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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寿麻族(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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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花的兄弟们到达之前,阮熙清已经毫发无伤的回到了家,小兔子瑟瑟发抖地窝在墙角里,战战兢兢地打量着阮熙清。
姜晏骂:“就这点出息。”
是夜,阮思明回到家中之后,听阮熙清说了今天这事,顿时表情就变了,手里的搪瓷杯砸在了地上,溅了一鞋子水。
阮熙清说道:“那老头看上去很古怪,但应该不会再来了,甜甜的事情我们以后也别提了。”
阮思明出神,盯着那日历看了半天,愁的眉头拧出了川字形。
阮熙清看了他一眼,喊了一声大哥。
阮思明回过神来,讪讪地笑道:“咱爸去了首都也不知道房子看的怎么样了,这样吧,咱们先收拾收拾,这几天也过去吧,免得他来回跑费事。”
阮熙清定定的看着他:“这么着急?”
阮思明干涩的笑了笑,低声道:“咱们这出了怪事,一定会招来乱七八糟的人,咱家隔得这么近,还是别掺和了,早些离开吧。”
阮思明摆出的理由站不住脚,但阮熙清却没多问,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上楼收拾。”
姜晏觉得阮熙清大抵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其他人不明说,他便装傻充愣,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为何,姜晏忽然觉有些心疼,像是被人在心口剐了一刀,比身体被撕裂之时还要来的难受。
阮熙清上楼的时候抱走了姜晏,他将姜晏放在床上,打开衣柜开始叠衣服,不知何时他的衣柜里开始摆满姜晏的衣服,有些仅穿过一两次便不再合身了,对于姜晏他从来不吝啬,该花的不该花的钱全都花在了他身上。
阮熙清收拾完衣服,打开书桌抽屉,拿出了他那本上锁的记事本。
姜晏从他眼中看出了哀伤,也悄然有了感同身受的情绪,他不禁试想,如果阮熙清见到他原本的模样,是否会觉得惊讶恐惧,抑或是庆幸在他漫长而孤独岁月里,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永远陪伴他的朋友。
然而离别却远比姜晏想象中来的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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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甜甜没有影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最后传进了镇领导的耳朵里,无论是真是假,领导们总要往田家走一趟,若是假的便借此平息了谣言,若是真的便及时上报。
黄昏时分,镇领导的车开到了田家门口,与此同时阮思明正将行李往他的面包车上搬。
镇子不大,相互间也都有几分熟悉,镇领导见了阮思明,笑着打了声招呼,问道:“这是要搬家了?”
阮思明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岔开了话题。
“搬家也不急于一时,怎么还打算开夜车?”
“这不是晚上车少,路好走嘛。”
“这倒也是,你忙吧,我去田婶家看看。”
阮思明站在原地踌躇片刻,在他敲门之时突然喊了一声:“陈局。”
陈局转头看他,“还有事?”
阮思明搓了搓手,干笑道:“今天一整天大家都在传田婶家的事,您不会也相信了吧?”
“是真是假看过就知道了,我当然也不想这种乱七八糟的谣言到处传,看一眼我也有底气跟大家解释不是。”
“是是,不过您看这田婶母女孤儿寡母的,您这样贸然上门,可别吓着人家,要不这样吧,您先来我家坐坐,我请她们过来喝茶,您看一眼也是一样的。”
陈局被他一通糊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请进了家门,他想来也无妨,本就是走个形式罢了,看一眼就回去了。
阮思明招待他喝茶,将阮熙清从楼上喊下来,让他去请田婶和甜甜过来坐坐,暗中让他想想办法,看怎么能让田婶母女躲一躲。
阮熙清了然,他点了点头,起身去了田婶家。
刚敲响门不多时,田婶便笑着开了门,客厅的桌上摆着茶,氤氲着冉冉的热气,田婶笑得几乎合不拢嘴,阮熙清印象中从未见到田婶如此欢喜的模样。
他走进客厅,桌前坐着一个男人,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一身黑色风衣,头发微长,狭长的眼眸淬着深不见底的笑意,肤色白的几乎有些不正常,分明是笑意盈盈的模样,阮熙清却莫名的感觉到了危险。
田婶拉着阮熙清走过去,笑呵呵的说:“这位是古尧先生,昨天那位先生果然没骗我,他今天就是来看甜甜的。”
“甜甜怎么样了?”
