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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养伤与失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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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京中许多人盯着的成安侯府新得嫡女的认祖归宗仪式却扮的低调无声,只请了沈氏的几位族老来,在沈家祠堂祖宗牌位面前行过大礼,又认了几个年老的族老后就算成了。
然而宫中圣旨再次下达,封了长平县主之位,这下京中不少贵女的目光又往成安侯府盯了,着实是想见一见这个这个遗腹子。
虽家中的夫人或太太说着莫要好奇探听,但这事又像猫爪子般时不时挠一下,叫人心烦的很。
尤其是坚信那人就是长平的长乐,她有好几次让几个闺中好友送了请帖到成安侯府里,想让如今名唤沈晗的成安侯府嫡女出来,但是都被成安侯府的人以姑娘身子尚未痊愈给拒绝了。
长乐急得牙痒痒,又跑去辰自渊那想探出些什么东西来,但那人的嘴比河蚌还硬,反而拿着父皇威胁起她来。
长乐是悻悻而归,心里却愈发肯定了那人就是长平。
外面的人进不来见不着,长平也是出不去,不过她伤还未好,而且时不时头疼难耐,晚上又是梦魇连连,整日里没什么精神,也没了要出去的心思。
只是府中虽悠闲,也无事发愁的很。成安侯府里除了老夫人和小侯爷以外,还有个深居院内的大夫人,二房妾室云姨娘以及她的庶女沈攸。除了小侯爷偶尔会过去跟她拌嘴,其余的是人连她的门前都没踏过,就连老夫人也因长平身子缘故,省去了她的早晚请安,改成了三日一次。
这般淡薄疏离,瞧着也不像是失而复得的祖孙俩。
长平手里晃着团扇,人躺在院中桃花树下的藤椅上,一朵朵盛开的小巧桃花点缀在纵横枝桠之间。京中虽已变暖,但偶尔会起凉风,长平又是大伤未愈,自然不能冻着。
她的身上盖了件蓝底繁花褥子,手中的团扇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近来总爱拿在手里玩,倒叫府里的小侯爷给取笑了几句,说她附庸风雅。
远处秋穗端着圆盘缓缓走来,长平拿着团扇一下就遮住了自己的鼻尖。
“姑娘可是又闻着药味了?”红玉看着她打笑道。
“日日这个味,想不熟悉也难。”长平紧皱眉头,指了指边上的小桌,“搁那先。”
秋穗含笑把药汁放下,又弯腰轻启朱唇吹了吹。
长平半遮莹润似珠娇颜,绢面上的大红牡丹衬得她的小脸越发白皙透亮,盈盈水眸里尽是调笑意味,“美人丹唇皓齿,呵气如兰,想必这碗药也沾了你朱口上的胭脂味,甜的很。”
府里的男子就一个还未长开的小侯爷,其余都是丫鬟婆子的,何时听过这般调戏话语。秋穗当下就羞红了脸,药也不吹了,抬眸娇嗔,“姑娘又胡说了,怎如登徒子般戏弄奴婢。”
“我可从不胡说。”长平正色道,“瞧瞧粉面含羞更是惹人怜了。”
“姑娘……”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的打情骂俏,可是看愣了红玉,打死都不信这人曾被拐卖过,又做过别人家的丫鬟。
眼看着药都要凉了,红玉不得已说道:“姑娘,药凉了。”
长平嘴边的笑意顿住,仰起脸来眼巴巴的望着红玉。
红玉移开眼,忍着笑意,“老夫人说了,奴婢们必须看着姑娘喝完药。”
长平眨眨眼,卷密羽睫如薄翼,见人不为所动,她才垂下水眸来,摇头丧气,语气伤心,“阿玉狠心薄情,拂逆伤吾赤心一片。”
红玉:“……”
喝个药,至于吗!
最终还是捏着鼻子喝下了苦药,秋穗赶紧挑了个大蜜饯递给她。
长平看着蜜饯愣了下,只觉胸口闷闷不舒服,脑中也一丝丝抽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姑娘可是不喜这个,那奴婢换个。”瞧长平吃吃未拿,秋穗就要收回换个别的来。
“不用了。”长平咧了咧嘴,苦味在口中弥漫,苦的她脑仁疼。
然而苦味和甜腻之味在嘴里融合交缠着,竟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奇特滋味来,长平咂咂嘴,揉了揉略泛恶心的胸口。
再也不想喝药了!
