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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下册——华园之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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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出来,游马已经走了。
虽然游马并没有说,但是奏太从内藤那里得知:游马正在努力抹除所有关于奏太曾经从事工作的痕迹。
包括回收销毁所有揽客用的带有“夕雾”照片的明信片,与花降楼协商销毁游郭所有有关“夕雾”的记录,与曾经的恩客进行沟通签下保密协议等等。这些无一不需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光凭游马和内藤两个小子是做不到的,有些部分甚至动用了御崎家族的力量,或者说是因为奏太入了御崎家的户籍,御崎家不允许家族成员有这样的污点存在而出手相助。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对这种工作的偏见消除了不少,但是不免会有人对前色子指指点点。其实别的倾城被赎身后也有出去工作,生活走上正轨的。但是像游马这样把一切抹除得如此干净的还没听说过。奏太不明白游马究竟为何这么努力地做这件事情,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占有欲那么简单,游马肯定思考到了更多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奏太穿着居家服走下楼打算吃早餐,却发现一楼的沙发上坐着一位陌生的男子。
男子戴着眼镜,莫约35岁左右,棕色头发眼眶深邃鼻梁高挺的混血儿模样,跟有四分之一西方血统的奏太比起来,对方的西方血统更为浓厚。此时手上正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着,有时悠闲地抬手喝一口茶几上的咖啡,似乎没有察觉到奏太的出现。
游马家住在地段超好的高级公寓顶楼,安保系统十分严密,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经过许可的,绝对不是什么危险的人。而且游马很注重私人空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他的家和工作室,能到这里来的人跟游马的关系必然是很好的。
奏太走到餐桌前,可是餐桌上很奇怪的没有任何东西。平常木下夫人都会准备好自己和游马的早餐放在桌子上,而且无论奏太是什么时候下楼吃饭,早餐都是热乎乎好像新鲜出炉一样美味。
冰箱里即便有食材自己也完全不会做,想到这里奏太索性搬来沙发凳坐到了男子对面。
“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请问您是哪位?如果要找游马哥他已经出去了,需要帮忙转达的事务的话可以留言给内藤先生。”
男人闻声抬头推了推滑落鼻梁的眼睛,露出有些神秘的笑容。
“我不是来找游马君的,游马君走的时候已经跟我见过面了,我是来见你的。”
“见我?”奏太把来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努力回想着,最终确认自己跟这位来客从未谋面。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御崎家的私人医生高桥响,这是我的名片。”
奏太将双手接过了对方的名片。名片上面写的是一家很高级的私人医院。
“我们家从我爷爷那里开始是御崎家的私人医师。御崎家的管理很人性,现在我是御崎家私人医生的同时也是一家医院的主治医生,只是要以御崎家的事情为主而已。我比游马大12岁,几乎是看着拓马和游马长大的。游马私底下跟我的关系也很好,所以才能放心地把你交给我。”
对方的举止并没有任何说谎的迹象,对奏太没有明显的敌意,态度也非常放松,根本不像事务性谈话的样子。奏太放下了一直紧绷的戒备心。
“了解,那游马哥安排你做什么呢?”
