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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于是,本来定性为交通事故的案子转手到樊城市局褚怀森的手上。死者程飞从医院太平间出来时是他的家人来接的,虽然看到了他尸体上异常的缝合线,但由于家人专业受限,并没有提出过多疑问。因为是横死,家人对这场事故一直咬着不放。
警方查到,该交通事故是由于出租车高速爆胎,司机紧急制动而导致失控,冲向隔壁车道后被后车一顶,翻过隔离带,被逆向大货车碾压。
并没有人为异常。
除了死者尸体的缝线外。
褚怀森一行人带着奠礼来到死者程飞的葬礼上,葬礼上来了很多人,包括死者身前工作的妇产医院等人,甚至包括他曾经接生过的宝妈,可见医德医行尚可。
褚怀森按照礼节拜过死者后,单独和死者的妻子见了面。
程飞的妻子孙女士已经哭红了眼睛,勉强能够回答警察的问话,因为一直不相信这只是一场交通事故,当褚怀森问道需要对死者程飞做进一步尸检时,她也只是犹豫几声便答应了。
褚怀森避开众人,将死者尸体运回了市局进行进一步尸检。
万小巷:“缝合线和手法的确与张建来身上的一样,只是换了颜色,张建来身上的是黑色,而程飞身上的是红色。”
曹岩:“是不是因为缝合程飞的尸体时他已经死了,对凶手来说造不出快感,所以换成红色达到刺激作用?”
褚怀森舔了舔虎牙尖,微微摇头,“不见得。只有小孩子对颜色敏感。除非有一定的仪式感,成年人犯罪没必要在颜色上有所区别。”
费米把乳胶手套脱掉,“表皮底下依旧是断离的,只缝合的浅表一层,稍微一点大动作的搬运肯定会脱离,如果是为了入殓,这种缝合是相当不合理的。——褚队,葬礼上有什么异常吗?”
褚怀森看了费米一眼,手上转着的钢笔掉了下来,啪地摔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他轻咳一声,“葬礼人很多,作为产科医生已经算是广交,还有好几个他曾经接生过的妈妈,可见医德方面也很成功。不过……”
许逢年接过他的话,“程飞的妻子孙敏,她浮肿的眼睛和哽咽的语气的确能看出她悲伤,但我还能感受到她悲伤里有一丝过于的淡定,虽然相当克制,但我能察觉到。”
褚怀森招手,“福将,去,查一下这个孙敏的背景。——入殓师怎么说的?”
曹岩:“入殓师说这个死者的肢体连接部分不归他管,他只负责修复好面容交给专门修复四肢的入殓师。我后来问了那个入殓师,他说他根本没有这一项交接。我去查了他们的交接记录本,这一项交接条是被撕掉的。”
实习小女警匆匆跑进来,进了门才发觉打扰到领导们的会议,又红着脸堪堪退了回去。
“小溪,什么事?进来。”许逢年叫住她。
女警小溪这才敢进来,汇报说:“刚刚、刚刚有个女人来自首,说张建来和程飞的死,都是她干的!”
*
华康福利院。
这家福利院是樊城条件最好的一家私立福利院,是樊城著名企业家褚英华先生投资创建,至今也有好些年头了。
褚英华,也是褚怀森的父亲。
不过父子俩关系并不是那么友好,加上父子俩的工作风马牛不相及,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今天是周末,霍离离的全日制学习班公休,褚怀森和费米又都忙于工作,只好将霍离离交给福利院的张姐托管。
张姐曾经照顾过费米,费米与她比较亲,霍离离交给她并支付相应的托管费,张姐也答应每周末都可以顺带着一起照顾霍离离。
今天福利院的孩子们组织做手工棒冰,大孩子带小孩子分成几个小组,每人分发到各种不同颜色不同卡通的容器。
霍离离分到了红色,是个小猪的头像。不过她对这些小孩子的玩意不感兴趣,看了一眼就仍在一旁,也没有参与小组活动。
在张姐的教学下,大家开始搅拌添加各种口味的果汁和奶油,孩子们相当欢乐。
这时,有个小女孩走到霍离离面前,坐到她身边,“你不喜欢红色的?我的可以跟你换。”
霍离离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穿衣打扮有些轻熟的小女孩,她皱了皱眉看着小女孩手里的卡通容器,“你不是这里的孩子吧?”
“你怎么知道?”
这里的孩子怎么穿得起名牌衣服?
