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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她的一言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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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在藏剑山庄的院子里宿醉醒来之后,就果断翻墙跑路了。_(:зゝ∠)_
这世间最悲剧的不是醉酒,而是醉酒之后还清楚得记得自己干过的囧事。
比这更悲剧的是,自家男神还全程目睹。
想到自家男神听她逼逼了这么多废话之后还能那么从容地牵着她的袖子将那小姑娘送回给他哥然后再把她牵回藏剑山庄,江寒就想举头望天。
该说知己和爱慕者的待遇果然不太一样嘛心里居然有点小小的欣慰。(被打死)
不过高岭之花的前辈风范大概是碎得一干二净了TAT。
江寒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捡捡自己碎了一地的玻璃心O_o。
所以她留书出逃了。她去干什么了呢?
她跑去找柳夕了。
柳夕和叶炜瞒着家里人偷偷领了证,前年才寄了一封信回柳家,惊得柳家满堂震怒。
柳家意图以断绝关系为由威胁柳夕回家,柳夕倔强不依,时常写信回家也净说藏剑山庄的好话,她兄长一气之下竟也绝了来看她的心。
而叶炜武功被废,以往桀骜之时得罪了多少人,如今落魄便多受人所欺,因此离开了藏剑山庄,和柳夕隐居在城郊外的一处小村庄里。
两人都是心有傲骨的人,不愿意向家里人低头,哪怕生活再困苦也只是咬牙忍着熬着,以至于柳夕年纪轻轻却已生华发。
甚至熬到最后身心脆弱不堪,一击即垮,在兄长和丈夫决斗之时一刀抹了脖子,结束了短短二十余载的生涯。
不过嘛,这一世,不会了。
拿着隐元会给的情报,江寒在屋外等了半宿,等到叶炜清晨醒来,与柳夕告别,前往深山修行之时,江寒才敲响了柳夕的家门。
门开了,露出柳夕带着三分愁色的脸蛋,她见到江寒一时错愕,竟是话音一哽:“……姐……”
江寒目光沉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她面容染了风霜,眉心间有时常皱眉而留下的浅印,清汤挂面的一张脸,身形却不知消瘦了几许,看着憔悴了。
江寒不言不语,直接伸手便去抓柳夕的手腕,武功不错的柳夕竟被她抓了个正着,只能哀哀地叫着:“姐!姐!我不回去!你……”
江寒反手摁上柳夕的脉搏,柳夕顿时噤声,她低头不敢去看江寒那双漆黑的眼睛,只听她冷冰冰地道:“你怀孕了,可知晓?”
柳夕头低的更低了,她当然知晓,她怀孕一个月了,但是她不想让叶炜担心,所以才将这事瞒着,熬得自己身心俱疲。
“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自己的人生也可以自己做主了,我不管你是怎么磋磨自己的,但是作为母亲,你得对孩子负责。”
江寒语气平淡,听不出半分责怪之意,但落在柳夕耳中,却让她鼻头一酸,就这么掉下了泪来。
和叶炜白头连理,为此受尽苦楚,她不后悔,但是她还是有些难过的。
她的难过不能向不承认她身份的藏剑山庄低头,不能向不承认自己丈夫的家人们低头,但是此时面对着向来疼宠她的表姐,她却哭了。
江寒抱着哭得稀里哗啦瘫在她怀里的柳夕,心想柳风骨和叶孟秋真是作孽啊。
为了引出躲在暗处的敌人,刻意布造出刀剑相争的局面,结果毁了柳夕和叶炜的一辈子。
江寒这么想着,便问出了口:“叶家有派人过来吗?”