高桥一笑,摇摇头道:“还真是一口一个‘游马哥’叫得顺口,不过这样做很对。目前御崎家除了老爷子和现任家主也就是的拓马游马的父亲还有我之外,其他人并不了解你的之前的身份,虽然现在御崎家和游马已经把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小,但是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
这番话完全是为游马和奏太自己的处境着想,而且能有知道这种属于御崎家秘密的权限,可以暂时断定这个医生没有危险。
“这次游马君叫我来是为你做一个全身检查,包括生理和心理方面。在这件事情上我希望奏太君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游马君走前特地叮嘱我要好好跟你解释一下,他担心你会多想。这个检查只是为了你以后可以更好地生活、融入这个社会,也是你重新回归正常生活必须做的。请你相信无论是游马君还是我都没有任何轻视、不相信你的想法,这些都是……”
“都是为了游马和我,我知道的。”
奏太平静地打断了高桥,他淡淡道:“游马的身体并不是很健康,情感也很脆弱。我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把奇奇怪怪的病传染给游马。而且在游郭里待了这么多年,我基本上把所有肮脏恶心的事情都见识、体验了一遍,想不心理扭曲都难。”
高桥显然没有想到奏太会这样平静地接受这件事情,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但旋即恢复了正常。
“我没有想到你接受得这么快。”
“哎!我总算知道今天早上为什么没有早餐了。”奏太并没有理会高桥的话语,起身向楼上走去道:“还有很多检查等着我不是吗?还是不要耽误时间尽快出发吧,稍等我换一下衣服,有什么话到了医院再说。”
奏太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只会给游马添麻烦,要是想真正成为游马的家人好好地生活下去,必须要正视自己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存在很大的问题这件事情。
坐在高桥车上开往医院的途中,奏太透过玻璃窗向东京繁华的街道望去。从15岁步入吉原这个地狱开始已经与这个世界隔离了整整7年,这之间发生的变化让人难以置信的巨大,冲击着奏太的大脑。他必须尽快适应,像一个孩子一样从头开始学起。
给奏太做检查的不知情的小护士和年轻女性医生们因为来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帅气病人而雀跃不已。奏太则学着游马的样子对她们保持着温和而疏远的态度。
“高桥先生,你知道游马的身高是多少吗?”
量身高体重的时候,奏太不知为何突然问起游马的身高。
高桥反问道:“你觉得是比你高还是比你矮?”
“小时候比我高来着,现在应该差不多。不过在那里基本都是跪坐在和室里面,所以不是很清楚。”
“现在跟你一样哦。”
“这样啊……”
奏太的嘴角微微泛起了微漪,一个淡雅的笑容静静地在精致的脸上荡漾开来。
“你在笑哦。”高桥挑了挑眉道:“我原以为你的笑容会更加妩媚或者说性感。”
奏太收敛了淡雅的神情,转而对着高桥微微扬起头露出了一个邪魅笑容。
“你是说这种笑容吗?”
“没错,就是这样。”
各种检查一项接着一项,不过私人医院就是服务好,安排得非常合理,并没有让奏太因为等待和奔波消耗太多体力。而高桥则一直陪伴在奏太身边。
直到夜色降临,二人才驱车离开医院。但是车却并没有开往游马的家,而是拐到了一家僻静的咖啡厅。
看着一脸戒备的奏太,高桥停好车向他解释道:“不用担心,我可没有拐卖你的意思哦,虽然心理医生对患者的隐私有保密的义务,但是事关御崎家的面子问题,只能让心理医生做了一下简单的性格倾向测试,所以说真正重要的事情还是要交给我来做。”
奏太点点头跟了上去,咖啡馆除了老板和一名店员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看高桥和二人打招呼的样子也是熟识很久了。
“这件事游马不知道吧。”
“看出来了?这的确不是游马君的意思,而是出于家主的授意和我个人的私心。”
高桥喝了一口红茶,将十指交叉垫在下巴下方。
“不用那么紧张,我多么人畜无害的一个大叔。”
“你也知道你已经是大叔了?”奏太笑着毫不含糊地反击回去。
可是高桥却一反一直以来轻松的态度,十分严肃地说道:“我不喜欢绕弯子,所以请允许我直接切入主题。”
听到这里,奏太本来有些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的坐姿不自觉地端正了起来。
“家主想要了解的东西,通过和你的接触我已经了解。我接下来想要知道的东西家主并不知情,但是这事关游马君我不得不问。虽然我与游马君主仆有别,但是私底下游马就像我亲弟弟一样,所以恕我夹带私人感情来处理这件事情——大约一个半月前,游马君身上的伤是你弄出来的吧?不是指右手,而是身体内部。”
一瞬间,奏太的胸口被揪紧,好像窒息了一般。赎身以来二人都刻意回避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奏太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奏太深吸一口气,承认了。
“是的。”
“你知道游马君那天半夜出现在我面前时的样子吗?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游马君。他下身全都是血蜷缩在床上躲起来,一直不肯给我看伤口,更不可能让其他医生来医治。缝合伤口的时候是半麻,他意识很清醒什么都知道。从开始手术一直到结束,他都在小声地哭。”
奏太清楚的知道,游马脸皮薄得很,让如此亲近的人发现这般羞耻的事情简直可以要了他的命。
“关于那件事情我不想多说,我只能告诉你那绝对不会再次发生了。”
奏太的手在膝盖上紧紧攥住,目光少见的低垂着。
“为什么?”
