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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长干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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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预堆,五月不可触,猿鸣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注]这是她与他最真实的写照,如同初见那时,柳绿,桃红,桃花树下,温婉的女子抬眸,望着那看不见的远方,摸了摸肚子,痴痴地看着那回不来的过去与无望的未来。
“春风来,桃花开,妙龄少女折花来。”桃花林中,紫藤花缠绕的秋千上,一个穿着黛紫色的长裙,眉间一点艳红的花钿,明明是一个八,九岁的少女,却做一个及笄少女的打扮,一只流苏步摇斜插入鬓,细碎的金色花钿随发髻盘桓而下,将一头紫色长发绾起,细碎长发垂落,五官精致,却带着种凌人的气质,她啍着歌,声音好听,如同一只百灵鸟,“豆蔻之年绾青丝,眉间带笑不懂愁,折花来,一枝花,情几分,少年人,可珍重?”秋千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又落了下来,流云般的长袖在空中飘逸,少女闭着眼,哼着歌,荡着秋千,天边一片灿烂的火烧云,离少女越来越近“茈芝!”天边那片火烧云喊道,名唤茈芝的少女睁开了眼,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阿墨!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少女从高高的秋千上跳下,变成了一只五彩的凤凰,火烧云更近了,那是一只玄鸟,浑身是黑色的,与五彩的凤凰完全不搭,那两只鸟飞到了一起,相互蹭了蹭落了下来,变成了人形,茈芝拉着黑发少年的胳膊在少年的胳膊上蹭蹭,“阿墨,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啊?”少女抬起头,一双凤眸藏着秋水,怀着希冀以及一抹不易察觉的羞涩,黑发的少年抬起手摸了摸少女的头,柔顺的长发手感很好,少年眸子里带着温柔凝视着少女,笑着对少女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很快了,等我从龙渊回来,父亲就会答应你我的婚事,那时我便向你提亲。”“龙渊?不行!那地方太危险了,我再等你几年,几年后你我应该就可以结亲了。”少女抬着头,认真地对着少年说,“父亲说了,玄流吟已经从龙渊回来了,若我要向你提亲必须也去一次龙渊。”少年温柔地对少女解释道,“回来也没用,我又不喜欢他。而且,我是凤族少主,我喜欢谁关他人何事?”少女撇了撇嘴,转身看着那红桃落下。
“茈芝——不要任性,就一两百年的事,很快的。”少年无奈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两百年,在我十五岁及笄之前你必须回来!”少女忽的转过了身,看着少年,认真地说。
“若我不回来呢?”少年问道。
“若你不回来啊,那我就,唔——就嫁给阙钺,然后让你来抢亲!”
“茈芝!”少年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气,少女看了看少年生气的样子吐了吐舌头。
“我就是想让你送我一枝你自己做的桃花簪而已,虽然我们不像凡人那么在意这些,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送我一枝簪子。所以,阿墨,别生气了好不好。”少女戳了戳少年的手臂。
“好不好嘛,阿墨。”见少年气还未消便又拽着少年的衣角撒娇。
少年终是叹了一口气,盯着少女说道,“真是输给你了。茈芝,不要再这样了。”
“好啦,我不说了不就行了吗?”少女拉着少年的袖子说“我答应你啊!阿墨。”
看着少女殷切的眸子,少年又叹了一口气,看向天边,是未知的未来。
“阿墨,这是最好的伤药,你带着。龙渊里很危险的,晚上最好不要外出。这是我向兄长讨要的心得,给你拿着。”少女给了少年一个小小的荷包。即将启程的日子,少年深深望了一眼茈芝的笑靥和眸子里深藏的担忧,接过了荷包向龙渊出发。少女站在城墙,衣带猎猎,长发吹散,一个青年缓慢地走上了城墙,站在少女身后。
“郎君。”他恭敬向少女行了礼。
“跟着他,尽你最大的努力不要让他受伤”少女的声音冷漠严肃,全然没有与少年相处时的娇憨可爱,宛如一把出鞘的剑,剑光凛冽,“至于你所守的居庸关,本座代你去守,父兄不会怪罪的。”茈芝站在城墙之上,眸色冷冽。
“诺,不过属下有一事不明。”
“何事?”
“郎君……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个殿下?”
