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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结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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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很少舞文弄墨，今日却极有闲情的，想要写上一副字。写什么呢？他想，写春暖花开？不好，太过浓艳，春风又绿江南岸？不好，都快夏天了，那……
平安还在细细考量，冷不防低头一看，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了个大大的“繁”字，繁，茂盛也，果真不错，谁说宰相大人文采不好，他这名字可是从未取错，果真繁盛蓬勃如在夏天。
平安这样想着，嘴角就上扬起来，他想起前几日收到一封来自齐州的信，信上说齐州天气很冷，一点也不适合游玩，信上还说，这里的馕饼根本比不上赵婆婆的烧饼，在信的最后，有一句被反复涂掉又重新写出来的话：我很想你。
听说齐州的知州和中州少伊相护勾结，贪污赈灾银饷，圣上震怒，此事还牵连了不少京都大官，都是要严惩的，这当中必是废了不少周折，肯定也有凶险，可是那人只字未提，悠闲的好似不过一场出行游玩，唯一表达情绪的不过一句“想你。
李毅曾说过，他答应过繁生和辛念一件事，这件事与他有关，可知道这件事的三个人，一个再不能同他说话，剩下的两个，却都不愿意告诉他，李毅说，有些事是他不该知道的，他一方面想知道，一方面却又惧怕着那随之而来的真相。
繁生回京述职时其实挺高兴的，一路上不停的催促着马车再快些，林藏锋因职责所在，已经回了濮阳，不过留了个偏将与他，那偏将虽在外驻守，但妻儿老小都还留在京城，经年未见，林藏锋便让他趁此机会回去谈个亲，他看繁生如此心急，忍不住便问：“纪小哥竟还比我心急，可是也有迫不及待要见的亲人？”武将心实，这人又是个直肠子，繁生便与他平辈相称，这次回去，两人一起骑马赶路，一路上便亲近了许多。
繁生笑了笑，没有说话，那偏将也便嗅出些苗头，打趣道：“看来不是亲人，是心上人吧，是哪家的姑娘，可有上门提亲？”
繁生终于脸红了一下，道：“还没有呢，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偏将恨铁不成钢道；“哎呀，那你可得抓紧呐，好姑娘可是很容易被抢走的啊，你怎么知道不喜欢呢，你这么好的条件，不愁姑娘不喜欢啊，姑娘啊，大多娇羞，你难道还等着她们还跟你倾诉衷肠啊，若是你去找她的时候，她总愿意见你，那一定是也喜欢你的。”
他这话说的繁生一愣，是啊，若是总愿意见一个人，难道还能是讨厌吗，可这件事他竟然到如今才明白过来，繁生想明白这点，便开口道：“他不是姑娘。”
“什么，不是姑娘？”武将瞪圆了眼睛，一时间竟没理解繁生的意思。
繁生便又笑了出来，原先是那人总来找自己，现在反过来，实在公平，也幸而平安还愿意见自己，他看那汉子还瞪直了眼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继续道：“不过，你有一点说的没错，是得抓紧了。”
繁生终于回到了京都，他原先想的很好，快些做完汇报，就能快些见到平安，然而他不仅仅见到了李毅，还见到了他的父亲。
李毅显得极其的高兴，在纪东亭面前将繁生好一通夸奖，而繁生却只觉脊背发寒，他终于知道，平安于李毅，是掌握在手控制他的命脉，而他于李毅，亦或是他父亲于李毅，又何尝不是牵制他父亲与他的手段，世人说帝王无情，那可真是太不错了，想来这世上，能让他李毅毫无保留信赖的，恐怕也只有宫闱之内的那人了吧。
其实基本事情繁生都早在回禀信件里头交代过，又哪有什么可说的，是以王上不过问了几句细节，便放了他们离去，只是临了又加了句：“齐国新帝登基，不日便会遣使臣前来，以修同好，到时诸多事宜，还需得仰赖纪卿了。”
繁生看父亲应承的快，半点惊讶也没有，想来早就知晓了这事，却不知李毅在此时当着他的面又重提一遍是什么意思。
繁生并没能成功在回家路上从纪东亭眼前脱逃，于是无奈的被带回了家里，纪东亭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冷哼道：“这几天府上会很忙，你也就不要瞎跑了。”
繁生纳闷：“很忙？”
纪东亭道：“刚刚不是同你说了，我已给婻慈选定了亲事，日子就在五月初，初夏时节，你这个当哥哥的多看着她些。”
繁生一惊，脑海里的纷杂念头终于被剃了出去，五月初吗……