“因为无论说什么听起来都是借口罢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看到游马君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让你感到亢奋吗?”
“怎么可能!”
空气有些沉重,着让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高桥的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先开口道:“虽然现在不能马上确定你是否医学意义上的虐待症患者,但是我个人认为你不存在这个问题。既然你不愿意提及我也不会深究,这也牵涉到你和游马之间的隐私问题。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那样做吗?”
“你觉得呢?”
奏太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高桥。可没想到高桥并不是刚刚严肃认真的神情,而是一副笑眯眯样子保持着原来轻松的态度。
“好了好了,奏太君不要生气,大叔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弄清楚一些问题而已。”
“你试探我?”
“说实话,如果今天没有跟你接触,我绝对支持内藤的反对态度。但是人要有自己的判断,如果没有真正自己去体验了解,得到的信息不一定是可靠的。”
高桥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点燃。
“你没有多大的野心,对于御崎家的财产和势力不感兴趣。这是家主最想知道的。而我在意的是:你很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让人无法摸透你的真实想法。但是提及游马君的时候情绪会明显地波动,而且可以暂定你的那方面没有特殊癖好。最重要的是游马君选择了你,我也相信那孩子的眼光。”
奏太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将目光游移到窗外,看着街边的广告牌。
“游马很会看人。”奏太沉吟片刻后缓缓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无论是内藤还是高桥先生你,都是真心为游马着想的人。”
“因为游马君是个好孩子啊,但是不管多大都只是个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用‘天真’来形容呢……”
“直接说‘傻’不就得了嘛!那个对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混蛋都全心全意、掏心掏肺的笨蛋。”
“完全赞同!”
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奏太不怀好意的笑着,微微斜着身子向高桥伸出了手,道:“游马那个笨蛋肯定在希望我们的关系会变得很好。”
“我也觉得是这样,而且我也很欣赏你的性格。”高桥会意,握住了奏太的手掌,道:“另外,学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有些神经过敏罢了。”
“我知道,只是他被激怒时的反应很有意思,所以稍稍捉弄一下。”
“这一点我不否认。”
达成共识的二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愉快了很多。奏太用小勺子搅拌着饮料,满足地喝了一口。
高桥在烟灰缸里熄灭了烟头,道:“有些检查的结果要等一周之后才能出来,在此之前关于你的健康状况到底如何还不能完全下定论,所以……”
“我明白了,在此之前我不会碰游马的。”奏太干净利落地打断了高桥的话。
“嗯,虽然你看上去身体健康、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很多疾病的潜伏期很长。或者说你只是病毒的携带者,但这都有感染游马君的可能,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不过很多病毒只有跟血液接触才会感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拥抱牵手什么的还是安全的。如果游马君身上有伤口尽量别碰。”
“我了解了。”
这不禁让奏太想起那个最不愿回忆起来的夜晚。如果自己真的在那天把携带的病毒传染给了游马,奏太恐怕一生也无法原谅自己。
这时高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高桥医生,还在陪夕雾做全身检查吗?”