柳夕哭累了,听到这句话却怒道:“我前些时日去镇上看大夫,不知怎的,那叶老庄主就让人送了一大批药材过来,他不愿意承认我的身份,又如此作为,我宁可不要他的施舍!我叫那送东西的人滚了,我告诉他,他不滚,东西我也是要丢出去的。”
江寒听完就囧了,好嘛,叶孟秋这么掩人耳目偷偷摸摸的让人送东西来,难怪人家妹纸不领情呢。
江寒牵着柳夕的手进了屋,看着她手忙脚乱地那搪瓷碗要给她倒水喝,顿时头疼道:“别忙活了,过来。”
柳夕期期艾艾地走到江寒身边坐下,便看见江寒慢吞吞地掏出厚厚一沓纸张,塞到了她的手里。
柳夕捧着那一大沓银票和地契,顿时傻眼了:“……姐,这……”
“你的嫁妆。”土豪江寒十分淡定的道,“本来是想在你嫁人的时候给你添妆的,结果你跑到这来了,我就干脆将这边经营的产业给你了。”
“不是,我……!”柳夕结结巴巴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姐……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
江寒是纯阳宫弟子,纯阳宫作为国教,香火钱自然不少,但是也不可能攒下这么厚的家底的。
江寒走南闯北救过不少人,行侠仗义多了难免就有人上门拜托她讲讲道,给点孝敬,江寒想着传教也是本分,于是久而久之,家底就有了。
然后后来江寒无意间救下一位很有本事但是被小人背叛而落魄的富商,便一股脑地将自己的家底丢给他去白手起家了。
谁知道那人被背叛之后再次得救就有点死脑筋了,哭着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差点闹着要出家了。
后来他因为还有妻儿,便认认真真地重新经营着生意,却以家臣自居,把生意归到江寒名下了。
江寒可是要出家的人,哪里想收他这块烫手山芋?便跟他商量着入股,以后开门吃分红,只要混吃等死就好了。
十年了,随着那人的生意越做越大,江寒的家底也越来越厚,她一个道姑又用不着这么多钱,均出一部分来给柳夕也是使当的。
跟柳夕解释了一下嫁妆的合法来源之后,不等柳夕收下,叶炜就突然回来了。
叶炜在山上独自练剑,突然有一个陌生人找上门来,说他妻子怀孕了,叫他赶快回去陪着她,于是叶炜就又急匆匆地回来了。
江寒赌一包辣条,派人的绝对是叶孟秋那个不消停的老爷子=。=。
叶炜归来,江寒仍然是那副眉眼清冷的模样,冷冷淡淡地道:“收拾好东西,随我来吧。”
叶炜倒是认出了江寒,毕竟她模样没变,多年前在名剑大会上的表现又实在夺人眼球,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叶炜也记住了这位大哥的挚友。
虽然对江寒没有恶意,但是看到柳夕满脸拘谨地站在一侧,叶炜想到对方霸刀山庄表小姐的身份,顿时面色微变:
“你要带柳夕去哪里?”
“换个地方住。”江寒不客气地道,“柳夕甘愿和你一起吃苦,我却不能坐视我外甥也跟着你吃苦的。”
柳夕不得叶家承认,叶炜也不得柳家承认,这是夫妻两人的心头大患。
一听这话,叶炜就怒道:“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
江寒冷冷地挑眉扫了他一眼,道:“你是觉得我看在叶英的面上就不敢揍你是吧?”
柳夕:“=口=!”
叶炜:“=口=!!!”
江寒暴力镇压了两只熊孩子,直接将两只安静如鸡的娃给拎走了。
“霸刀和藏剑的恩怨与我无关,但你们两个一个身怀六甲一个重伤未愈,是想告诉我身残志坚的杂草如何茁壮成长的吗?”