“甜甜的病好了,她现在有影子了,我正要好好谢谢古先生。”田婶喜不自禁的说,甜甜听见阮熙清的声音,从里屋跑了出来,她高兴地跑向阮熙清,笑眯眯的说:“阮叔叔,我病好了,我可以跟弟弟玩吗?”
“当然可以。”阮熙清摸了摸她的头发。
古尧道:“她并非是妖怪,只是皮肤和普通人不同,可以吸收身体周围的阳光,所以才会没有影子,我暂时给她一个影子,记住,从今之后她只能吃五谷杂粮,任何从地下长出来的东西她都能吃,飞禽走兽皆不能碰,我给你一个电话,如果再有问题,或是以后她子女有同样的问题,你可以联系我的族人。”
田婶感恩戴德,又是哭又是笑的感谢古尧。
甜甜小声的说了声谢谢,注意力却被黄昏时橙色的晚霞吸引了过去。
阮熙清将来意告诉田婶,但显然如今甜甜已经不需要躲藏了。
古尧饶有兴致地看着阮熙清,蓦地问了句:“你家养了只兔子?”
阮熙清下意识不想与这位古先生太接近,摇头说了句:“没有。”
古尧挑眉。
镇领导还在隔壁等待田婶,古尧起身道:“我陪你去隔壁见一见你们镇领导,万一有什么事情我在旁可以帮得上忙。”
田婶连连说好,阮熙清也不便拒绝,率先出了门往家走。
古尧跟在几人身后,盯着阮熙清的背影琢磨,他费解的皱起了眉头,这人非仙非魔非妖非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神?也不可能,神乃天赐,大动荡之后便再也没有新神降世,那些古老的神祗或是陨落或是陷入了沉睡之中,怎会以人类的姿态存活于世。
在他百思不解之时,几人已经到了阮家,阮熙清和陈局打了声招呼,转身对甜甜道:“我抱弟弟下来陪你玩,你等一会儿。”
甜甜高兴地蹦了两下:“好!谢谢阮叔叔,我和弟弟一起玩,还有小兔兔也一起玩好吗?”
古尧勾唇,不是说没养兔子吗?
阮熙清点头道:“也在楼上,我一起叫下来。”
古尧见阮熙清谎话被拆穿,竟也能面不改色,仿佛完全不在乎一般,他顿时多了几分好奇,当今世上如此不把他当回事的人十分少见,这个阮熙清到底是何来历。
陈局见甜甜活泼可爱,也全然不似传言所说那般没有影子,他顿时放心下来,从口袋拿出一个信封,称是镇里给的慰问费,专门拨给特殊困难家庭的。
田婶拿着钱眼泪又要往下掉,她向来是软弱的个性,因为女儿的特殊情况才强硬了几分,如今女儿病也好了,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
几人还没说上几句话,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阮熙清疯了一般的跑下楼,焦急地问:“云深呢?云深去哪儿了?”
“刚刚不是还在楼上吗?”阮思明愣了愣问,“你先别着急,是不是和你躲猫猫呢?他一个孩子怎么会自己下楼?”
“不可能,他从来不胡闹,大嫂呢?”
“她去娘家还没回来,不可能啊,我一直坐在这里没走动过。”
阮熙清急的几乎暴跳如雷,他咬着牙转身往外冲。
阮思明在他身后喊他:“弟弟,你别急啊,云深自己又不会开门,哪能往外去?”
阮熙清一时半会儿和他解释不清楚,他心里知道,阮云深不仅会走能跳,他妈的还能自己开锁!
古尧站在门口点烟,晚风吹动起他单薄的风衣外套,他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在阮熙清与他擦肩而过的同时,问道:“兔子呢?”
阮熙清陡然停下了脚步,他红着眼死死地瞪着他:“孩子不见是不是和你有关?”