于是又招来丫鬟去拿水来漱口,又吃了一颗蜜饯后才压下心头的恶心。一番折腾后,药效也上来不少,长平用团扇掩着口唇打了个哈欠,身子往下躺了躺,漫不经心的说着,“别在我跟前杵着了,我睡一会儿。”
“姑娘回房再歇息吧,外边风大。”红玉蹙眉,担忧道。
“阿玉狠心薄情,拂逆……”
“春夏,冬连,去屋里给姑娘再拿条褥子来!”红玉立马转脸看向两个小丫鬟,扯了扯嘴角。
“是。”小丫鬟憋着笑转身而去。
“哎呀,还是阿玉知道疼人。”长平把团扇搁在小桌上,又捏了颗蜜饯扔进嘴里。
“多谢姑娘称赞。”红玉福了福身,面色不动。
剩下的小丫鬟们都捂嘴笑起,当初被喊来伺候这突来的姑娘,心中还有些打鼓,如今却是愈发宽了心。姑娘心善又大方,时不时又用姣好容颜调笑一番众人,待着是越来越有趣了。
春夏、冬连抱着褥子过来,几人给长平盖上,掖好边角,才道:“奴婢们就在里屋或门外,姑娘若醒了喊一声便是。”
长平点点头,眼眸半眯,沾了着略带暖意的褥子,只觉得越发有了睡意。
长平怡然躺于桃花树下,偶尔风过拂乱青丝,惹得睡梦中佳人凝眉轻嗔。
梦中叠影重重,一会儿是高墙琉璃瓦,一会儿是璧人成双对,一会儿是美娇娥身旁坐,一会儿又是乡间密林青瓦房,农妇穿针引线绣罗帕。
转眼一过,嫣红鲜血涓涓留出,染红金丝白衣袖,耳畔边有人声声呼喊,喊着……
长平,长平!
九儿醒来。
九儿,九儿!
“引之!”猛然惊醒过来,长平睁开眼眸,眼底血丝泛红。
她抬手按着发疼的额际,深深喘气难以平静。一醒过来,梦里的场景如海市蜃楼消失殆尽,唯有引之两字在唇间缠绵呢喃。
引之……是谁?
“我在。”
珠润悦耳之声忽的响起,长平回过神来,只见眼前不远处站着一人。
玄色衣袍,金丝勾边。身体颀长,周身一派贵气凌人,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那碍眼的银质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饶是如此,露出的下颚棱角分明,细长脖颈下是清晰可见的锁骨,喉结微微抖动,似乎是有些紧张。
可惜了,面具下的面容不知该多惊艳呢。
长平暗暗叹息,慢慢坐起了身子,素手从褥子里翻出又握住了小桌上的团扇。
只是这人是谁呢,突然出现在成安侯府里,还是姑娘家的院子里,面上又戴着不见人的面具,怎么瞧怎么像……
采花贼。
心中虽是这般想着,长平却是没有一点担心,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不会伤害自己,尤其是眼前的人踌躇几番,抬脚上前了几步。
“公子不请自来,寓意何为?”长平将团扇换了只手,另一只手搁在小桌上,旁边是装着蜜饯的小瓷盘。
那人似乎踉跄一下,猛然停住脚步。银质面具下露出的一双黑眸暗沉不见底,盯着长平似要将人看穿。
“你说什么?”
方才的那声我在,长平还在半梦半醒间,听得不甚清晰,现在又听到他清润嗓音,长平感觉心头一跳,那些梦中叠影纷沓而来,额际也隐隐发痛。
她整个靠在了藤椅上,深深舒了一口气。
方才还有心思陪他玩,现在头疼发作已然没了兴致。
长平抬起团扇半掩面容,那人也抬起手来。长平另一手轻轻抬动碰到小瓷盘,那人伸手覆上面具。
小瓷盘应声而落,清脆声音在院中显得那么响亮。
只见那人身子一僵,欲摘面具的手放了下来,深邃眼眸晦涩不明,深深看了几眼长平后不甘心的转身走了。
听到声响,屋里和门外的丫鬟纷纷出来,“姑娘怎么了?呀,这怎么摔了?”
“不慎碰到了。”长平语气平静,然而心口怦怦直跳,叫她不得不以手抚住。
那人的眼神为何会让自己起那么大反应,明明是个连脸都不敢露出的人。
离这里隔了几个曲廊院子的老夫人屋中,杨婆子将一请帖放在老夫人面前,道:“这是将军府的请帖,刘老将军八十大寿了。”
闻言,老夫人威严的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来,“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若是青哥还在,也该八十有几了。”
说着轻笑了下,眉眼却又耷拉下来,忧愁叹气。
“老爷是极好的人,若是有知必见不得老夫人这般伤心。”杨婆子哪能不知她在想什么。
当年成安侯府的侯爷和将军府的刘将军是救过对方命的好兄弟,只是如今侯爷去了,刘将军也痴了,唯有他们这些老人才记得当年的热血情谊。
思及此,杨婆子也忍不住红了眼,但到底不敢提及伤心事,便转开了话,“请帖上写明了要您带着晗姑娘一同去,老夫人您看这……”
“不碍事,去便去吧,该是刘大哥家的小媳妇想见人。”老夫人从容道:“藏着掖着反而让他们不依不饶。”
“诶,那奴婢命人去准备。”杨婆子想了想应道。
至于刘大哥家的小媳妇便是长乐公主了,想来也是,晗姑娘与长平公主那么相似,长乐想见一番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