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冬寒 6【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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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完了午饭，尚子羲简单收拾碗筷，就准备给云鹤做按摩。
云鹤重病缠身，必须躺在床上修养，可这躺久了也会躺出毛病。四肢发软、麻痹是不可避免的。现在还不能让他下地走路，只用坚持按摩为云鹤舒筋活络，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尚子羲握着云鹤的左手，从手腕到手臂再到肩膀，顺着肌肉按摩。他的手掌很粗大，动作却过于轻柔，隔着一层衣物几乎都感觉不到什么力度。
“轻了。”云鹤提醒，眉头蹙在一起。
“现在了？”尚子羲逐渐加重了力道。
手法依旧柔和，力度加大后，被按揉的地方有微微的酸痛感。酸痛之后，左手臂麻痹无力的感觉弱了几分，身体很舒畅。
云鹤没有说话，微蹙的眉已经舒展，淡色水润的唇勾起淡淡的笑。尚子羲明白他这是做对了，按摩就更加用心卖力。
左手、左肩，右手、右肩，然后是两条腿。这一套按摩下来足有半个时辰，尚子羲已经满脸通红、浑身大汗。而云鹤，早早就陷入浅眠中。
尚子羲从茅屋里出来，毛县令一行人早已经开了工。
虽然云鹤不想他和县令、师爷打交道，但子羲还是热心地跟人聊了几句。他们至少要在宁远县呆一个冬天，指不定有麻烦别人帮忙的时候。
简单认了认人，尚子羲就挽起了袖子准备办正事——给云鹤熬药。
七日断肠散的毒非天河雪莲不能解，如今熬的药自然不是解毒用，而是治疗云鹤内伤。当日紫极殿对峙，云鹤内伤未愈，七日断肠散巨毒侵蚀，更是加重伤势。
每日的一碗药，一次都不能断。这熬药的过程也是半点不能离人，许多味特殊的药材需要特殊处理在熬药中途加入，对火候也有特定要求，必须全程认真细致，半点不能马虎。
熬药，费时也非常消耗心神。一个半时辰，满满一大罐子的药，最后熬出一晚浓郁粘稠的药汁。那比黄连还苦涩的味道早已被微风吹散，嗅到药味的人都忍不住发抖，无限同情要喝药的云鹤。
趁热服药效果最好，没等多久，尚子羲就小心翼翼端着温热的药汁回到屋内，他惊喜地发现云鹤已经清醒。
“你今天状态真好。”子羲很开心，他认为云鹤病情好转。
尚云鹤其实又吐了一次血。他趁着他不注意，将一只手藏进被子里，那只手紧紧捏着一张手绢，原本干净的手绢已完全沾满血渍。他本想着将它毁尸灭迹，可这个时候子羲出现。好在运气好，尚子羲也够笨拙，才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
“药拿来吧。”云鹤吩咐。
尚子羲将药端到云鹤嘴边，云鹤非常干脆将苦药一口饮下。
虽然感觉自己活不过这个冬天，心里还或多或少的厌世，可他还是非常积极地接受治疗。子羲那么积极努力想要治好他，他就算不抱希望，但配合配合还是做得到的。
等尚子羲拿着空药碗出来，抬头看看天，又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一天十二个时辰，感觉也没干个啥时间就没了。
往日在京城的日子过得繁忙劳累，整个人都心力交瘁，如今归隐山林日子却也不轻松。
以前他衣食住行这些琐事一应由他人打理，所以从来不觉得有多麻烦。如今一日三餐、柴米油盐皆由自己张罗，才知寻常百姓有多辛苦，以往的日子过得多奢侈。
尚子羲每日的重点就是照顾云鹤的身体，药浴、按摩、服药那都是必不可少的头等大事。天每天未亮就上山取水，来去路上打猎采菜，回到家里就忙着三餐饭食，等他闲下来，感觉可以好好休息，天也就这么黑了。
“哎！”尚子羲一声感叹，又立刻振作做起了晚餐。
尚子羲晚饭做得是清炖兔子。早上打的野兔，又大又肥，很新鲜。剥皮后在河水里洗净，开大祸水煮，去掉浮沫，再配上几种甘美的菌菇炖上。
领了银子前来帮忙修房子的老张头，再次嗅到难闻的腥膻味就有点忍不住。同样嗅到气味的捕快们都有点想吐。
“这尚小哥厨艺也太差了吧！”
“人家以前是公子哥，能下厨就不错。”
“我有点心疼他家兄弟了，生病吃这种玩意儿还能好？”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做得东西很难吃？”
毛县令看尚子羲被腥膻味包围依旧面不改色的，默默点着头。他低声跟师爷说道：“尚将军常年在外打仗什么苦没吃过？他在吃上面真的不讲究，以往打仗也没工夫计较，有口粮就不错了。将军应该能体会我们的苦吧…… 想当初他在落瀚草原击溃戎狄部落时……”
毛县令开始说着神威将军艰苦作战的丰功伟绩。说得好像很了解神威将军一般，其实也就远远见过一面，其余全都道听途说。余师爷姑且当故事听着，没怎么放心上。
听毛县令说完，余师爷提醒道：“将军倒是无所谓，太子爷可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这东西给太子吃，合适吗？”
“不合适，所以咱们想想该怎么改善他们的伙食吧。”毛县令说的很果断，他早就再想这个问题。
这件事情要做得不着痕迹，不能引起太子的注意。
毛县令是算计着想尚子羲帮他，可他也不愿意得罪前太子。另外，他也不敢太过讨好他们，否则若是京城那边来了坏消息，发现他对前太子太殷勤反倒糟糕。
如何不动声色的照顾人，这成了一个问题。
这一锅清炖兔子炖了半个多时辰，天也黑了，修房子的人也散了。汤炖好后撒了一把盐搅拌搅拌就出锅，配上几个剥了皮的烤红薯就是晚餐。
