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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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秦玉兰气急攻心，一口气梗在喉咙口，差点晕过去。
那个孩子竟然找上了门？
她瞪大双眼，顾不得捡地上的玻璃碎片，双手颤抖地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叫出来。
她脸上毫无看见亲生骨肉的喜悦，只有恐惧。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已经把所有关于陆栋梁的一切，封存到了记忆深处。除了偶尔夜半惊醒做的噩梦，她几乎很少再想起从前。
然而突然出现的少年，让她惊恐的想起了那些恨不得全部埋葬的过去。
那是陆栋梁那个魔鬼的孩子，他身体里流着那个男人冰冷变态的血，他就像恶兆来临前的一抹乌云。
秦玉兰惨白着脸站起来，噔噔噔的往门边去。
找上门又怎么样，她怕什么。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秦淑云，而是秦玉兰！
她做过整容手术，除了眉眼还和从前有些相似，颧骨和下巴都调整过。
就是陆栋梁本人来了，对着她现在这张脸和这个身份，恐怕也不敢认。
多年的分别，消弭了秦玉兰对亲生骨肉所有的爱，只剩下陈年旧事所积累的恨和恐惧。
秦玉兰深吸一口气，拉开门，朝着站着少年的窗口冲过去。
“你…”
她嗓子里的话才说了一个字就卡壳了。
窗外草坪空荡荡的，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八点钟的太阳，非常明媚，却让秦玉兰觉得格外刺眼，甚至令她后背升起深深寒意。
她眼冒金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头埋在双手中，痛哭失声。
刚才的身影，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
难道是她当初错了，不该抛弃小墨，一走了之？可她又能怎么办？
*
国庆假期过去，大家还沉浸在放假中，班上气氛很热闹，呱呱呱呱的聊的火热。
可等数学老师徐丁，抱着试卷进教室，班级瞬间消了音。
徐老师教课很严肃，对好学生和差学生，态度区别很大。他板着脸进来，大家也看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感觉不太好，我肯定考砸了。老徐一进来目光就很犀利，我瞅见他瞪我了。”
孙悦悦很心虚，悄悄给姜叶咬耳朵。
姜叶安抚的拍拍她手背，朝她摇了摇头。考试成绩一次两次的，证明不了什么。
有些人是学习型，平时知识掌握的炉火纯青，可是一到考场就发挥失常；而有些人是考试型，平时看着不怎么学习，成绩一出来，却像一匹黑马。
但大多数人介于中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悦悦平时很认真，过去一年的成绩也很稳定，姜叶觉得自己的这个好友，不会考砸。
徐丁久久不发试卷，只是一言不发的瞪着高二八班的每一个人，目光来回扫视。
他忽然开口，冷声道。“是谁没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圈回头，发现徐老师瞪着的那个座位是陆司墨的。
新同学又迟到了。
吕芷芮还记恨着陆司墨让她滚的事情，闻言小声道。“徐老师，是陆司墨。”
徐丁一听，脸黑成了锅炭底。
又是陆司墨，又是这个学生。
他就不该听张老师的话，以为这孩子会改过自新。
梅中的好学生固然有很多，但成绩差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月考陆司墨考得差，他们心里也是有准备的。
可这孩子态度就不端正！考试竟然交的白卷！
更别提他开学至今，没有一次交过作业了。从头到脚一副老油条的样子，完全不把校规校训放到眼里。
这样的学生，他教不起来！
徐丁课上把新课讲完，下课时留下了试卷，让课代表发，自己抱着教案走了。走时，沉着脸道。
“等陆司墨来，喊他来我办公室。”
