伍德】的金银餐叉。
而且还要是仅供王后御用的、金饰无比奢华名贵的‘皇后款’才行。
这才配的上她。
一位真正的英格兰王后。
麦考夫意识到自己莫名的在想些什么之后，不禁蹙了下眉。
这实在毫无道理。
这只是个离奇怪诞的突然出现——并且还给他增添了不少繁杂的新麻烦的‘断头幽灵’。
即便他将她捕回军情六处，‘切片’研究。都不算太为过分，立场站不住脚。
而他不但‘善心忠诚’的，没将她带回军情六处，还为她安置了如此多的生活事物。
这还不够吗？
可他现在，难道是认为，他应该将她当成真正的Queen of England而尊崇备至吗？
麦考夫怀疑自己是因为近日工作太过繁忙，而此时意识不清，凭空乱想。
不过。
一套皇后御用餐器似乎也不算什么事，麦考夫想。
反正他之前已经派人往这间公寓里，送了无数她生活所需的东西，再多一套金银餐具又算什么呢？
这只是他作为一名大英帝国公务员，应尽的责任而已。麦考夫想。
在‘大英政府’的脑海里片刻之间，已经闪过这些所有的事后。
事实上，Anne却很喜欢她手中的这支餐叉，而且在她看来，这支叉子光亮的银色很漂亮。
Anne回忆着说道，“我倒是只记得，1533年的时候，佛罗伦萨的那位小美第奇，成为法兰西王妃时。听说从意大利带了不少厨师和烹饪工具、餐具过去，其中就有餐叉。”
那是Anne加冕为英格兰王后的同年，而她当时与法兰西王室还可以说是友好结盟。
毕竟直到两年后她两次流产男婴，法兰西国王弗朗西斯一世才怀疑起她地位不稳，和她的同盟变得极为谨慎，不再是她的支持者。
对此，Anne说不上什么被背叛感，或是极度愤怒于她往日盟友的倒戈。
正像是在她1532年促成英法结盟时，在法国加莱，弗朗西斯一世曾不乏真心实意的对她说——
「事实上，你要登上的宝座，并不那么轻松，尤其是对那些并非生来注定享有宝座的人，想坐拥一切更是举步维艰。如果我不是生来就是国王，我不会希望背负那样的命运，你明白吗？」
Anne当然清楚。
她要走的是一条千夫所指、众叛亲离的路。
可是她不甘心湮灭无闻，她一定要向上攀爬。即便她将要面对的，是六尺之下，也在所不惜。
那些出身高贵、坐拥一切的人，难道天生就比她高贵吗？
她倒要看看，到底谁能给这个世界制造一场风暴。
而在Anne和法兰西王室从同盟关系到破裂的过程中，她倒是几次听起过那位结婚时才十四岁的小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
Anne一开始注意到这个法国小王妃，是因为对方和她有点同病相怜。
正如她被欧洲王室视作低贱的平民出身，凯瑟琳·美第奇嫁入法国王室后，被冷落轻视她的商人家庭出身。
尤其在美第奇家族的罗马教皇克雷芒七世1534年去世后，这位年轻的王妃在法国王室显然更举步维艰。
虽然Anne作为新教徒，无疑与天主教天然站在对立面。
但即便如此，她当然也没必要为此去憎恶仇恨一个和她不涉及什么利益关系的十四五岁小女孩。
她确实跋扈易怒，狠毒残忍。但那是在事关英国宗教斗争与王权争锋之中。
而在她身旁，麦考夫·福尔摩斯听她提起凯瑟琳·德·美第奇，那位法国历史上最著名的黑太后。
于是麦考夫对她说道，“1536年8月10日，法国王太子弗朗索瓦因病去世，他的弟弟--也就是凯瑟琳·美第奇的丈夫亨利，成为新继承人。”
虽然这位‘黑太后’在成为太子妃与法兰西王后之后，依旧常年被丈夫漠视，几乎不被允许有任何政治影响力。
但在他死后，凯瑟琳·美第奇成为摄政王太后，把持朝政，权倾法兰西。
而这位来自意大利的王太后，无疑给法国带来了深远影响，无论是执政上还是艺术方面，以及各项时尚。
比如现今法国引以为傲的法餐饮食文化，其源头，便是凯瑟琳·美第奇从意大利带去的饮食风尚。在这之前，法国王室吃饭还在用手抓。
至于十六世纪初的食物菜肴。