江寒话废一生,难得开了嘲讽,骂得柳夕和叶炜几乎抬不起头,只能安静地跟着江寒走。
对柳夕来说,那是她姐,对叶炜来说,那是跟他父亲同辈的江湖前辈,又是大哥的知己,身份怎么说都比两人高出一截。
江寒给两人安置的是一处临水小院,面积不大,不过二进的院子,奴仆三四个,却足够他们住得舒心了。
院子是江寒行走江湖时特意买下的落脚点,照着她的喜好布置的。风景优美,偏僻,不远处就是山林,远离尘嚣,颇有几分“采菊东篱下”的清幽惬意。
虽说在置物和买菜的时候麻烦了点,但是这处院落处处精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柳夕一看到这院子就喜欢上了,很美,很雅,而且也很安静,能让他们忘却凡尘中的闹心事,真的再好不过了。
叶炜不吭声,武功被废之后他着实是吃尽了苦头,以往桀骜不驯的性子也变得内敛了起来。
他想修剑,也是想重拾父亲的重视,让父亲承认自己的发妻。
但是江寒说得对,他是否能重归武道还尚未可知,他不能让柳夕和孩子再跟着自己受苦了。
他一生都自恃天赋,过往目中无人,高傲了一辈子,如今为妻儿低头一次,也未尝不可。
这并没有什么可耻。
江寒将人塞进了院子,上下打点好之后,又叫来了大夫和稳婆坐镇院中,这才算放下了心来。
完事后,江寒便将叶炜拎到了树林里,折了木枝,自封了内力,便对叶炜道:“动手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江寒知晓,数年后叶炜会在柳夕的鼓励之下重拾剑道,悟出“寂剑”,但是这寂剑到底为何物,她还需从叶炜的剑术中慢慢斟酌。
叶炜天资不俗,哪怕武功被废,剑术也还在,打了几场,江寒明显能感觉到他是和叶英完全相反的一种类型。
锋芒有余,内蕴不足,叶家的君子藏锋之美德,叶炜……半点都没继承到=。=。
简而言之,他是个脆皮dps,信奉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问题是小子你这样下去连奶都没法打的啊!!!
——你小子是吃了什么大力神丸才会在几年后领悟出“寂剑”这种跟你画风完全不符合的剑道啊?!
江寒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叶炜该不会是武功被废之后万念俱灰,受尽磨折之后才领悟出那什么寂剑的剑道吧?
江寒沉默地思考了半晌,然后十分凶狠地将叶炜抽翻在地。
骚年!!!生活不能给你带来磨难!就只能让姐姐我来代替生活抽打你了!!!
于是江寒piapiapia地抽打了叶炜一整天,等到天色暗了,才拖着只剩喘气的叶炜回了院子。
柳夕整个人都惊呆了,她凶残的表姐!说打就打!一点都不放水的!!!
柳夕心疼坏了,却只能看着自家表姐往自家丈夫嘴里塞了颗药,丢下一句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话:“明日卯时,树林。”
江寒说完,就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窝草没地方住了只能去住客栈了!O_o!
离家出走怂得没胆子回去又随手把落脚地点送人的江寒今天也很萧瑟。
第二天一早,江寒就困得不行地盯着一双死鱼眼去了小树林,看着精神抖擞眼睛居然越发明亮的叶炜,江寒觉得心里好气哦。
正如江寒对徒弟说过的,剑术能教,剑心能磨,剑道却要自己去找。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唤起叶炜的剑心。
江寒的剑很温柔,如果说剑如其人,那她定然是表里如一的。
温存而又带着引导之意,杀敌之术上江寒或许比谁都差劲,但是在教导徒弟和制敌之道上,她却比谁都娴熟。
如此单方面虐打了三天,叶炜使劲了浑身解数,终于在江寒手下赢得了半招。
“剑心犹在,便无惧世间任何艰难险阻,哪怕断了双臂,折了颈骨,只要心中有剑,它便无处不在。”
江寒亲眼见证了叶炜的剑心一步步复苏,她临走前耐心地开解道:
“锋芒过盛,并非坏事,但你要学会把剑藏起来,或者说,让它进入你的心,用你的一生去铸就一把无上宝剑。”
叶炜思悟去了,江寒将人支走之后,便直接将柳夕壁咚了=。=。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细细地在柳夕耳边说道:“莫要怪他们,叶孟秋与你父亲,都是有苦衷的。”
柳夕微微一愣,却听江寒继续道:“你做得很好,切记,以后正当如此,柳叶两家,一定是‘不和’的。”
说完,便揉揉柳夕的脑袋,面无表情地道:“好好调养身体,放宽心,一切都会好的。”
柳夕还想询问什么,江寒却已经飞快的溜了。
→_→一口气包养了妹妹和妹夫,肯定很扎人眼球,不过谁让江寒是一朵不入俗流的高岭之花呢?就是这么任性!