全班大松一口气，激动的去找自己试卷，课代表被围在中间，捂着试卷大喊道。
“别抢别抢，我来发！”
*
陆司墨终于赶在第一节课的课间，慢悠悠的进了教室，数学课代表正好发到他。
整张试卷答题的部分，一片空白，被划满了红色的斜杠，顶部是一个大大的零蛋。
课代表把试卷放到新同桌桌上，忍不住撇了撇嘴，对旁边好奇的人道。
“别看了，零分。”
考个零分，搞什么啊。都拉低了他们高二八班的平均分了，还迟到。难怪徐老师要不高兴。
陆司墨面沉似水，一身冷意。他进来时，全班都忍不住看他。
课代表收起脸上的神情，住了嘴，避开了他。
怎么说呢。梅中很少出现陆司墨这样的硬茬，他有点太…出格了。
考试交白卷，哪怕是成绩最差的同学，也不会像他这样。怪不得陆司墨被开除了要留级呢。
姜叶考了136，孙悦悦比她稍微少点儿，一百二十几分，两个人正在对答案。见到陆司墨进来，孙悦悦下意识推了推姜叶。
“哎哎你看他。”
陆司墨刚坐回座位，明明身影高大，坐下来时却给人感觉像一堵墙突然倒塌。
他看向桌上那张数学试卷，盯着鲜红的零，没说一个字，却看着失魂落魄。
孙悦悦奇怪道。“你看陆司墨咋还不开心呢？自己交白卷，考了分数出来又那么失落？好奇怪啊。”
有点不太像新同学的风格。
姜叶抿了抿唇，毫无征兆的觉得，陆司墨不是为了分数不开心。
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眼睛里的光都黯了。虽然看着试卷，心思却好像不在这里…
女孩子的直觉很突兀，更何况她曾经和陆司墨在黑暗的电梯间，有过短短的“生死交情”，她本能的觉得少年此时的不对劲。
大概是她盯着陆司墨的时间太久了，少年回过神，眸光恢复犀利，抬眼和她对视。
他眸中仿佛藏着一片死寂的深渊，四目相对中，姜叶在这样的眼神中，别开了脸。
她看出来陆司墨很不开心，也许是有心事吧。可徐老师说了，等陆司墨来了喊他去办公室的。
然而她等了一会儿，没见班上有谁提醒陆司墨。
这样不行呀。
小少女咬着唇，捏着水笔非常担忧。
她想站起来去提醒陆司墨时，又想到课代表说陆司墨考了零分。
她心里就有一点点的闷。
月考那天，她特意借给陆司墨文具。考完问他有没有交白卷，那时候少年回他写了名字…
她还以为…
她还以为陆司墨会听了她的话，好好写试卷，没想到陆司墨除了名字，一个字也没写。
这种感觉像信任被辜负，不太舒服。
可是她凭什么这么想呢。她又不是陆司墨的谁，他们满打满算才认识了一个月。
陆司墨连老师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她这个副班长？
姜叶脑袋慢慢耷拉下来。
也许是她多管闲事，太烦了。
*
说好了不管陆司墨的事情。
可姜叶眼瞅着做操结束，陆司墨还坐在后排纹丝不动时，她沉不住气了。
孙悦悦拉着后桌女生说最近省城有演唱会的事，姜叶则悄悄往后排走过去。
“陆司墨…”
少年今天课间没有睡大觉，而是半靠着墙，看窗外的天空。
他似乎看得入神，姜叶走过来小声喊他，也没转移他半分注意力。
姜叶走过去听见“咔嗒”“咔嗒”的响，低头一瞅。
陆司墨修长的手指，正按着个打火机把玩，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开按掉，打开再按掉…
火焰在他指尖忽明忽灭，他额前碎发被窗外进来的风一吹，露出眸色漆黑的眼睛。
他回眸看她。姜叶顿住，盯着陆司墨手里的东西犯愁。
打火机呀…
要是被老师看到，又要扣分了。陆司墨的德行分还够扣多久？
她发自内心的替眼前的少年担忧。
陆司墨平静的问她。“什么事？”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打火机依然一明一灭。
姜叶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打火机上移开，和陆司墨对视时，有一瞬怔愣。
今天的陆司墨很不正常，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就是怪怪的。
为什么她会觉得陆司墨在难过？
按下了心里的胡思乱想，姜叶低声道。“徐老师找你。他在教师大楼六层右拐的第二个办公室。”
女孩儿说话时慢条斯理的，声音又软又甜，带着温柔，就好像小时候妈妈给孩子讲故事…
陆司墨隐约还记得童年时得到过的温情。
他怔了怔，再垂眸时，眼里的神色却倏然变冷。
人都会变。