繁生决定去看看婻慈，纪东亭在他身后道：“繁生啊，你也已经大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用为父教你吧？”
繁生心里一紧，他不知他父亲说与他的，指的是婻慈的亲事，亦或是他的什么事，但他很快恭顺道：“孩儿知道。”
繁生去找婻慈的时候，她正对着一方锦帕发呆，见繁生进来，她收好锦帕，又换上以往的笑容道：“哥哥，你回来啦。”
繁生皱了皱眉头道：“我刚刚听爹说了，他把你许配给了睿王的二儿子。”
婻慈道：“是。我也瞧上过一眼，先前你王命在身去了齐州，睿王派人来提亲的时候，二公子也在，哥哥小时候总说征战沙场守国固疆是何等英雄事迹，我看那二公子很是威武聪敏，俊朗出众，想来是良人的不二之选。”
繁生气道：“可那是睿王的二公子啊，我虽钦佩沙场将士，可却也明白那金戈铁马背后的伤痛，你要嫁给一个守边的将军，那不是得时时夜不能寐，揪心牵挂？而且，凉州那么远，又那么偏僻荒芜，你从小就仔细喂养在京城，何曾吃过苦啊。”
婻慈仍是笑着：“哥哥你错了，我们纪家，从小仔细喂养的，只有你。”她看繁生面色都变了，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而自己刚刚那话说重了，便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现如今，竟是有点感谢父亲的，我从小便知道他不疼我，但没想到，他竟还是为我考虑了的。”
繁生高声道：“为你考虑？为你考虑，就将你嫁到边疆那穷苦之地去？”
婻慈垂下眼睛道：“可是哥哥，你可有想过，若是我仍是嫁在京都，我又该怎么办呢，京城富贵繁华，谁能保证永远对你好，许你一生的荣华富贵？先前来府上提亲的王亲贵胄不是没有，但都被父亲回绝了，这次睿王的二公子来，他对父亲说了一句话，你猜猜那是什么？”
繁生静了一会，道：“我猜不出。”
婻慈道：“他说，我娶了二小姐，让她嫁去边疆，便会一辈子对她好，请纪大人放心，有婻慈在一日，我就不会再娶，而她也将永远是我的正妻。父亲同意了，可笑他竟然能懂得这个，而他原来，竟也是在意我的。”
繁生楞了一下，急道：“那苏云袖呢？”
婻慈撇开眼去：“这世间从不缺有缘无分的故事，我又何必强求。”
“是吗？”繁生问，“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
“哥哥。”婻慈终于再也崩不住努力上提的嘴角，“你真是太过分了，净说些真话。”
等繁生终于溜出家门，又是五天以后了，有一词名为“近乡情怯”，果然不假，他先前一门心思的想要见到那人，现在却有些恐慌，他原本天真，却并不愚钝，而这段时日以来，他也终于明白，这世上原本就不是事事都能如愿的。
繁生就站在门口，看那人穿着件水色长衫，神色温和的教孩子读“入暑仍清和，芳草犹未歇。”
约莫是这日天气太暖，而眼前的景象又太过静好，繁生便想起了从前，那时候他们还不曾有什么隔阂，也是这样的时节，他同平安又偷偷跑出来玩，平安原来便极不喜那些文人咬文嚼字的骚气，本身又是个身子骨弱不会武的，繁生同他在一起时自然学不了好，却难得的有一次，平安没带他去捉林子里的杜鹃，也没拉他偷园子里的琵琶，竟安安静静的带他在山头上看书。
那时繁生觉得奇怪，便要去瞧他看的什么，哪想繁生拿手一遮，最后顺势往他身上一躺，嘴里不正经道：“纪公子就如此迫不及待？”
繁生脸上一红，也忘了去瞅他到底看的什么书，只是现在难免会想，若是当初知道了平安所看的书，现下会否就能再同他更近一些。
等到繁生再回过神来，那些孩子们都已经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平安收拾好东西，朝他走过来，问：“纪公子，有事吗？”
当然有事！繁生这时候真是万分感激在临走时婻慈塞到他手里的那些点心，他开口道：“这是婻慈做得，她说一定要让你尝尝。”
平安道：“那劳烦纪公子替我跟她说声谢谢，说好吃她一定会骄傲，你就说马马虎虎吧。”
繁生笑出来：“你还是喜欢欺负她。”
平安只抬了眼睛看着他：“那纪公子，这糕点我收下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留下来说说话了吗？繁生觉得有些委屈，他问：“你……收到我写给你的信了吗？”
平安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道：“收到了。”
“那你怎么没有给我回信？”
平安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纪公子难道还不知道？先前宰相大人来找过我，至于说的什么，想来你也能猜得到。”
繁生愣住：“我，我确实不知道。”
“恩。”平安点头道，“你若是知道了，想来也不会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