虽然拥有欧洲最优渥耕地、物产富饶的法兰西，当然比身处阴冷岛国、食材稀少的英格兰，菜肴味道要优胜一些。但也相差不了多少。
因此此时，当Anne握着刀叉分割食物，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的时候，她对食物味道感到了惊喜。
已经完全没有了十六世纪时各式香辛料的苦涩【比如盐，古代非精制食盐，味苦涩口】和那些奇怪味道。
她进餐时十足的优雅斯文，充满皇家高贵气度，完美的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皇室用餐礼仪。
而在她开始吃东西的时候，身边离她很近的夏洛克，将一杯暖热的清茶放在她手边。
清澈橙红的明亮茶汤，盛在润白莹透的骨瓷杯中，像是一捧橙金宝石。
Anne看着这十足漂亮的瓷杯，她当然曾见过精美漂亮的瓷器【瓷器十五世纪初传入欧洲】但它们没有哪一个，像如今这个世界的--她面前的这一盏更美丽莹润。
这个新世界真是太棒了，不是吗？
她轻饮这杯茶，口中是迷人优雅的麝香葡萄与奇异的花果香气，柔和而芬芳，令人难以忘怀。
Anne看向夏洛克，语调愉悦轻快的说，“I like it. I really like it.”
她脸上和浅蓝眼眸里，是真实的笑意。
那种出自真意的悦然，使她美艳的面容看起来，犹如娇艳甜灵的小玫瑰。
以至于夏洛克移开视线，莫名清了清嗓子。
不过，他目光转开，手上却又将那份热苹果派，移到了她更近的位置。
坦白讲，如果不是说出来怕他翻脸，Anne现在很想告诉他：他看起来像是一只一言不发，把玩具推到主人面前的猫。
Anne觉得她如果照实讲了，他可能会炸毛。
所以她从善如流的切了块热苹果派，沾上一点奶油冻，放进嘴里。
满满的苹果清新甜香夹杂着一点肉桂香味，和迷人醇厚的奶香味道。
显然比几百年前的苹果派要美味几百倍。
Anne觉得，她现在更喜欢这个新千年了。
毕竟她确实是一个欲望强烈的人，不管是权欲与战斗欲望，还是奢华享乐的欲望与食欲。
而夏洛克此时看着她，不知为何，脑海中莫名闪过一句，“The breath is like the stream of apple pies.”【她的呼吸，就像苹果派的蒸汽一般甜美】
而Anne吃了苹果派又饮下一点茶后，对身旁的两位福尔摩斯先生问道。
“所以现在英国菜，变得很不错了吗？”
毕竟在她生活那时，英国菜在欧洲只能说是平平无常。
而此时，‘大英政府’听了她的话，嘴角都不由变得紧绷了点——
美食话题，可以说是大不列颠人心中永远的痛了。
尤其是在这位十六世纪英格兰王后的面前。
要告诉她--在蒙昧贫乏的中世纪时，英国饮食都还算得上是欧洲平均水准的程度。
结果却在工业革命时期，急剧的城市化与工业进程，使英国饮食，一下子到了英国谚语中「能忍受英国的冬天和英国饮食的人，就什么都能忍受」的地步。麦考夫看着她想。
尤其，她还是位亲法的女士。和享誉世界的现代法餐一比，英法饮食上显然相差的过于悬殊。
并且。
麦考夫看着他面前的Queen Anne，她显然有着相当重视物欲享乐的性情——
在Anne入主王宫后，她的时髦奢华、风情摇曳，甚至在英格兰宫廷掀起了一场时尚风潮。
以至于让当时历来被欧洲视为贫穷边陲小国的英格兰宫廷，都一跃成为欧洲最具风尚、时髦华丽的王宫之一。
直到她被送上断头台。
那位将“服从与服务”作为座右铭的——质朴温顺、所能读写的文字仅限她的名字的简·西摩王后入主宫廷，英国宫廷才再次变得简朴保守。
因此，麦考夫怀疑，Lady Anne知晓英国饮食如今在世界上的水准后，没准可能会动起移居法兰西的打算。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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