就连生了他的亲生母亲，都能在阔别重逢后，见了他像看到鬼一样惊恐。
他还能奢望谁再给他温柔？
姜叶见他低垂着眼，整个人静默着像一幅画，这才注意到，陆司墨的睫毛很长，却不翘。
他不说话的时候，模样精致极了，无端的像个受了委屈的乖宝宝。
鬼使神差的，姜叶脑袋一抽，胆子壮着抽走了陆司墨手里的打火机。
少年抬头看她。
姜叶飞快把打火机往口袋一藏，呐呐的解释。
“会扣分的，学校不允许带…”
陆司墨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修长的手掌却摊开，手指朝她勾了一勾，示意她还回来。
盯着那只手掌，姜叶声音越说越小，半晌，认命似的低头。嫩白的小手放进口袋，去掏东西。
“呐。”
她泄气的把东西往他手掌一放，扭头就走。
“姜叶。”
身后的少年喊她，声音不大，却很冷冽。
教室里的人都看过来，姜叶脸一下子红透。她耳朵都快滴出血，羞窘的转过身。
“怎么了？”
陆司墨不说话，只摊开手心。
他手指很长，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齐干净。姜叶的关注点却不在那上面，而是看着陆司墨手心里的东西。
少年手心躺着个巧克力，包装和她兜里的一模一样。
姜叶一愣，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刚才从口袋拿错了。
陆司墨无视女孩的羞窘，平静着再次开口。“还给我。”
他不需要任何脆弱的同情、关心。
既然有些东西他注定没有，那就不要再让他感受。
温柔也是瘾，少女给的同情和关怀，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沉迷。
他知道自己偏执起来，会疯狂到不讲道理。变成贪婪的人，他并不愿意。
陆司墨面无表情的时候，脸上的冷意能将人冻伤。
姜叶这次真的想找个洞钻进去了。教室里的人都在看他们，姜叶最怕别人盯着看。
她仓促的抓出口袋里的东西，也不管哪个是打火机了，一股脑的放到陆司墨桌上，然后低着头快步回自己座位。
陆司墨凶巴巴的。
她再也不要多管闲事了。
姜叶兜里装了好几块巧克力，还有奶糖，堆在陆司墨桌上的时候，那个打火机就在其中很不显眼。
望着少女燕儿似的跑走了，陆司墨顿了顿，手掌握紧。
姜叶没开窍，只是出于纯粹的善良关怀他，他却不一样。
他是走在黑夜无家可归的人，坐在教室里看着差不多年纪的同学，心里却没有半点对未来的向往。
所有人都想着好好学习，让父母满意。身上背着爱，背着期待，背着十多年的血浓于水和关怀。
而他呢？
缺爱的人就像溺水，就算找不到小船只找到几根树枝，也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抓住树枝，然后苟延残喘的多活一会儿。
他的原生家庭很糟糕，按理说是很缺爱的，而女孩子干净温暖的靠近，很容易点燃他对爱的期待。
他很清醒，那样不对。
这个世界很虚伪。
他拳心捏着一个巧克力，感觉着它在掌心慢慢化开变软，喉结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吕芷芮看到这一幕，先是疑惑，后幸灾乐祸的笑了。
姜叶吃瘪，一下子让她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不愉快。连带着她看陆司墨，也更加顺眼了。
她就说嘛，没道理陆司墨对她和姜叶态度差别那么大。
她还以为两个人很熟呢，看来也就那样。
吕清河皱了皱眉，望见姜叶红着眼眶坐回座位。
他摘下眼镜，拿出眼镜盒里的布，慢慢地擦镜片。
吕芷芮带着笑落座，看见哥哥一遍遍的擦眼镜片，都把它擦到锃光瓦亮了还不停，不由疑惑。
“谁弄你不高兴了？”
吕清河手中动作一顿，啪的合上眼镜盒，重新戴上眼镜。“没有。”
吕芷芮撇嘴。
还没有，一不高兴就擦眼镜片，她这哥的脾气一百年都没变过。
不过无所谓，管他开心不开心。吕芷芮望了望姜叶趴在桌上写作业的背影，勾起唇角。
她只知道，她现在很开心。
*
放学了，大家都去卫生区和搭档都一起去干活儿，只有姜叶是一个人。孙悦悦替她打抱不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早知道当初叶子你就不该答应钱丽丽换…”
姜叶朝她摇了摇头，孙悦悦住嘴转过身，发现钱丽丽正红着脸走过来，她显然是知道孙悦悦在说什么。