在一旁听着的奏太立刻明白给高桥打电话的人是谁了,现如今还是称呼奏太为“夕雾”,而且跟高桥认识的人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了。
“已经结束了哦,学。”
“那您现在在哪儿?”
“还是那家店,要来喝杯酒吗?”
高桥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奏太,奏太以同样的笑容回复他。双方都是同类人,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可怜的内藤就这样进了二人的圈套。
“……我今晚倒是没什么事情,御崎还有事情要做不能来。”
“那就这么定了,等着你。”
高桥挂断了电话向奏太道:“这家店白天是咖啡厅,晚间就是酒吧。我跟游马君还有学都很喜欢来这里坐一坐。另外,帮助你把学拐来这件事情,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哦。”
“那是自然。”
奏太本就不讨厌内藤,加上内藤在很多方面比自己更了解游马,奏太也想对游马的工作和生活了解更多。自己跟内藤的关系变好了,想来游马也会很开心。高桥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于是很配合地把内藤叫了过来。
“不过高桥医生,你跟经纪人先生是不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啊?”奏太故意学着内藤的语气称呼高桥。
“哇!被你发现了?”高桥故意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
“我毕竟是曾经从事过那种工作的人嘛,对这些事情还是很敏感的哦!”虽然只是远远地从电话里听见,但奏太还是捕捉到了内藤对高桥说话时与平时的情绪差别。
“不愧是曾经的花魁!”
“不过内藤那家伙还真是可怜。‘我倒没什么事情’、‘御崎来不了’,多么明显是想跟高桥医生单独相处啊!”
“不差这么一会儿,把内藤灌得半醉后那家伙就很好解决了。”
不一会儿,奏太就从窗外远远地看到了驱车赶来的内藤。
内藤停下车后几乎是奔跑到店门前的,但在开门的前一个瞬间又猛地停下收回自己即将开门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整理好自己的外套和头发深呼吸,最后才拉开店门。
走进店里跟店员打好招呼后,一双眼睛开始有些焦急又有几分期待地扫视店内,看到高桥所在的地方,内藤平时有些紧绷古板的表情顿时柔和了起来。
奏太故意伸手向内藤摇了摇,让满眼只有高桥的内藤注意到煞风景的自己。
果不其然,内藤柔和的气质几乎是一瞬间变得僵硬,盯着奏太的眼睛充斥着内敛的不满。
这样意料之中的剧烈变化让坏心眼的奏太和高桥感到十分愉悦。
“高桥医生,您怎么跟夕雾在一起?”虽然见到奏太让内藤的心情变得很差,但面对高桥的时候,内藤的态度还是硬不起来。
“学,奏太君有自己亲生父母赋予的名字,也有御崎家赋予的姓氏。你知道游马君现在不断地勉强自己是为了什么吧?这样做不会让游马君为难吗?”
听了高桥的话,内藤还哪里敢表现出一丝不满。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你需要道歉的是我吗?”
“……不好意思,御崎君。”
内藤虽然心里很不愿意,但还是从牙缝中挤出来道歉的话。虽然跟对待高桥比起来完全是两个级别,但是奏太并不介意,满意并得意地接受了内藤的道歉。
“但是现在算上拓马君已经有三个‘御崎’了,这样不太好区分呢……”高桥拉内藤坐到吧台前,将内藤塞到了自己和奏太之间道:“你也跟游马君认识十年了,怎么还是不肯叫人家的名字。难道是游马君不够格做你可以直呼名字的朋友吗?”
“不是这样!御崎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总觉得改称呼有些……”
“不要害羞嘛!游马也很希望你对他直呼其名。有些事情就是一开始觉得很别扭,但是习惯了就好了。”
奏太毫不在意内藤满脸的不情愿,伸手揽住了内藤的肩膀拍了几下。而内藤碍于高桥,自然也是不敢有任何反抗。
“我有点好奇,内藤你跟游马是怎么认识的?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类型嘛!”