“……”风中一阵寂寞
“大概是……因为遇上得太早了吧……”少女的声音在风中吹的飘散,看着那天边最后一点光明消失,一甩那紫色的广袖流仙,轻轻的走在了城墙之上,最后消失在了夜空。
百年后——
实际上,百年的光阴于他们算不了什么,连一朵花开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大家都被闷疯了,尤其是神凤一族。玄鸟一族的那个遗腹子郢流墨去了龙源还没回来,据说回来就要向他们的大小姐提亲,还有大小姐最近又在居庸关揍了那谁谁谁,那个遗腹子压的住吗,玄鸟族的二公子苦恋大小姐多年,非卿不娶,最近又跑到了居庸关据说被揍了回来,这些八卦在整个神界里流传,而八卦的中心那个大小姐,现在却在居庸关等着某个人的消息。
“郎君,瑾殿下来访。”门口的小四通报道,身着戎装的少女来到了守关将领府上,她这百年的暂居地,看着门口跟着她来边关的刘小四,少女开心地说道“真的父兄来了?!”"是的,郎君。"刘小四恭敬地回答道“真是的,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少女边走边抱怨,却难掩眼角眉梢的笑意。一入接待私客的凉亭,少女便看到亭子里的如玉公子,她的哥哥,岌子怡岌瑾殿下,只见他一头如墨黑发冠起,坐在那里,一双凤眼温柔,映亭外绿竹,真真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少女坐在亭子里与青年对视,清风徐来,吹动了亭外的鲛纱,铃铛悦耳,叮铃铃地响起。
少女忽的一笑,打破了沉寂,开口道,“父兄此次为何而来?”少女盯着那张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脸,这任凤主有一双儿女,长子肖母,幺女肖父,凤后去世时太早,凤族皆长情,凤主便未续弦再娶,因长子与其母肖似,便将对亡妻的感情倾注到了他的身上,得知长子无心权势,于是从小开始培养幺女,从小到大倒也和谐。如今,正是做兄长的来看看镇守边关的小妹。岌瑾看着已经开始长大的妹妹,叹了一口气“不怪父君给你封号倾翎,你这副皮囊当真称得上一句红颜祸水。”“纵是祸水那又如何,我不去祸害人家,人家又有什么理由叫我祸水。”少女手撑着下巴,笑眼吟吟。看着满不在乎的妹妹,青年郑重地对少女说道“茈芝,你是神凤一族未来的掌权人,所以流言蜚语的伤人程度你不能不在意,要知道三人都况且成虎,更何况不止三人。”“这我当然知道,父兄,你这次去凡间,给我带来了些什么好东西?”少女冲着青年撒起娇来,青年宠溺地摸了摸少女的额头,“也没有带什么,不过从一个地仙那里带来了人间的几壶好酒。”
“什么酒。”少女趴在案桌上睁大了那双如水凤眸,“喏,在这呢。”青年取下了腰间的酒壶递给了少女,少女接过酒壶,闻了闻,“也没什么味道啊!”“这就不是你那么喝的,据说这酒叫做红尘酿,红尘一酿,酿净一生一世所有爱恨情仇,自然和你喝的那些烧刀子不一样。”青年从少女手中取过了酒壶,拿出两个酒觞,倒了进去,然后递给少女,“喝吧,慢点喝,喝得慢点才能品出其中滋味。”少女接过酒觞,琥珀色的酒滑入了喉咙,一口到底,一滴酒顺着嘴角滑落,在衣口上开出了花,少女放下了酒觞,舔了舔嘴角“父兄,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听道少女不信任的话,青年抽了抽嘴角,忙忙解释道“怎么可能,那是我从一个地仙手里要来的,而且我喝的时候它是甜的,和一般的果子酒一样,就是最后极烈,然后清淡到尝不出味道。”“是吗?”少女一怔“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这酒就是真的了。”“那你喝的是什么味道”“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少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是不是你喝的太快了,没尝出来。”青年怀疑地盯着少女,“不是没尝出来,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明明味道淡得几乎没有,但每一口,都是极涩的,涩得人喝不下去。”少女疑惑地说,“那一定是你和那小子过得不好,赶快分了,等他回来就分!”青年急促地说道“那怎么可能,若以一杯酒便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那也太草率了。”少女嗤了一声,打起精神,“我说,父兄,你这次来不会就真的只是让我喝一杯你带的酒吧。”凤眸直勾勾地看着青年。
