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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义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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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晚,月上柳梢,上京城灯火渐起,东市的看月楼在阑珊之中热闹起来。
楼下歌舞正盛,舞姬手中飞绫变换,男宾搂着怀中娇娘走过都忍不住要看一眼,可惜舞姬正偷瞄着角落的一位清俊剑客。
看月楼不比京城第一的安乐坊,但在众多歌舞坊中倒也排得上名号,“看月楼”三个字便是大将军之子赵玉辉所题。
听闻这位公子哥深夜从安乐坊离身,回府路过此楼时无意间掀开轿帘,恰见明月掩映于飞檐之下,整座屋楼仿若正抬手看月,赵玉辉兴致大发当即停马下车,第二日离开时留下墨宝,便是那“看月楼”三个字。
厢房里,赵雪辉正静静听着侍酒美人说起自己二哥是如何恃才放旷,不由百无聊赖地饮了杯酒。
美人调笑道,“三郎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不喜欢听我提别的男人......”
赵雪辉泰然自若,笑着回了句“当然”,反倒把对方逗笑了,娇软的身子缓缓靠了过来。
赵雪辉想,约莫自己是真的英俊,或者穿的这身还算华贵,不然就是美人们天性可爱,她每次女扮男装到风月之地总免不了这些,已经习惯了。
她不着痕迹去倒酒杯,让美人演奏一曲助兴。
美人终于有了献技的机会,欣喜地坐到琴边弹奏。
赵雪辉斜倚在绒塌上听,眯着眼睛甚是陶醉的模样,实则全部心思都在厢房外,只待外面传来动静。
赵雪辉乃将门之后,虽然她爹不是个受人爱戴的好将军,她身为养在深闺的赵家小姐,也尽是骄纵跋扈的名声,但上对天子,他们绝对算得是好臣子。
十四年前先皇崩逝,先皇同母胞弟继位为新皇,她爹赵祁在波涛诡谲中选对了岸,被新帝晋为大将军,而丞相顾盛暗中勾结朝臣,意欲拥立先皇之子庆王,新帝震怒屠其满门,今夜她来看月楼一是探察庆王,二是摸寻顾家当年的漏网之鱼。
十四年前赵家也经历了变故,自从大哥靖辉死后,她和二哥玉辉便承担了父亲全部的期望。新皇性格狠戾,他们行事一点错不得,不止错不得,若想保全赵家,更甚者光耀赵家门楣,还需要不择手段的决心。
赵玉辉顽劣难改,家里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都没用。再后来,她便成了赵家第二主事人,是连陛下都夸赞的赵家女公子。
赵雪辉常扮作商贾混迹市井,还花了大把银子疏通各路帮派的关系,在外,她一律贴了胡子女扮男装,自称三郎,近两年她在民间的消息网日渐稳固,探听的消息也一天比一天有用。
说来凑巧,她本意是探查先皇之子庆王是否有谋逆之心,却在上个月凑巧得知了顾氏余孽的下落。
她最先想到了罪臣顾盛失踪的小儿子,若能把人捉了严刑拷打一番,立刻就能知道其身份真假,能牵出庆王的把柄自然更好,所以她今晚安排人手埋伏在了此处,庆王最近喜欢来看月楼喝酒,保不准就是为了见什么人。
赵雪辉暗忖,庆王被幽禁多年,前两年才重获自由,早已势不如前,若顾氏余孽还肯追随于他,那
可当真是对先皇忠心耿耿。
她有些怅惘,想起大哥靖辉以理法纲常为立身之本,将顽固迂腐的顾盛视作师友,最后在顾家出事那晚自刎于父亲面前,那便是二哥与父亲多年不和的缘由。
大哥忠直,承受不了顾家灭门之祸,二哥怪父亲逼死了他。
那晚,不止顾家血流成河,她也在噩梦中被大哥的鲜血浸没。