“没错,虽然游马君看起来跟谁都相性很合,但是不会跟他人快速地亲近起来。而且总感觉那个时候的学气场很足、不是很好接近呢。”
现阶段与内藤拉进关系的最好办法就是谈游马,高桥和奏太深谙其中道理,几乎是一人一句向内藤搭话。
“同学关系,就那样认识了。”
“说得具体一点嘛!我也想知道诶!”
“虽然年级和班级不同,但是都是学生会的,所以接触的比较多。”
“那个时候的照片我还有哦!奏太君要看吗?”
“我要看我要看!”
就这样,内藤被左右二人不断地灌酒,直到神志略有一丝不清醒。虽然一开始是被迫与奏太交谈,但是因为有游马作为共同话题,内藤与奏太很快在诸多事情的看法上达成一致。
“所以说就是那个什么来着……‘命运’,可以这么说吧!御崎不、游马……大概就是命中注定会被混蛋欺负吧。”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内藤仰头喝干一杯酒,将酒杯重重地撂在桌子上,道:“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所以才更加无法忍受。”
“怎么,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游马的事情吗?”比起内藤的微醺,奏太的脸上没有一丝泛红或发白,好似刚刚灌进去的那么多酒都是饮料凉水一样。
“你那么聪明为什么不自己猜啊!”内藤被提起痛处有些心虚,态度不自觉地恶劣了起来。
“游马那么有钱,上学肯定是学费贵的要死的私立贵族中学啊!我父亲是会社员,母亲是家庭主妇,不过普通的中产阶级而已,怎么负担得起贵族中学的学费……我都是靠成绩和奖学金还有课余时间打工才上得起学啊!”
高桥看着内藤道:“这样的孩子在贵族高中是很容易被欺负的类型呢。”
“所以说,理所应当的没有朋友,背后里被人瞧不起,私底下会被欺负很正常啊!但是那个时候我不服气嘛,所以很尖锐、锋芒毕露,自以为是地看破红尘,想要报复所有瞧不起我的人,心理扭曲黑暗得不得了。现在看起来真是中二病晚期。”
“你还真别说,我好像真的能猜出来。”奏太无奈地笑着将酒杯凑到嘴边,轻啄一口:“以游马的性格,他绝对说什么‘觉得你很厉害’、‘很欣赏你’之类的话,还担心自己表达得不对伤害到对方,说话支支吾吾的要跟你做朋友。”
“你猜得还真准。因为中等部和高中部在一个校区,宿舍也是混编。不知道游马他怎么做到的,让老师把他跟我编入了同一个宿舍。我当然对这个蜜罐里长大的小少爷感到羡慕和嫉妒,只是当时不愿意承认而已。一直在心里嘲笑游马太无知、幼稚,那样亲近不知根知底的人。他越是对我好,我越是觉得他在炫耀、越是嫉妒他。”
奏太苦笑道:“我们还真是一样呢,其实心里很羡慕很向往他可以那么衣食无忧、随心所欲地活着。而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的命运被有权势的人肆意玩弄在股掌之间。”
“对啊,所以……我故意那样做,就是想看他在别人面前那一副完美的样子支离破碎,想看他颜面扫地……所以,中学时他第一次参加重要的比赛展示自己画作的时候,我换掉了游马的画。”
内藤用双手支着自己的额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看到他转身看见画被换掉时震惊的样子,我当时真的高兴得快疯掉了。游马崩溃的时候,罪恶感的确在冲击着我的心,但那只是让我感到更加兴奋更加疯狂而已。”
内藤趴在桌子上,拳头紧紧地攥着以至于手臂在微微地颤抖。奏太叹了一口气安慰似的拍了拍内藤的肩膀,高桥的手则温柔地包裹了内藤的拳头。
“我主动提出要帮忙的时候,游马还是一副开心得不行的样子,一直说着谢谢我、能有我帮忙真的太好了之类的话。就算是从会场出来找到我也不相信是我做的,还傻乎乎地要跟我一起找到犯人。我也是一直伪装得烦了、累了,冲他发了一大顿脾气,把自己所有黑暗的、扭曲的心情全部发泄给了游马。”
——无论是卖身前还是现在,我一厢情愿地想要帮助你、对你好一些,可是我还是搞砸了。我不知道在你眼里,那都是位高者的施舍,我伤害了你的自尊,所以、才一直讨厌我的对吧!