“怎么可能,茈芝,你要及笄了。”“嗯,是的,我自己知道。”少女回答“所以他也快回来了,我只想问一句,你,真的非他不嫁吗?你要知道,神凤一族的定契只有一次,一旦契约签订,便无法后悔。那小子属玄鸟一族从某些角度,也算是凤凰的一种,但我对他实在不放心。”青年坦然地说,看着青年那明显带着担忧的眼睛,少女笑了笑,“我确定。”“为什么,那个小子又有什么好?能让你这么喜欢,还是说,茈芝,你还没分出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青年问道,带着深深的无奈。“也没什么,只是,和他遇到得太早了。”少女无奈的笑笑。
“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去管他。”青年的眉头皱了皱。“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管他,吾之责任,就注定了这件事一定会发生。”少女淡淡地回道,看着自己坚定的妹妹,岌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什么时候自己的妹妹居然长成了这个样子,和母亲一样,坚定的目光,在他那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他的母亲也是这样,温婉却不能掩饰那骨子里的坚强,又是什么时候,他的妹妹也有了和母亲一样的目光,岌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最终化作了一句无声叹息,“小妹,你给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吧,我听完再做决定。”
实际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郢流墨他是上任玄鸟一族族长的遗腹子,现任的族长是他的叔叔,自从他父亲去世,母亲便嫁给了他的叔叔,他自然跟着母亲去了这任族长的府邸,本来这种身份处境就不好,更何况还有一个一直担心自己侄子抢了自己位子的叔叔,在族长府,他几乎是隐形的,如果不是那天遇到了在玄鸟一族访友的岌茈芝,现在的他就只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王族,可是遇见了就真的只是遇见了,那是比相遇更无望的存在,如果一见倾心的话,那一切都还来得及,没有什么比得上那简简单单的一句青梅竹马。
那是一个春天,与自己哥哥去玄鸟一族访友的岌茈芝在族长府遇到了郢流墨,从小缺少玩伴的岌茈芝面对一个几乎心若死灰,天不怕地不怕的郢流墨自然是极其开心的,因为只有他愿意和她玩,再此之前她遇上的人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遇上了一个不把她当回事的人那情况可想而知,从那时起,岌茈芝的头发还只盖住了额头,郢流墨就与她开始过家家,听说自己的小伙伴过得并不好,岌茈芝跑去找她的哥哥,想要改变这个状况,她的哥哥告诉她,你是神凤一族的少主,所以,如果想要帮他那就只有提升你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这一帮就是千年,当年的小丫头早已长成了娉婷袅娜的少女,小屁孩也长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情窦初开,却不知早已心动。明白了自己妹妹的心路,岌瑾苦笑了一声走进了那巍峨的风族主城。
刚进主城的那条大道正对凤神殿,神凤一族的权力中心,岌瑾走进了神殿旁的小道,连成竹海的绿竹随风摆动,最后来到了一间梧桐木盖的小木屋,岌瑾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之间屋内一个挺拔的男子,斜眉入鬓,一双凛冽的凤眸里含着深深地思念以及几丝难以察觉的疲惫,看着墙上那张画,那张脸与岌茈芝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岌茈芝的轮廓与画上的那个女子更为相似。一头紫色的长发随意用一根不知从哪捞来的发带束着“父君。”岌瑾对男子行了一礼“小芝她真那么说的?”男子头也不会的说道“是的,也许父亲——”“不必了。”男子打断了岌瑾的话,岌瑾愕然抬头,男子回头看着与爱妻肖像的长子说道“他并非茈芝良配。那个孩子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怎么可能不知道——”岌瑾懦懦地说道“因为那个孩子心里藏着太多的恨,以至于蒙蔽爱,如同我当年一样,如果当年我能早点醒悟的话,也许我和你母亲就不会阴阳两隔,小芝与你母亲性格太像太像,总有一天,我怕她会走上你母亲的老路。”男子凝望着自己的长子,岌瑾一脸震惊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居庸关的城墙上,妍丽的少女英姿飒爽依然在,目光远眺,向着那心上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