琴声止,美人投来惊疑的目光,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得神情可怖。
赵雪辉回神,摇头道:“这酒不好,换。”
美人叫人来换了酒,她却没了喝酒的兴致,走到窗边向楼下观望,正巧见楼外走进一人,举手投足间温文而雅,又带着些洒落。
庆王夏侯信,小时候她见过。
大哥走时才十六,他与大哥一样的年纪,大约还是有些老了的。
不过幽禁的日子好像没那么苦,他只是不像当年那么清瘦,如今身姿挺拔,风流倜傥,看不出被关了十余年的样子。
赵雪辉的目光随着楼下的身影转移,直到他进了对面的厢房。
过了会儿,又有两人进了那间房,赵雪辉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对面的门已经关上了。
她的目光继续在楼下搜寻,果不其然除了自己安插的人手,还有几人形迹可疑,不知道这些人是庆王带来的,还是刚才那两人带来的,或是自己找来的。
若是庆王带来无可厚非,她不也时刻带着随身护卫;若是刚才那两人带来的,那么她就有些好奇庆王在屋里和他们聊些什么了;或者第三种可能,他们才是来找庆王会面的人,顾氏余孽就在其中。
拢共就这些可能,应该超不出她的猜测。
伴着琴声,赵雪辉在窗边侍弄一株兰草,对面房门开了,庆王和刚才两人勾肩搭背出屋到楼下,看上了腰肢扭动的舞姬,三人拽着舞姬的飞绫不松手,哈哈笑着大有调戏之意,舞姬见怪不怪,顺势就被庆王拽入怀中。
赵雪辉瞧着那两人不过是巴结庆王的泼皮无赖,庆王毕竟是圣上亲侄子,就算没了权势,但薄财还是有的,估计今晚这俩人就是冲着免费吃喝玩乐来的。
至于正搂着舞姬一亲芳泽的庆王......
赵雪辉眯起双眼,他的嫌疑仍未洗脱,要么是带狐朋狗友来寻欢作乐,要么就是在暗度陈仓。
怎料她正思索,楼下忽生惊变,剑光四起!
方才她留意到的几个身分不明的可疑人士忽然从酒桌拔剑而起,一拥而上冲向庆王!
赵雪辉一惊,没想到还有第四种可能,那些人竟是来找庆王麻烦!
眼下她不便露面,只能示意随行的护卫出手,楼下顿时形成对立之势。
两个无赖直接吓摊在地,庆王搂着舞姬大惊失色,刺客的剑刃一齐逼近,赵家护卫迅速拔刀格挡,其中一人出手狠辣,一挥手便生生将剑身斩断。
刺客慌了片刻,没想到那竟是斩铁刃,反应过来再想靠近庆王已经晚了,出手的人将方才挥下的刀刃向上一提,他没有反抗的余地,手臂齐肘而断,霎时间惨状莫名。
楼上厢房里,见此情形的美人吓得叫出了声,赵雪辉安慰她道:“莫怕,你我安静躲在此处,不会有事的。”
反正又打不到楼上来。
仿佛是为了与她作对,话音刚落,惊慌失措的庆王就甩了舞姬逃命往楼上跑。
赵雪辉一愣,竟然是往自己这屋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到门口了。
刺客是冲庆王而来,自然也随他追了上来,再后面跟着反应过来的赵家护卫。
赵雪辉眉心微蹙,将美人拉到身后,没想通自己怎么就无聊了要亲自来办这差事。
庆王推门而入,取下门边花瓶防身,刺客的剑穿过门险些扎到他身上。他蒙头往屋里冲,迎头撞上刚把美人安置到帘后的赵雪辉。
两人抱头弹开,花瓶落地刚好砸在赵雪辉的脚背,她怒然,抬腿就是一脚。
庆王仰摔在地叫唤了声,几名刺客已闯进屋里,数剑齐落。
他打了个滚擦着剑刃躲开,刚好滚到赵雪辉脚边。刺客见状只管砍刺,他又滚着躲开,这回倒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公子小心!”
赵雪辉恨不得再踹他一脚,但为了活命还是先退步闪躲,她没有习武天赋,这些年来都是靠护卫随身左右,可此时刺客比护卫离她更近,正堵了进屋的道!
突然,窗外跃进一道身影,斩铁刃寒光乍现,眨眼的刀光剑影中,刺客血肉横飞纷纷倒地,庆王则吓得晕了过去。
赵雪辉知道自己得救了,放松之余惊觉不妥,重伤的刺客趁乱刺向她,她却只顾着大喊:“狼牙住手!”