“咳咳…”孙悦悦有些尴尬。
钱丽丽低着头，嗫嚅的道歉。“姜叶，对不起…”
姜叶摆手道。“这个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同意和陆司墨一起打扫卫生的。好啦，你们快去吧，我也去了，弄完了早点放学。”
她笑容亲切，杏儿眼一弯，钱丽丽就更不好意思了。“姜叶你真好。”
姜叶拿着扫帚簸箕，去了东南角的后花园，经过后门时顿了顿。
陆司墨的座位已经空了，他走了。而且他今天一天也没有去办公室。
果然是她多管闲事呢。
姜叶咬咬唇，腮帮子气鼓鼓的嘟了起来，一边生气，一边站到后花园蹲下去，吭哧吭哧的捡垃圾。
高三的学长学姐胆子最大，经常往外扔垃圾。可能压力大，吃的零食也多。
姜叶在草丛里捡了七八个包装袋，辣条袋子，薯条袋子，还有奇奇怪怪的豆干，芒果干…
她捡着捡着都有些饿了。
可是突然，脑中忽然闪过国庆前，她和陆司墨一起在这里打扫，陆司墨和她说的话。
——你恨不恨他？
姜叶垂着头，忽然想的很多。
陆司墨当时就怪怪的，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她？
他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她想的认真，就连面前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他没来？”
吕清河不听课的时候，就会摘掉眼镜。他单肩背着书包，声音刻板，注视着脸颊桃红的小少女。
姜叶愣愣的抬头。
吕清河蹲下来，接过地上的扫帚，把平地扫了一遍，然后僵硬的去接姜叶脚边的簸箕，耳根有些红，却尽力平静。
“明天我去和班主任说，让他给你换一个搭档。”
班上的人都快走光了，只有姜叶还没弄完卫生区。吕清河垂眸瞧见少女额上细细的汗，心底悄无声息有了些难言的懊悔。
姜叶好欺负，他从小就知道。也许当时排卫生时，他就应该阻止她和陆司墨一组。
姜叶怔住，不知道说什么了。
想到陆司墨，她就有一点失落。她在陆司墨眼里肯定很烦。
抿着唇，姜叶沉默的捡起手边的一个纸团，半晌，小声道。
“你别和老师说，不用换搭档。”
做事情就要有始有终，她选择陆司墨，哪怕他接下来一学期什么也不干，他也是自己的搭档。
闹到老师那里去了，对他…很不好。
吕清河皱眉，听出她对陆司墨的维护，扭过脸看她。
姜叶睫毛长长的，皮肤清透。
抿着唇不说话时，干净的像个娃娃，可却比小时候漂亮了。
她长开了，有了少女的清秀柔美。
他一时看得怔了。
*
校门口，穿着西装的男人，从车里探出脑袋。
“她当年注销户口手续办的很全，显然是有人帮忙。我能查到的只有这些。”
“这是最近十五年关于她，我收集到的资料。老规矩…”
樊葛打了个响指，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
陆司墨深深看了他一眼，手指在手机屏幕滑动两下。
樊葛怀里手机一震，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见金额到账，满意的笑了。
这个主顾看着年纪小，出手却很大方，也不往他东奔西走，耗了一个月的时间调查旧事，接下这个单子了。
他将档案袋交到少年手中，豪爽道。
“下次还有什么要查的尽管找我，老顾客，优惠。”
陆司墨扯了扯嘴唇，黑眸深邃，笑意却不达眼底。
没有下次了。
他知道自己卑劣。
既然当初被抛弃，那就该接受事实。
而不是跋山涉水寻到这里，私下调查亲生母亲的一切。
知道她曾经经历了什么，又有什么用？
她已经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家庭，看见他不会有惊喜，只有惊吓。
他是多余的。
正要离开时，陆司墨忽然想到什么，去而复返，往学校后花园走去，却在快到时脚步停住。
他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后花园里的少女，平静的用指腹掐灭了烟蒂。
他的确多余。
就是值日，少女也有人帮，不需要他。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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