清炖兔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菌菇的土味也难闻，从嗅觉上这道菜算是很失败。可云鹤一如往常，喂到他嘴边的东西好不拒绝全吃了，连汤都没剩下。
“怎样？好吃吗？”尚子羲大口啃着红薯，这种补身体的肉汤，他都留给云鹤，自己吃烤红薯就成了。虽然闻着不好问，但肉质新鲜，应该还凑活。
尚云鹤说道：“还不错。”
子羲做菜的步骤是完全没错的，只是他们家除了盐没有其他作料，避不了腥味。他对吃的不讲究，所以，子羲做的汤还过得去。
尚子羲以为自己被表扬，快乐地啃着红薯。由于云鹤的超低标准，他对自己的厨艺还真的没有半点清楚认识。
天很快黑尽，帮着云鹤洗漱后，尚子羲也跟着上床休息。每日劳累，第二天还要早起，尚子羲沾枕头就睡。尚云鹤这是白天睡过了头，夜里半分睡意都没有。
夜间气温骤降，风越刮越大，呼啸的风声震耳，如鬼哭狼嚎一般。小小的茅草屋在风中有些不稳当。
尚云鹤静静躺在床上，丹田处隐隐作痛。以前也是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这回也不例外。他不想惊动子羲，于是目光看着摇晃的烛火，放空了思绪忍耐。
屋外似乎开始下雪，气温降得很低。哪怕炭盆里放了三枚火灵石取暖，云鹤依旧感觉寒冷，如坠入了冰窟一般，骨头里面都是凉的。
腹部的痛苦没有缓解，他的喘息声重了几分。身体渐渐蜷缩在一起。
“云鹤！”尚子羲惊醒。
他能听见云鹤无法控制的痛苦呻.吟,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已经比冰块还寒冷。仔细探了探脉搏，内伤发作让压制在各处的七日断肠散毒素扩散。
如此危险情况他怎么不叫他？！
尚子羲敏捷地跳下床，取出火折子迅速点亮屋内所有烛火。打开柜子，翻出所有火灵石。内力将火灵石驱动，全都放进炭盆中。一时间，屋内温度迅速攀升，尚云鹤却依旧没有感到温暖。
子羲心乱如麻，他匆忙取出一个靛青色的针灸包，直接掀开了云鹤的被子。引入眼帘的哪一张染满血渍的手绢刺得他心口剧痛。
尚子羲自责，他完全没有发现云鹤对他隐瞒了病情。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解开云鹤的衣衫，迅速施针。
内力灌注在发丝般的细针上，针尖泛起白光，细针微颤发出轻微的轰鸣声。指尖用力稳住细针，尚子羲果断地刺入各大要穴。一套针法施展完毕，顷刻间，云鹤剧烈的腹痛就止住了，身体也渐渐回暖。
这一手起死回生的针法就是江湖中万人敬仰的《回魂针》。不过，尚子羲对针灸之术只懂皮毛，如何应对这种危机也是给云鹤看诊的神医赵荣华那里学的。
这方法不常用，因为风险极高。尚子羲他只知道如何下针，并不知原理和应变方法。可七日断肠散毒素一旦扩散，除了《回魂针》，也没有其他法子可以压制。另外，施展针法需要内力辅佐，否则易遭反噬。尚子羲的内力使用这套针法非常的勉强。
等到云鹤的身体状况平复，尚子羲已经浑身脱力，汗如雨注。握紧了云鹤的手，他颓然地坐在床边，不解地问答：“云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天他还开开心心的，以为云鹤身体好转。结果，真相却是云鹤一直在隐瞒病情。心酸之后是浓浓的自责，一切都是他惹出来的。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云鹤淡淡地说道。
尚子羲气急，很想说一通大道理批评他，让云鹤更加重视身体，可看他如今脆弱的模样又不忍心。
云鹤看他憋着气的模样，嘴角露出笑颜。苍白的脸色因为这一抹微笑增添了颜色，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二人相视无言。片刻后，云鹤的手颤抖着从腰间取下一枚黒木令牌，塞到尚子羲手里。
朴实的令牌前面是一个鎏金的“赵”字，后面是一颗白色狼头图腾。这是云鹤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也是他们两人的退路。
“你什么意思？！”尚子羲急了，他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哭。
云鹤将这东西交给他，是要赶他离开了吗？现在这个状况他能走吗？
尚子羲一脸委屈，高大的个子蹲在窗前，表情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狗。尚云鹤看着想笑，这样子很可怜又可爱。
“我没说让你走。”尚云鹤一句话让子羲安心，却又用另一句话让他紧张起来：“这算是我提前交代遗言吧。若我死了，你拿着令牌去弥南，找威远客栈许老板，我的人便会接应你。”
他日子不多，后事得安排妥当。
“我不要！”尚子羲难得不听云鹤的话。直接将令牌塞回与云鹤怀里。
熄了灯，尚子羲翻身躺在床上。他大着胆子将云鹤搂入怀中，对他承诺道：“我会为你找到天河雪莲，你会活下来。”
如果云鹤活不下去，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这是尚子羲没出口的心里话。
尚云鹤没抱太大指望，可他的心还是被简单的话温暖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冬寒 6【修】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