“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天游马来花降楼的时候会那样说了。”
当时的内藤肯定是说过游马对他人的好意不过是炫耀和施舍之类的话。所以类似的事情再次在游马身上发生时,游马会那样想。认为对方其实一直讨厌自己,而自己却不明就里地贴上来,让对方还要装作喜欢与自己相处的样子,使对方的心情变得更糟,为此很自责。
“之后因为宿舍不能随便调换,他一个不怎么会做家务的小少爷独自把宿舍公共空间所有自己的东西都收起来,尽量不让我看到。虽然自己作息规律,但还是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尽量错开时间不让我看到他。就算是那样,别人说我的坏话、破坏我的私人物品的时候还是会站出来替我维护。在自己的运动服上模仿我的笔迹写上我的名字,代替被别人剪烂的我的运动服,悄悄地放在我的储物柜里。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也开始有一点愧疚,知道这些都不是游马的错,游马是无辜的,但是我还是拒绝接受游马的好意,对他恶语相向,传播一些对他不利的流言。我没资格说你,奏太。那个时候的我做得比你更加过分……”
奏太知道,内藤那时对自己说的话也是对当年那个伤害了游马的内藤说的。
“后来呢?”
“我们虽然住在同一个宿舍但是很少碰面,那样过了大概半年多。游马终于重新恢复画画,第二次参加比赛。那时游马拒绝了一个女孩子的告白,虽然游马很温柔没有伤害那个女孩,那个女孩也没什么怨言。然而学校里我散布的流言已经传开了,那个女孩的姐姐是这个学校高年级的学生,以为自己的妹妹被游马羞辱,召集了一些平常就嫉妒游马但是不敢表现出来的人对他的画作下手。我在厕所无意间听到了这件事,但是我什么都没做打算冷眼旁观来着。”
“但是你没有那么做不是吗,学。你保护了游马君的画。”高桥的声音还是那样地富有磁性,在内藤的耳边低沉地回荡。
“当时游马看到是我负责带来那幅画的时候,游马虽然楞了一下,但是毫不犹豫地相信我了。我当时以为就算我那么做了,游马应该也不会再相信我来着。”
“游马肯定知道的,原谅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信任他,让他把做错的事情再交给他一次。”
奏太喝干杯中的酒,顺便给内藤的酒杯满上。奏太很讨厌给客人倒酒服侍他们,但是他并不讨厌对游马和内藤这样做,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尊重他真心对待他的人。能在奏太和高桥面前把那般的过往一一倾吐,也是内藤信任二人的原因。
“行了内藤,你就不要沮丧了,听了这些我都有些奇怪为什么游马没有跟你在一起呢!连我都一直嫉妒你们关系太好,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游马……”
奏太笑了,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的很温柔、很静谧。
“那就让我们用余生好好补偿游马吧!我们都是在黑暗中被游马拉回这个世界的人啊……”
高桥露出了一贯的笑容道:“不过你们两个也不用对游马君太过愧疚,这样游马君也不会好受的。游马君跟我说过,他一直不希望学怀着这样的心情对待自己,他很希望学会有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屈才只是做一个小小的经纪人。游马君也是看中了学的才华啊!还有奏太君,不要太沉浸在已经过去的事情中,游马君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的未来哦!”
“游马为什么要那样努力地隐瞒我曾经作为倾城的事实?”