刺客从肩胛至腰腹被斩开,落地没一会儿就断了气。
被唤作狼牙的护卫收刀跪下,还没开口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
赵雪辉怒道:“我说过留活口!”
狼牙结巴道,“可.......可他......他对您……”
“别再有下次。”赵雪辉不耐烦地打断他。
躲在帘后的美人战战兢兢走出来,呆愣愣地看着一地碎.S,再看了眼赵雪辉,骇晕了过去。
赵雪辉抚额,惋惜自己失去了一位红颜知己,真是越想越气,走到昏迷的庆王身边左右看不顺眼,用力踹了几脚才解气。
狼牙问:“他如......如如何处置?”
赵雪辉踹完人还在喘气,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办,堂堂庆王又不能下毒手,更何况根本没有他谋逆的证据,就算陛下再不喜欢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否则夺了先皇之位又除掉先皇之子,怎么说都不好听。
而且这两年陛下为了图个好名声,先是释放庆王,又准他居于京城,还赐他府邸钱帛,已经有人开始歌颂天子仁德了。
赵雪辉觉得自己真是接了个苦差事,偏偏陛下信得过赵家,非要让他们去查庆王是否可信。可信就再对他好点,不可信就干脆永绝后患。
不管庆王可不可信,赵雪辉都挺想永绝后患。
她俯身摆弄着庆王的脸左看右看,这两年来他在京城除了玩乐没干正事,若不是几个月前陛下下了密旨调查,恐怕她至今仍未与此人交集。
如今凑近了细看,除了棱角分明了些,他竟还似十四年前的模样,眉鬓如墨,当真是好皮相,难怪风流。
赵雪辉偏头瞧了会儿,还是决定趁他醒来之前先离开,看月楼老板娘此时正在外面鬼哭狼嚎,估计已经报了官,虽然她尚未暴露真实身份,但三郎的假身份也不宜暴露,否则以后混迹市井得换个名号从头再来,太麻烦。
她事先有所安排,其余护卫早已隐身于人潮,只剩自己和狼牙了。
让狼牙把美人抱到床上,她整了整衣衫,听闻屋外官兵靠近的脚步声,冷静道:“走吧。”
狼牙揽住她的腰从窗口跃出,离开前她装模作样喊了声救命,让人以为她是被挟持的人质。
他们三两下便离开了是非之地。
不多会儿又摆脱了追捕的官兵,落脚于一处石桥。
夜深了,路边行人甚少,赵雪辉觉得今夜再难有收获,正准备回府,却见狼牙周身散发着戾气,倏地拔刀扫视着寂静的四周。
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应该是从看月楼追着他们来的,没想到狼牙也没甩掉。
她坐到石桥边上等着对方现身,脚步声近了,一道身影由远及近,停在月下垂柳影影绰绰的阴影中,仔细听还微微喘息着,想来是追累了:“大......大胆恶贼,还不快......快放了那位公子!”
赵雪辉拧眉,狼牙自幼结巴,最恨有人学他说话,眼前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愣头青想必是跑累了没喘匀气,虽然是为了救她而来并无恶意,但狼牙的手背已青筋暴起。
她低声道:“打发了就行,别伤他。”
狼牙闻言正欲收刀,对方却挥剑而来。
月色下,靠近的是个青衣少年,二十左右的年纪,眉目磊落分明,周身浩然正气。
他似乎是想来拉赵雪辉,被狼牙横刀斩退。
赵雪辉瞧着这人十分有趣,又似有些傻气,竟敢孤身追来,而且还真的追上了,误以为她被挟持还想救她,还敢对刚才在看月楼大杀四方的狼牙出手。
最重要的是此人身手不错,与狼牙交手数个回合竟毫发无伤。
赵雪辉身边护卫甚多,但这些年来真正的心腹只有狼牙,狼牙只有一个,守在她身边就不能外出行事,外出行事就不能守在她身边,所以此时此刻,她忽然对眼前这少年稀罕起来。
她故作慌张道:“少侠救我!”
