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016 ...

  •   白燕庭去看迟乙矜,原本是出于道义以及一丁点小小的私心。哪知这一趟走下来收获颇丰,不仅抓到俩贼,还从那封书信中探寻到迟易钦身后的倚仗竟是应天府通判曹应知。

      曹应知祖上世代为官,祖父曹易曾位列三公。奈何后来家道中落,曹应知从京中一步步被贬斥到了江南。为此,他心有不甘,近些年来一直在四处想法子筹钱,不断的往京城送,就盼着朝中有人能提携自己,好让自己重新当上个京官。

      朝廷官员收受贿赂,这种事情一旦被揭露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不仅曹应知作为主谋逃脱不了厄运,连同京城的朝局也会受到波及。

      如今摆在白燕庭面前的是两条路。要么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上报朝廷,领朝廷的赏;要么秘而不宣,另做打算。

      白燕庭年纪虽轻,却不是急功近利之人。他深谙为官之道。此事落入他手,他随便择了个名头向迟易钦发难,然后就此罢手,再没了动作。

      他在等,等曹应知那边反应。

      果然,就在迟易钦被抄家的当晚,曹应知便像支哈巴狗似得来到白燕庭身前,开口还没说完三两句话,便管白燕庭叫“爹”,吓得白燕庭双腿一蹬,直愣愣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曹应知今年将近五十的年纪,比白燕庭亲爹还年长两岁。白燕庭在此刻才知道一个人究竟可以无耻到什么地步。

      他悻悻然的赶走了曹应知,手里捏着银票曹应知带来的三千两银票,越想越觉得胸口发闷。站在窗边,他望着院子里的几株翠竹陷入了自我批判的情绪当中。他一方面恨自己的贪财,一方面又恨自己为人太过世故狡诈,不惜扣着别人的把柄为自己谋利——无论是钱财还是人脉,皆有利可图。可是有些事并非是非黑即白,何况官场上向来是“水至清则无鱼”,太过刚正不阿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他仿佛是得到了自我认同一般,内心中的压抑瞬间得到了释放。

      心头已经是无比舒畅,他喜气洋洋的将银票装进小匣子里收好,回身时想起自己能白捡这么大个好处,完全是有赖于迟乙矜,心里不由地生出了感激之情。他打算再去瞧她一回,顺便对此事有个交代。

      于是,翌日上午,白燕庭准时踏过迟家门槛,一路跟随小厮朝着花厅而去。

      与此同时,迟乙矜正在书房里与迟亭徽梳理书坊遗留下的那摊烂账。乍然间听到白燕庭来访,只见正伏在案上写字迟亭徽登时坐直身子,望着传信之人一皱眉头,十分厌烦道:“那厮竟还有脸来?”

      迟乙矜不解的看着迟亭徽:“怎么了?”

      迟亭徽将手里的笔放回笔架上:“都说官官相护,果然不假。阿姐这次是着了小人得道,替别人做了嫁衣。”

      迟乙矜知道他抱怨的是什么。迟易钦被抄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迟乙矜对此事早有耳闻,但她觉得白燕庭帮自己扳倒了迟易钦,目的已然达成,至于其他事她并不关心。

      此事她原打算不再提的,但听迟亭徽挑起了话头,忍不住就发表了些看法:“他如此做自然有他的理由。”闲闲的合上手里的账册,迟乙矜将账册顺手放在案上:“有些事情留有一些转圜的余地也好。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迟亭徽对迟乙矜的看法颇感意外,他平日里虽然脾气温和,但是骨子里颇有几分刚劲的风骨。双肩向下压了压,他沉沉的呼了口气:“阿姐当真觉得此事理所应当?”

      迟乙矜神色淡然的看着他:“倒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情有可原罢了。”

      迟亭徽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个观点我可不敢苟同,像曹应知那样的官平日里不少作恶,否则哪有那么多油水可捞。这样的人不早早除了,难不成还要继续好生养着他吗?这岂不成了为虎作伥?”

