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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三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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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试卷,满满的大红叉,徐谦鹤懒洋洋的拄着脑袋,两只脚交叠着搁在书桌上,嚼着泡泡糖,泡泡糖是草莓味的,时而能吐一个粉红泡泡。
余欢着实有些担忧,她早有打算考市立高中的英文教师,而那些孩子的年龄,与眼前这位少爷相当,若是全部这么难搞,她用不了三十岁,就得愁出皱纹来。
“你昨天什么事?”余欢问他。
“关你什么事。”徐谦鹤边说边晃着脚上的拖鞋。
余欢虽然极想摘下他的拖鞋招呼到他那张水嫩的俊脸上,却也只能一直在心里说服自己:武力是达不到教育的目的的,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别跟一个臭小子生气,我不生气……
“你要是一直这么较着劲儿,那就关我的事。”她尽可能让自己语重心长的说。
“我没有。”徐谦鹤开始不耐烦了。
“通常人在说瞎话的时候,都会无意识的做一些小动作来掩饰,比如,你昨天进屋的时候,眼神游离,脚步虚浮,说话结吧,而你还要再多一个特点,喜欢蹭一下鼻子。”
“你怎么跟我哥似的,都说了没事……”徐谦鹤说完就愣了,他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注意,手已经抬了起来。
“看吧。”余欢扬眉看着他,哪里知道徐谦鹤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闭上眼睛装聋作哑了。
她也看出了些门道来,这小子一只手藏在袖子里,一直拄着那耳朵,而松垮的袖口隐约能看见一截黑色的橡胶线,余欢一把扯过他的手,徐谦鹤被这么一拉,没坐住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手也就松开了,余欢清楚的看见,他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耳机,耳机的线顺着袖子一直伸到手里,里面咆哮的重金属音乐隐隐传来,她讲得口干舌燥眼冒金星,他在听音乐,根本没听课,逍遥自在。
刚来那么一拉扯,碰到了鼠标,屏保取消,而他打开的电脑浏览器里收藏着一个网址,标题是“音乐之声报名入口”。
余欢有点明白了,她一把抄起笔筒里的剪刀,“咔嚓”一下剪短了耳机的线,毫不留情,干错利落。
徐谦鹤“噌”的一下站起来,从袖管里掏出断成两截的耳机,一把甩到桌上,抖着手指问:“你、你你、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
“不知道啊。”余欢摊了摊手,好像刚才行凶的不是她,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本子上勾勾画画,把他的易错题型摘出来,又忽然有了新想法,其实照这位少爷的水平,摘出他会的部分可能会更省力,想到这,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觉得甚是可行。
徐谦鹤一巴掌拍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声响,他气势汹汹的说:“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赔给我,我就给你告诉我哥!”
“尽管去告。”余欢抄起刚才那把剪刀瞅准了扬手一甩,锋利的刀尖不偏不倚戳在了他拍桌子的两只手指之间,差不到两毫米就要割伤他的手,“你要还想摆弄你那些破琴,就给我老实点。”
“你就是个女流氓!”
“多谢夸奖,承让承让。”
“你!”
“我!怎样?”
“哼!”
少年气急败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胸脯鼓鼓的,像胀大了一圈的水母,气炸心肝肺,还得咬碎口中牙。
“你知道吗?”余欢并不在意他的反应,那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继续整理他的错题,她低头写字的时候,语气也跟着变柔变缓,“我有一个弟弟,要比你小上几岁,在读中学,和你不一样的是,我们家很穷,他学习却很好,年级组能拿前十名,可是,因为不敢管家里要竞赛补习班的钱,连一个数学竞赛的名额都争取不到,说出来你恐怕都不会相信,我已经记不清他上一次数学测验没考满分是哪一年了。命运就是这样喜欢捉弄人的,你知道的,在我住进这里之前,你哥哥就已经请我为你做家教了,可他出了多少钱,你又知道吗?一小时三百块!我在快餐店做小时工的时候,一小时才十一块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没说我不满意。”徐谦鹤平静了一些,胸脯收了回去,但鼻孔还是放大的。
“徐谦鹤,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活的,当然,我愿意捍卫你选择更艰难的那一条路的权利,可是,你既然不想像大部分人一样活,就要承担起与全世界为敌的后果,承担不起,就老实的做个平凡人,过平庸的生活,学习,考试,工作,娶妻生子。反抗或是顺从,选一个,这有那么难吗?”
“你说的倒是容易。”
见这倔强的小子终于松动了些,余欢很欣慰,叫他的名字都由徐谦鹤变成了谦鹤,她停下笔,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双眼,认真的说:“谦鹤,有些事情其实不必硬碰硬,可以迂回着来做,你做得隐蔽,面子上过得去,大家都能松一口气,你就能获得更多的自由,等到你有能力去证明自己的那天,那些泼在你身上的冷水,就可以烧开了泼回去了。”
徐谦鹤的眸子亮了一瞬,但转瞬便黯淡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才闷声闷气的问:“你真的愿意捍卫我的选择?你愿意站在我这边,不是讨好我,为了让我学习,好从我哥那拿奖金?”
“你学不学,关我屁事。”余欢重新提笔,奋笔疾书,“徐先生可从来没提过提高你的成绩还给加钱的事,不过你提醒我了,这是个很好的提议,我要建议给徐先生,用来提高我的工作积极性。”
“余欢,我发现,你是真坏。”徐谦鹤恨恨的拎起笔,扯过刚才错得一塌糊涂的试卷。
余欢无所谓的笑笑,说:“徐谦鹤,我发现,你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乐意,你知道什么。”徐谦鹤咬着笔头没好气的说。
余欢“嘁”了一声,故意拉长调子说:“不就是一个比赛么,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快要把你为难死了。”
“你有办法?你真的有法子让我参加?”徐谦鹤晃着她的肩膀问。
余欢被他晃得大脑都震荡了,她“啪啪”两下拍掉他的手,“哼哼,我可还什么都没说,看你表现。”
以后的几天皆是如此,徐谦鹤苦~逼的做卷子,余欢则喝咖啡,看他的书,听他的CD,比他滋润一百倍。几天之后,见余欢还不松口如何让他报名比赛的事,迟迟没尝到甜头的他终于无法忍受了,在周末大家都要回老宅吃饭时,他故意在饭桌上抱怨:“大哥,你怎么雇了个□□教我啊?”
余欢听了,对徐三岁的幼稚哭笑不得,与徐谦修对视一眼,不以为意的往嘴里又填了一口大米饭。
徐谦修只当他小孩子脾气,笑问:“她教的不好吗?”
徐谦鹤自然不敢说,老夫人先发话了:“你那些顽劣性子要收一收了,人家小欢学习那么忙,还抽出时间来教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谁说的!”徐谦鹤满腹的委屈一下子破口而出,将这些天所受到的压迫声情并茂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两位老人听了前因后果,非但没有责怪余欢的不是,反倒老爷子难得开怀大笑,一声令下:“丫头,做得好,以后都这么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