“我一直站在楼下,如何去偷你的孩子,何况我哪知道你们家还有个小娃娃。”古尧悠悠笑道,“我要找的是那只兔子,准确来说,是一只兔子精。”
阮熙清恍惚的看着他。
古尧道:“我古家世代伏妖,那兔子精准是闻到了我的气味,偷偷溜了。”
“不可能,这兔子我养了半年,没有任何问题。”
古尧啧啧道:“你连兔子也袒护?不如我这么说吧,兔子和孩子,你选一个。”
“别跟我绕圈子,他们在哪里。”阮熙清突然变得冷静起来,夕阳已落,夜幕升起,古尧一袭黑衣,仿佛陷入了黑色之中,隐约不见实体。
古尧踩灭了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之后,猛的擒住阮熙清的胳膊,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消失在了阮家大门口。
与此同时,姜殊已经变回了人形,抱着姜晏走出了几里路,四周皆是大片大片的田地,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
“放我下来,我要回去。”
“回去就死了。”姜殊害怕的嘴唇发抖。
“你到底是怕死,还是怕古尧吃了你?”姜晏一跃而下,显出原形,转身要往回走。
姜殊红着眼瞪着他,赌气一般的在大树下坐下,哭丧着脸说:“我不回去,要回你自己回。”
姜晏拿他无可奈何,他既不能丢下这个蠢货不管,也不能一个人以小娃娃的形态走回去,姜殊不走,他竟是也跟着不能走。
姜晏叹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夜风习习,掠动树梢,发出悉索的声响,抬头是一览无际的璀璨星空,月亮散发着莹莹的光亮,好似阮熙清的笑容,温柔而细腻。
姜晏一晃眼的工夫,周围起了大风,狂风鼓作,浮光掠影间显出来人的模样。
古尧与阮熙清的身影近在咫尺,风声渐渐平息,姜殊身影颤抖,几乎又要化成兔形。
阮熙清一脸茫然。
姜晏站起身,蹙起眉凝视着阮熙清的眼。
阮熙清困惑地看着姜晏,他对眼前之人没有半分印象,但却恍然有一种熟悉感,那双有神的双眼似曾相识,眉眼间的气息令他觉得亲近。
就在阮熙清怔愣的同时,古尧忽然笑了起来:“我说小兔儿为何抱走一个孩子,原来这不仅有个兔子精,还有个老朋友,姜晏,好久不见。”
姜晏看了他一眼,中气十足道:“滚。”
古尧哈哈大笑:“你这臭脾气何时能改改,忘了上回我是怎么将你打吐血的吗?”
姜晏表情镇定,倒是姜殊却突然吓着了,整个人躲在姜晏身后瑟瑟发抖。
“你有三百年的修为,怕他作甚,出来,别躲着。”
“你、你、你说什么大瞎话,你九百多岁不也打不过他,你、你、你这个废物!”
姜晏无语,恨不得掐死这个蠢东西。
阮熙清红着眼看着姜晏,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听这几人废话,他如今着急去找他的阮云深,他最后瞟了姜晏一眼,转身往回走。
姜晏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他走得不快,与阮熙清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他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姜殊如遭雷劈般的怔在原地,他的好师兄竟然将他说扔就扔下了!
他刚想跟上去,古尧已经沉下了脸,一把扣住他的喉咙,将他抵在了树上。
姜殊的人形玉雪可爱,尤其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泛着光,古尧几乎能从他眼里看见自己阴沉的模样。
古尧凑近他,在他耳边喃喃道:“都说狐狸精化成人形魅惑,要我说都不如你这兔子精来的勾人。”
姜殊哭得抽抽嗒嗒,眼睛泛着血红,也不知是哭得眼睛红了,还是原本便红得如此撩人。
姜殊吓得顿时现出原形,古尧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柔软的皮毛:“乖兔儿,跟我回家,我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看是你想吃香辣兔!”
古尧爽朗一笑,轻轻摸了摸他的短尾巴。
姜殊身体一颤,温顺的趴在他怀里,不敢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