      为虎作伥?

      这句话恍若警钟一般拍入迟乙矜的耳朵里。迟乙矜心底突然泛起一阵悲凉,她发觉自己不知在何时已被现实磋磨掉了棱角,早已没有了赤子之心。而迟亭徽与自己不一样,他的心还很可贵。迟乙矜不忍心反驳他,于是低头沉默了一小会儿,转而一扬下巴,冲着他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你说得对,但是他与咱家只是有些金钱往来,做不得过分的指摘,左不过不再深交便是了。无论如何,他终归是帮我出了一口恶气,我得去见见他。”说着,她抬脚出了门。

      夏天的天气多变,白燕庭这厢刚进门的时候还是天气晴朗,哪知刚坐了没一会儿,天空就飘起雨来。

      天色阴沉沉的,白燕庭抬起头,目光恰好透过窗户落在迟乙矜的身上。迟乙矜遥遥从远处走来,偶然间的抬头,恰好使彼此间的目光相对。

      迟乙矜的眉眼长得不算出挑,至少不符合当下的标准审美。但是她有她自己的好处——眼睛里常雾蒙蒙的,说不清透出的是水气还是烟尘,总之是隐隐约约飘飘忽忽,很是勾人,远比某些一眼见底的清澈眸子来的更有意趣。

      白燕庭很坦然的看着她走近,胸口不自觉得充盈起一阵满足感。这样的满足感来得莫名其妙,令他欢喜中夹杂些许青涩的羞赧。

      手心里不住的往外冒汗,他不由自主的垂了下脑袋,嘴角微微上扬:“近几日可大好了?”

      迟乙矜点点头:“嗯,基本无碍了。”她坐在白燕庭身边,两人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彼此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期间她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落在白燕庭的身上,却见白燕庭神态略微有些瑟缩,目光闪躲,只一味的抚弄手中的折扇,始终不肯与自己对视。

      迟乙矜以为他是因借事谋利的事情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话到半截,忍不住随口戏谑道:“你该同我一样,当个商人,这样谋起利来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的顾忌。”

      白燕庭听出迟乙矜这话没有恶意,正因如此,他才心下才更生愧意。两边脸蛋上不住的发烧,他略显窘迫的垂下眉眼,目光沉甸甸的落在迟乙矜的手背上。

      迟乙矜手背上的皮肤又白又嫩,指甲圆圆的、红红的,修剪得很整齐,上面的颜色想必是用凤仙花汁子染的,但只染了两遍,红中泛着点儿白,像是闪着油光的红果,倒是比纯红更加惹人些:“这其中牵扯的太多、太复杂,我是……”

      迟乙矜懒得听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转了转手腕上的银镯子:“行了,你也别跟我解释,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活得清清白白,一点瑕疵没有。”

      一句话正正说到了白燕庭的心坎里。刹那间,他只觉得身周被一副轻盈无比的暖流所包裹,身体正在一寸寸的正在向上漂浮。这是一种十分美妙的感受,美妙的令他忘了思考这话语背后的深意:“你不怪我?我以为你……”话说到一半,他忽然产生出一种想对迟乙矜挖心掏肺的冲动,想将自己皮囊下红的白的、善的恶的都袒露出来,只为让她能看清楚自己。

      他抬起头呆呆的望着迟乙矜。而迟乙矜显然是没有意识到他的异样。

      迟乙矜无意与他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纠缠。于是有意无意的抬头看了看天色,顺势做了个深呼吸:“你再坐坐罢,把雨避过去,我得去书坊走一趟,有些事情不能再耽搁了。”

      白燕庭急言道:“雨还未停,你为何如此着急?”

      迟乙矜扶着桌边站起身:“这几日是梅雨季,雨水根本就没有个停的时候。”说着,她侧身回头,漫不经心的拿眼角瞥着白燕庭:“反正路程不远,我去瞧一瞧就回来。”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