狼牙微怔,回头正见她命令的目光,在叫他先走。
少年被狼牙逼退数丈远,高喊道:“公子莫慌,且待我拿下这恶人。”
他全力以赴出击,果真将恶人逼得节节败退,不由得心中振奋,却不料对方毫不恋战,打不过他就逃了。
少年的脑子没转过弯,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想了想有些得意,这么快就把人吓跑了,同时也庆幸,真要硬打下去他并没有必胜把握。
赵雪辉拱手谢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少年笑道:“我在看月楼喝酒,顺手帮个忙而已,行走江湖靠个义字,叫我义郎就好,公子你呢?”
听着不像真名。
赵雪辉深知出门在外不宜自报家门,自己不也是这样,于是道:“在下家中略有薄财,又排行老三,是以人称钱三郎。”
义郎像是想起什么,挥挥手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赵雪辉万万没想,她明明说了自己有身家,他却连酬金都不要,看来不好收买。
眼看义郎要走,她不急着纠缠,回去让人查他底细,日后再收为己用也不迟。谁知义郎低头一瞧,借着月色看到了她脚背的血迹,问:“你受伤了?”
是方才那些刺客的血。
没等她解释,义郎已经将她按在桥头坐下,屈膝撩起她的裤脚察看伤势,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不过她是面不改色出入青楼的女子,不会被这点小事吓到。
她神色自如并未露出破绽,镇静道没有大碍,正要收回脚,却被义郎握住脚踝,“还说没事,这都青了。”
低头一看还真是,回想了下,是被庆王拿的花瓶砸中了。
刚才她太气了,踹了庆王好几脚都没察觉。
义郎看了看她的脚伤,“没事,伤得不重,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赵雪辉默然,她从没见过如此乐善好施的人,让人想逗他,于是起了捉弄的念头。
“那就有劳义郎了。”
义郎背对着她单膝跪下,“上来吧。”
赵雪辉暗暗哼笑了声,双臂绕上他的脖子,由他背着自己。
义郎问她家在何处,她说她只是来京游玩,住在东边客栈,于是义郎背着她往客栈走去。
“京城的路我不熟,你记得提醒我怎么走。”
“看来义郎才来京城没多久,是侠游到此还是投奔亲戚?”
“都不是,就想来京城找份差事,以后养家糊口,听说赵大将军府上还缺侍卫,就想去试试。”
赵雪辉勾起嘴角,“原来如此,义郎身手了得,定能如愿。”
“我也这么觉得。”义郎认真道,忽然有些惊奇,“我说你怎么背着轻飘飘的,身子软而无力,钱公子你听我劝,男人要多吃点,还得勤习武,不然你再遇到今天这事可没不一定有我帮忙了。”
他们正沿着河边慢走,对岸是通明的夜市,赵雪辉盯着他那灯火映照下的侧脸,心想这怕是个没碰过女人的愣小子,背着自己竟毫无察觉。
她故意趴在他脖子边轻轻呼气,“今夜有义郎相救真乃幸事。”
“你怎么说话娘们儿兮兮的?”义郎缩了缩脖子,正要偏过头来,被她扶着脑袋转了回去。
“看路。”
“哦。”义郎继续走着。
好巧不巧,搜捕的官兵突然从前面路口蹿出来,正挨家挨户搜查。
义郎见状道:“看月楼的人都以为你被挟持了,你去和官兵大人报个平安吧!”
赵雪辉斜睨着他不说话,要不是他闹这一出,她早就回府了,至于在路上遇到官兵?
义郎迟钝反应过来,“哦哦我明白了,他们见你平安回来说不定以为你和那人是一伙的,到时候连我怕也要被诬赖成同伙。”
于是,他们藏到了河堤下,二人缩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处。
忽然,远处有人一跃而起,官兵远远瞧见房梁之上奔行的身影,一群人追了过去。
赵雪辉知道是狼牙替他们引开了官兵,但义郎以为是他们运气好,长出一口气,“好险!”
她不知该恼还是该笑,渐渐没了玩心,是时候回府了,便以脚痛为由打算落脚在最近的客栈。
义郎担心官兵去而复返,劝她躲在这儿熬一晚。
赵雪辉无言以对,想了想说,“今夜实在多亏义郎相助,可你我二人一起更易被发现,不如我们分开藏匿,你在这儿,我去......”