奏太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非常在意的事情。
内藤回答道:“因为游马说了,他想让你堂堂正正地活着,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游马说以你的性格可能会比较喜欢做演员、歌手一类光鲜亮丽、抛头露脸的工作,而且你的能力也足够。如果你以后想做这样的工作,他不想前娼妓这样的身份来困扰你。所以连画展中带有你长发形象的画也决定不展出。”
想不到游马竟然为自己想了这么多,不仅仅是买回来喜欢的奴隶那样的圈养的身份,而是真心希望奏太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证明自己的价值。想到这里奏太的心里涌过一股温暖的热流,是游马的温度。
就在这时,高桥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游马的电话。
“喂?游马君吗?是的,已经结束了……”
内藤因为被奏太和高桥灌了太多的酒,已经昏昏欲睡趴在桌子上,上下眼皮开始难舍难分了。
高桥挂掉电话,向奏太摇了摇手机笑道:“看来我还是赶紧送你回家好了,不然游马君可是会很寂寞的哦!”
高桥很麻利地结了账,拒绝了奏太也要帮忙扶内藤的请求,自己将摇摇晃晃的内藤扶出店里,扔到了车子的后座上,替软趴趴地瘫倒在后座上的内藤扶正身子、系好安全带。
坐在副驾驶的夕雾将纤长的玉指搭在唇上,故意用倾城时期魅惑的语气说道:“我在想,游马当时那种情况就是跟内藤搞在一起都不奇怪,怎么突然变成走友情路线了……啊啦啊啦,高桥医生不会是对未成年出手了吧!那可是能算作犯罪的哟!”
“你实在是聪明过头了,做倾城真是可惜了这样敏锐的观察能力,你应该去当私人侦探之类的,抓外遇跟踪情人你绝对擅长。”高桥摇了摇头,苦笑着启动了轿车。
“那倒也不是,我以前只是一个又别扭又倔强根本不会说漂亮话的小毛孩而已,反倒是做色子才学会了这些。”
“在不同的客人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吗?我好像能理解为什么几年前奏太君可以在卖身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成为花降楼的摇钱树了。”
“多谢高桥先生的赞誉,但是转移话题可不好哦!交代一下吧,你对受害人内藤都做了些什么?”
虽然高桥作为医生很善于与人周旋,但是比起认真起来不依不饶的奏太还是略逊一筹。
“我又不是犯人,不要审讯我啊!”
红灯期间,奏太露出了无比妩媚娇艳的笑容,看得高桥脊背一阵阵发凉。
“高桥医生,您说——您在戒烟期间破戒的事情,我要不要告诉内藤啊!”
“你怎么知道……”
“我可不只是看到内藤进门前整理自己而已,在此之前某个人可是悄悄点了一杯味道很重的酒,还向手腕处喷了不少古龙水来着……”
面对火眼金睛的内藤,高桥只得缴械投降。
“看来也只有游马君才能抵挡得住你了。”
高桥苦笑着道:“只是想教训一下未成年却野心勃勃而且过分老成的小屁孩而已。那个时候的学真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地向上爬。学受游马君邀请来御崎家玩的时候,我一眼就发现他对游马君的嫉妒,还有他利用游马接近御崎家的事情。所以我找了一个看似很合理周密实则虚构的事情利诱,想借此机会报复一下欺负游马君的坏孩子而已。”
“但是游马和内藤却很快和好了,内藤也不想再利用游马了,二人成为了真正的好朋友。这下医生大人就感到很困惑了。”
“对呀,结果被这个小子先摊牌拒绝了。但是慢慢了解学之后发现其实这小子也很可爱的嘛,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
“全优生、乖孩子,虽然曾经迷失过,但还是一个有些古板认真的好人。”
“没错!一直努力、痛苦挣扎的样子很让人佩服也很让人心疼呢,游马君大概也是这样看奏太君的吧!”
奏太不知又想到了些什么,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游马有没有多管闲事牵个线什么的?”
