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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四十章 欲擒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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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 比-拉美西斯 法老寝宫
烛火摇曳,清凉却沉闷的月色如霜般皎洁,无情地拉长着那瘦削孤单的身影。
偌大的寝宫里竟是死一般的寂静,镀金的豪华大床上也没有了往日嬉笑打闹、温柔缠绵的场景,远远望着,在烛光与月色交汇的地方,竟只有一个颤抖地背影半伏在桌前。
她紧握着芦苇杆画笔,奈何画笔却不争气地在她手里抖动起来。早已褪下了那模样怪异的长衫,换上了一袭颜色纯净的努格白,可是铃兰的心情却始终是难以平复。死死地盯着那被她胡乱涂鸦了一通的画板,她抚了抚心脏,不时的深呼吸着,或者索性长长的叹气。
难道拉美西斯真的生气了?
她苦笑着,用画笔尾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总是要与她的意志背道而驰?
在法老本不该出现的地方,被他撞见。不仅是自己这一身衣衫褴褛的模样,更有甚者,说不定还会连累哈图西里和阿莫斯!
不过,也许从始至终都是她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铃兰竟轻笑出声,又或者拉美西斯真是彻底的放弃了?
她的脊背和手抖得愈加剧烈了,沾在须状画笔尖上的颜料倏地滴落在那乱成一团的画板上,夹杂着眼泪的腥咸味弥漫在干燥欲裂的空气里。
是谁说的,只要用心来描摹,就能创造奇迹?
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那张俊美冷漠的脸,或微笑,或赌气,或宠溺,或霸道……
为什么当她一落笔,却什么也出不来了呢!
是谁说的,我的生命是你的,阳光为你而照,星月为你而升。没有人能与你匹敌,你是所有人中最美丽的一个?
她现在只想抱紧他,把脸埋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里,哪怕至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可是,却没骨气地只想在他面前忏悔自己的言行,深情地诉说自己的衷肠,甚至答应他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任性,再也不违逆。
可是,他在哪里?
拉美西斯在哪里?
泪水漫出眼眶,丑陋蜿蜒地爬满了她细嫩白皙的脸颊,留下一道道斑驳。
‘难道他真的再也不关心我了?’
铃兰吸了吸鼻子,任凭苦涩的腥咸漫过自己的嘴角,她绝望的合上双眼回忆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拉美西斯在笑!
没错,他在笑。
她壮着胆子偷偷瞥了一眼远处的爱人,一样冰冷的话语,一样骇人的眼神,只是原本还在害怕这位阿蒙神之子会露出怎样阴郁的脸色呢,最后,原来竟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他甚至不曾瞥一眼她身后的阿莫斯和一边的哈图西里,只是声音没有起伏地对着尼姆海布将军吼了一句:“把她送回去!”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的是头也不回!
铃兰懊恼地敲着脑袋,哭得更凶了。她趴倒在桌子上,一个劲地抽泣、呜咽着。
如果说,那时拉美西斯是有政务在身的话,她倒也暗自庆幸了。
可是,如今已是夜半时分,却连半个人影也见不到!
她不禁想起了往前法老会怎样早早地回到寝宫,温柔宠溺地陪她用晚餐,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然后,躺倒在卧椅里,要她趴在胸前不肯放开。他喜欢吻她的额头,吻她的脸颊、嘴角,甚至是额角的发丝,一点也不会厌倦。
可是,现在呢?他在哪里?
还在处理公务?
铃兰大笑了一声,可是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可笑!不要说,法老没有深夜处理公务的习惯,就算有,他也会早早带上了回寝宫陪伴她,偶尔还会半带调笑地询问她的看法,然后故作深沉地思忖她每句话的意思,哪怕她的意见不过是信口猜测。
那么,现在他在哪里?
大皇后殿,还是第二王妃寝宫?
又或者是有了更多比她更美丽,更乖巧的女人?
他留恋在她们的温情里,贪婪地享受着她们丰满的□□,沉浸在那片刻的欢愉里,再也记不起她了?