江寒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院子,谁知道没走多远,就正好撞上了叶英。
叶英正好站在她揍叶炜的那片区域,清风拂衣,姿态闲适,一派修竹玉树般的清癯之美。
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来了挺久了。
江寒默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和男神友谊的小狗可能说死就死了。
#妈耶揍人家弟弟还被人家抓了个正着!#
#不想跟你说话并朝你丢了一只友谊的哈士奇!#
江寒和叶英默默地对视了半晌,然后对男神毫无抵抗力的脑残粉就这么无条件妥协了。
“叶英。”话废江寒逼着自己先行开口,“你是来看叶炜的?”
叶英没有接话,倒是反问道:“你是来看柳夕的?”
江寒面无表情心里默默地跪了,她总不能说男神我是来揍你弟弟的吧?
然而还没等江寒斟酌出回话,叶英又语气淡淡地道:“江寒。”
“卜卦命算,洞悉世事,乃至于逆天改命,可有代价?”
江寒心想完了,她喝醉酒说的那些胡话,叶英显然都当真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叶英大概比谁都相信她是“江半仙”来着。
逆天改命有代价吗?有的。
江寒瞥了一眼自己的系统面板,忽而笑道:“大概会吧。”
“那你为何要这般作为呢?”叶英向来沉静如水的语气里染上了三分浅浅的困惑,“我与你素未谋面,你缘何如此呢?”
叶英直至今日,也还仍然记得与江寒初遇的那天。
女子沉静如沐风雪的眼眸里,忽而漾开那样潋滟的温柔——在看见他的第一眼。
所有人都说江寒爱慕他,盛长风如此,弟弟们如此,甚至连父亲和母亲都如此,但叶英知道,那不是。
叶英知晓不是,但是他又不知晓,为何江寒会为他做到这等地步。
就像她醉酒时所言那般,只希望他能幸福。
“因为我,是仰望着你才走到了今天。”
让叶英以外的是,江寒居然在一番思量之后,给了他苦寻已久的答案。
“在我最软弱、最无能、最卑劣的那段岁月里,我仰望着你的背影,才不曾迷茫,不曾惊慌失措。”
叶英微微一怔,他以为江寒说的乃是她流落江湖尚未拜入纯阳的那段岁月,天下奇人之多,江寒约莫是那个能洞悉未来的人。
虽然想法迴异,但也相差不远,江寒想了想,又道:“我最先认识的,是领悟了无上心剑,目盲白发的叶大庄主。”
“当我对被我伤害了的人熟视无睹的时候,当我软弱地不愿意面对自己失败的时候,当我想做出最无可挽回的事情的时候——”
叶英:“最无可挽回之事?”
江寒:“杀了我自己。”
“那是不对的。”叶英看着江寒,认真地重复道,“那是不对的。”
江寒于是又笑了,颔首应道:“嗯,那是不对的。”
“因为你坚定,强大,不为外物所动摇,于是我仰望着你,走到了今天,甚至心生了执念。”
“最初遇见你的时候,我是很诧异的,因为我仰望了半生的人,居然还那么小,居然也有过迷茫的时候。”
“于是执念又生执念,既然知晓了未来,那总要为你做些什么。”
“我最初的执念,是——”
“谢谢您,庄主。”
最初的最初,她只是想对你说一句谢谢而已。
所谓一言欢喜,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