“那不行,要走也是我走。”义郎打断她说,“帮人帮到底,你脚受伤了,就待在这儿,我先去给你找点被子什么的。”
赵雪辉瞪眼,她没打算在这儿将就一晚,赶紧拉住他。
谁知义郎起身的动作太大,自己被牵扯得身子一歪,脚下本就没站稳,顿时向湖边扑落下去。义郎赶紧拉住她,结果被她带入水中。
她在水中扑棱了几下,由于脚痛而游得很吃力。
义郎不会游泳,比她还吃力地扑腾着。
什么叫自作孽,就是狼牙引开追兵去了,她只能自救。
她压抑怒火在水中蹬了他一脚,借力浮出水面透气。
义郎往水底沉去,水面留下一串泡泡。
她趴在岸边喘气,心想淹死这蠢货得了。
水面的泡泡越来越少,她眉头深锁,愤然拍了下岸边青砖,一头钻入水中救人。
她很快在照不进灯火的暗河底摸索到义郎,意外的是水并不深,与她而言触不到底,但以义郎的身形绝不至于溺水,想必是这蠢货不会游泳,遇水就慌了,或者是刚才她踹的那一脚......
来不及多想,她忍着脚踝的痛楚带他游上岸,拍拍脸颊不见醒,扇了几巴掌还是不见醒。
她懊恼地狠锤他的胸口,然后捏住他的鼻子渡气,试了几次后仍不见动静。
就这么深点地方也能淹死人?服气了。
她又捶了几下,义郎终于捂着胸口醒来。
“你打我干什么?”他咳嗽了几声,不可思议道。
赵雪辉冷笑:“你害我落水不打你打谁?浅水坑都站不起来,还要我救,习武之人就这点用?”
义郎不说话,瞧着她眨了眨眼,“你的胡子......”
赵雪辉在水中扑棱了一阵,假胡子还剩一点粘在嘴角,她将胡子取下不以为意地扔到一边。
义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目光开始扫视她周身,从方才他握过的脚踝到领口微开的风光,再到她冷冰冰的神色,立刻红着脸低下头。
赵雪辉心想果然是个愣头小子,这么黑的地方都能看到他脸红到脖子根了,她忍不住想欺负,玩味道:“害羞什么,刚才我为了给你渡气亲都亲过了,你可要负责啊。”
他猛地抬头,盯着她的唇半天说不出话,“你你......我......”
赵雪辉叹气,怎么又结巴了,若狼牙在早就提刀砍过来了。
本来可以再捉弄捉弄他,但冷风吹得她毫无兴致,只想换身干净衣裳,于是站起来道:“别慌,逗你呢,那些官兵搜过这排屋楼不会再回来了,我回客栈了,你也该回哪就回哪吧。”
义郎猛地站起来,扭捏地扶住她的双臂:“你的脚......我背你......我扶你走吧?”
不提还好,一提她更觉得脚腕钻心的疼,干脆倚着他缓步前行。倒是义郎因她突然靠近绷紧了全身,刚刚退去的颊红又出现在脸上。
赵雪辉向来没有寻常女子的淑仪,三从四德也不如陛下夸她一句“赵家女公子深得朕心”,那说明陛下对赵家的肯定,他们不至于落得顾氏的下场。
赵雪辉边走边想,此时是找间客栈住下,等义郎走了再回家,还是直接表明身份带他回赵家,为自己所用。
义郎扶着她的手微微发颤,支支吾吾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雪辉微挑双眉,反问:“你叫什么?”
他紧张道:“我告诉你了啊,义郎,不过我本来叫顾义郎,但现在就叫义郎!你叫什么?”
赵雪辉的脸色霎时沉了下去,对岸照来的灯火晦明变换,看向他的目光冷到了谷底。
很快,笑容在她脸上绽开,她状似无意地抚上他的手背:“我也告诉你了啊,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不过现在不是三郎了,叫我三娘就好。”
“三娘......”义郎低声道,“三娘,刚才......刚才你不顾名节救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赵雪辉不置可否,埋头看路走了几步,指着前面的客栈说:“我到了,今晚你帮了我,我让掌柜也给你安排一间上房吧。”
义郎刚想拒绝,她又说:“我行动不便,若半夜官兵回来搜查,你不在身边我可跑不掉。”
他略沉思,最后只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