“所以说,很感谢游马君为我这个老大不小的单身贵族落实了男友问题。现在是我跟内藤来为游马担心了,不过看起来好像并不用担心的样子。”
高桥已经对奏太几乎是预知的敏锐判断力习以为常了,不再为此惊诧,淡定地老实回答。
“不过高桥先生也是看起来十分可靠、成功、很有男人味哦!身高180以上,又是混血儿,还是高收入的医生。这样的好男人送上门来,很难让人不被吸引呢,双向暗恋什么的真是浪漫啊……”
“哈哈,过奖过奖。”
东京的夜晚甚至比白昼繁华,窗外的各色商店有的盖上了黑夜的棉被悄然入睡,有的则披上了与白日截然不同的外套,变成了另一副模样,这与游郭并无二致,只是背景不再是古色古香的木质和式房屋,而是现代化的房屋而已。
如果奏太在游马家中过着米虫一样的生活,那么走出吉原与身在吉原实际上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在自己发觉之前,游马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想法,为自己做好了打算并且努力着,这让奏太不仅感到一阵温暖。
回到家时,作为司机和女佣的木下夫妇已经离开了。桌子上留下了盖着盖子的夜宵。月色连同世人的眼光被落地的窗帘挡在外面,这个偌大的二层空间是那样的静谧和温馨,是因为有最爱的人在等着自己吗?
楼上游马的房门虚掩着,灯光的小尾巴隐隐约约地拖在门外。奏太轻轻走上去推开房门,浴室里没有水声却亮着灯。
“游马,还没睡吗?”
走进浴室奏太才发现,游马已经在浴缸里睡着了。旁边洗漱用品还没有好好收起来,显然是泡到一半太累了直接睡着了。
“笨蛋游马,这样可是很危险的啊!又勉强自己了吧……”
赶紧把游马从浴缸里抱起来,免得他滑下去溺水。
“你要是出了事情,我可怎么办……哼!明明已经累到这种程度了,还想着色色的事情,我有那么饥渴到不在乎你的身体状况吗?”
但仔细一想,自己一直以来好像都在给游马增添负担,不禁摇了摇头。
用浴巾包好擦干水放到床上,再帮忙穿上睡衣。这样即便是奏太的动作很轻柔,游马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抱歉我睡着了,欢迎回来。”
困倦的游马发出了绵软模糊的声音,更加像幼小的动物或者小孩子。
“我回来了!”
奏太无比怜爱地抚摸游马的头,拨开刘海,在额前落下温柔的吻。
“奏太,那个、今天……”
“我没多想,知道游马是为我好,你安心睡吧。”
“我有好好地清理过……”
“今晚先休息吧,不要太勉强自己哦,我也很累了……晚安游马!”
“晚安……奏、太……”
游马看起来还是有话想对奏太说,但还是抵挡不住浓郁的睡意,慢慢进入了梦乡。
游马的隔壁就是奏太的房间,跟游马的房间一样是采光朝向最好的房间。
——即使是你最心爱的人,心中也有一片你无法到达的森林。奏太也需要自己独有的空间不是吗?平常睡在一起也可以,偶尔因为工作作息时间乱掉了,我不希望因此打扰你休息。而且我做错事情的时候,你也有“娘家”可以回啊。(注:此处游马引用的话原文为村上春树作品)
“笨蛋游马,结果半个月一次也没用上。”
不过以后大概会用上吧!应该说,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设计感十足的家具搭配如同魔术一般的储物空间,帅气得正中靶心。那个房间游马从大概半年前就在准备了,所以那样迅速的赎身都可以立刻使用。
熟睡的游马相当安详和乖巧,让人爱怜不已。即使游马房间King size的床空间相当大,但是奏太还是紧紧地贴着游马躺下,感受着游马的温暖。自己常年冰凉的手脚不知何时已经被游马的温暖所包围,无论是再冰冷的寒气都无法越过游马的用爱筑起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