“拉美西斯……”铃兰无力地呼喊了一句,她好累好累,好想就这样躺下去睡着再也不要醒来,原来流眼泪是这么辛苦的事,猜疑揣测竟可以让人身心俱疲。
烦闷、担忧、嫉妒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的心里,随时可能迸发出噬人的毒汁,将她的整个世界浸没在黑暗里。
“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不再爱我了……”她昏沉沉地重又趴倒在桌上,颓废地合上眼皮,就像脱了线的木偶般,“那么,就算瞧见我睡着了……”
“也不要……叫醒我……”
最后,昏黄归昏黄,死寂归死寂,只剩一抹凄惨的笑容定格在了她的脸上。
*
夜色浓重,月亮隐退,半露清光,树影重重。法老的书房却是窗门闭得严严实实,斗大的烛撑起了一团雾蒙蒙的光晕。
拉美西斯曲手抵着额头撑在桌前,他微合着眼,指尖缓缓地揉着两边的太阳穴,好强迫自己提起精神来。
阿蒙尼姆海布安静地立在一边的阴暗处,借着这一不可多得的优势,他瞪大了眼睛,细细地打量着书桌前的法老。
难道这位伟大的阿蒙神之子就准备这样一直呆到天亮?就算是要亲自布兵,监督一切,也不必这么操劳吧?他是在和王妃赌气么?
最后,这位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陛下,您不回寝宫休息吗?”
不问倒没什么,这一问,拉美西斯立即神色凌厉的抬起头来,他冰冷愠怒的视线直直地射到了被扔在墙角里的一块画板上。
这是一位侍卫巡逻时,发现有人遗弃在花园的,他当时可吓得不轻,世上竟有与王妃如此相像的画,难道是神明显灵吗?半点也不敢耽搁,他立即恭敬地跪倒下来,捧着画像,急匆匆地跑去找王城的大祭司。
最后,画像被呈了上来,伟大的法老一见,便黑了脸色。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神明谕旨,而是那个画师阿莫斯搞得鬼!在联系今天在街头的所见,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得出了结论:那个女人竟然在王家园林里和别人幽会!
此刻,心底升起的怒意早已焚烧他百来回了!
在接到画像的那一霎那,他那愠怒的力道几乎就要把它折成了两半。可是,最后竟又一次的输给了自己内心的脆弱。那样惟妙惟肖的肖像,他根本下不了手!
他可以狠心地对全世界冷酷,对全世界无情,却是半点也不想伤害她!哪怕是她的画像!
他痛恨着自己的懦弱,却还是那样甘之如饴!
这一点是极其可恶的!
明明知道心会痛,却偏偏暗自希望叫它痛得更猛烈些!
最好痛彻心扉,无以复加,山崩地裂,然后,让他彻底忘了她,再也不要记起!
“陛下,身体要紧啊!”尼姆海布立即感觉到了周遭空气的不同寻常,他机敏地挪身,挡住法老甩向墙角的视线,“我看王妃只不过是去叙叙旧,绝不会做出背叛您的事的。”
“哼!”拉美西斯突然收回视线,重又低头养起神来。
连他的侍卫都看得出,他又岂会不知?
这正是最可恶的一点!明明知道那个小女人爱着自己,却又始终宽不开心!
他赌气,因为他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她的美丽只能属于他,她的任性只能向着他,她的撒娇只有他可以拥抱,他要见证他的所有权,为她贴上拉美西斯的标签,生人勿近、勿视!
为了她所说的人权,所说的自由,他忍!他退让!再退让!
他可以不介意携着那个小女人出席各多的宴会酒席,因为他会毫不留情地把她绑在身边,半步也不得挪开;他可以不介意让她涉足王宫的政见,因为那是他们共同的国家,她有权处理她的那一份,只要她愿意!
可是!
为什么要一再挑战他的忍耐限度?
无论如何,作为一个男人,他是绝不能忍受她和别的男人如此暧昧的私下会面的!
无法忍受!
拉美西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为什么整个埃及都在他的手中,可是,那个小女人却是那么的难以把握?
“陛下!”突然,门外响起了沉重的敲门声,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武器部和战车已经连夜准备完毕,士兵们也只待你召唤!”
“传令下去!”拉美西斯猛然起身,声音低沉有力,穿过空空的厅堂直达门际,“明早我亲自验兵誓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