“因为我和你一样。”
施念念觉得这个姐姐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她从小就不喜欢和小朋友玩,觉得她们很幼稚,嘴里总是会念叨“我妈妈说xxx”或者是“我爸爸说xxx”,没有一个人有自己的主见,都是小屁孩。
但这个姐姐似乎很有想法。她忍不住和她说话,“你知道红色代表什么吗?”
霍离离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什么?”
“代表复仇。”
霍离离觉得好玩,笑了笑,“为什么?”
小姑娘的嘴角有些下垂,唇珠饱满,嘴巴很小巧,似乎还偷抹了妈妈的口红,像个芭比娃娃,“你没看过吗,如果看一个人不爽,就会拿着红漆在她家门口写‘婊/子养的’‘我/草/你/妈’之类的话。”
那两句脏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违和感,霍离离说:“那也不是红色的错。”
可能觉得这个姐姐和她没有同样的观点,她眉间微促,一把拿走姐姐手里的红色棒冰容器,小脸气鼓鼓不说话。
霍离离反而觉得她有些可爱,出言安慰道:“我不参与,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玩好了。”
小女孩把手里玩具扔掉,“我没玩,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和他们玩这么幼稚的东西!”
张姐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赶紧过来劝慰,哄孩子很有一套,但这两个小姑娘都不是一般人,很不吃这一套,张姐也只好把她们俩拉开讪讪作罢。
棒冰做了一上午,在这一圈孩子中,施念念只对霍离离感兴趣,似乎越对她冷漠,她越想靠上去挠一挠这个姐姐,试图触碰她的底线,看她像其他孩子一样惊慌失措的样子。
“你知道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过程吗?”施念念舔着一根棒冰,她没出一份力,却也可以得到小男孩分自愿给她的一根棒冰。
霍离离没说话,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施念念有些自豪地说:“电视上总会放那种,死之前巴拉巴拉讲一堆遗言,然后手一松,眼一闭就翘辫子了。其实哪有那么简单,死亡是一件很漫长的过程。首先你会感觉到他的心跳变快,快得像打鼓,然后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内心跳会从极值120逼近200,这个过程中呼吸也会加快,你会听到很明显地呼哧呼哧的声音。这种过程可能会很长,有些人维持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一天一夜都死不了。
姐姐,你说,他们在这个过程中都会想些什么呢?”
傍晚的时候,费米一直没有来接霍离离,天快黑的时候,霍离离打了个电话给他。
费米接到电话时,市局里对施雯的审讯还没有结束。
今天下午两点多时,施雯到局里自首,说张建来和程飞都是她杀的,表皮的缝合也是她用绣线缝合的,这两个人都曾经是她的食客,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她和程飞一起把张建来杀了,后来警察找到她,她怕自己暴露,就设计把程飞也杀了。
好像很说得过去,但也依旧疑点重重。
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们要把张建来置于死地?
施雯年初怀上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又是怎么没了的?
他们为什么要在鹤龄湖作案?
施雯这个女人又是用什么手段伪造了一场如假包换的车祸现场?
“抱歉抱歉,”费米接到电话立刻向霍离离道歉,“我马上过去接你。”
“没关系,”霍离离的声音并没有生气,“如果你们忙我可以自己去市局。”
“这边……”费米抬手看了看腕表,又朝审讯室看了一眼,“应该可以收案了,你再等会,我和你哥一起去接你回家。”
“等等,”霍离离打断他,“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
费米充满疑惑地挂断电话,审讯过程他没有参与,就法医角度而言施雯这个女人完全符合尸体上的缝合手段。他上楼走到三楼的观察室,褚怀森正坐着看监控屏幕。
费米倾身,手掌撑着红木桌子,衬着手臂细白,“怎么样了?”
褚怀森盯着屏幕,“这个女人很奇怪,她既说不出对张建来的作案手法和动机,也说不明白她在哪里把张建来杀了,问她把张建来的脊骨放在哪里,她也含糊其辞。如果不是她,她是为了什么而自首?你看,你看她的神情,她有很明显的护犊情绪,说明不是被威胁,而是自愿。
“我让福将又仔细查了一遍,她现在只有一个亲人,就是她的女儿,才十二岁。”
难不成——!
许逢年也突然意识到,“老褚,我们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施念念!
褚怀森的瞳孔倏地一缩,“费米!快!快去福利院看一下施雯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