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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福祸伴 ...

  •   向若还未及出声,便看着萧纪嘴唇翕动,目光仍落在她脸上,声音极其嘶哑无力地说了句:“好痒,摸我做什么?”
      谁有心思摸他呢?她又不是色-女-淫-棍,见着漂亮男人就要下手占点便宜。
      向若看他醒了过来,这就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直接问他:“有没有解药?”

      萧纪胳膊上无力,没了向若手指做攀附,手背跌落在被子上。他轻微地咳嗽两声,胸间震动鼻内气急,不答她的话反问:“是你救的我?”
      “我像那以德报怨的人么……”向若嘀咕一句,不与他混缠这些个,还是把话题扯回解药上,耷拉着眼睑看着他道:“把解药给我。”

      这丫头还是没有半点温柔的样子,也没有对重伤者起码的同情与怜悯。萧纪努力地平复气息,看着她脸上淡漠的神情。他知道这丫头不好惹,更不敢承望她对自己能发什么善心。那一晚短短时间的接触,她就摸透了她的性情,绝不是个愿意吃瘪的主儿。因他放缓呼吸下来,便对她说了句:“等我把伤养好,就把解药给你。给早了,怕你杀了我。”

      向若见他又威胁拿捏自己,心里自然不痛快。但他预料的事情确实也没错,正中她的心思。要么说这人是她的克星呢,太过精明难缠了些。她最讨厌现在这种吃瘪的感受,因咬牙转头看了看窗外被青纱笼住的浮光,半晌转回来,一面动作毫不轻柔地将萧纪扶坐起来,一面咬牙切齿道:“你且等着吧,迟早有一天,叫你知道我真正的厉害。”
      说罢了端起药碗送到他面前,沉喝一声:“吃药!”

      萧纪嘴角轻轻含了一抹笑,接下药碗来,送到嘴边一气吃下。药总是苦的,但这丫头是不会伺候他漱口或者给他一个蜜饯此类,他自含唇抿嘴忍下了。只等嘴里苦味淡了些,他把碗送回向若手里,声气虚弱地问她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

      向若接住药碗,看他一眼,并不理睬他的问话,直接起身把那空碗送去灶房里。到灶房里把碗洗干净放去案上,自又寻摸些东西来吃。这会儿天色已暗,掐着时间,叶随君和叶明珠都吃过了,不过在锅灶里留些剩菜剩饭。原来不知道她和封言之会回来,那些剩菜剩饭都是凉的。没有办法,向若只得生起火来把自己要吃的都热了一把。

      热好了,碗盘里随意装起来,便坐在桌边吃起来。在她吃得七八分饱的时候,目光在还剩的半碗清粥上停了停。而后她压了压脾气,把那半碗粥端去了自己房里。她想着认栽吧,好好儿伺候好这位大爷,要下解药来,以后永不相见,再不相欠。她呢,也再也不生报复他的心思了。每每都把自己绕进去,实在是讨不着什么便宜。因她端着碗进了房门,去到床边二话不说把碗往萧纪手里一塞,不带情绪地说了句:“吃吧。”

      萧纪端着那碗,瞧那半碗白粥,没什么胃口,心里却欣慰。他抬头看一眼向若,嘴角笑意越发明显,忽说:“莫这副样子,我们原本也是可以做朋友的。”说着这话,他食指勾起勺子,在粥里微微搅了搅,为了不饿死,还是送了一口去嘴里。那粥煮得稠,入口即下肚。

      向若听他说完那话,只觉天下人死绝了自己也不可能和他成为朋友,便“嘁”了一声,转身出屋去了。她这会儿精神欠佳,微微颓着表情去到叶明珠房里,敲门进了屋便像没骨头一样往床上一坐,塌靠在床头木架子上,耷拉着眼皮看着叶明珠说:“好珠珠,给我弄些水洗漱吧,太累了。”

      叶明珠很少见向若有累到这样子的,便过去床边探了探她的额头问:“生病了么?”
      向若摇摇头,眼皮还是没力气全睁开的样子,“出去奔波这么些日子,都没好好睡过一觉。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身上怪难受,想洗个澡。”

      叶明珠听她这么说自放心,摸摸她的脸道一句:“我去给你弄。”便出了房间去搬洗澡桶并兑热水。
      洗漱的水一应准备好,叶明珠去床边叫向若,发现她闭着眼靠着床架子,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她伸手上去碰碰她的肩,向若忽惊醒一般,从床沿上站起来迷糊道:“我去洗。”

      向若本来就累,头脸洗过,整个人再泡去热水里,浑身干净清爽了的同时,只觉通身筋骨也全松了开来。被热气烘着,疲惫蔓延上脑,眼皮再睁不开,竟就那么坐在木桶靠着木桶睡着了。

      等叶明珠过来发现她睡着的时候,那桶里的水已经有些变凉。叶明珠有些心疼她,叫了她两声叫不醒她,便扯屏风上的袍衣裹去她身上,把她抱出了木桶。好容易抱出来往床上放了,她长长吐口气,再找干巾子给向若擦干净身上的水,又去擦干她的头发,再给她穿一件自己的寝衣,便把她裹去被子里让她睡着去了。

      把向若伺候妥帖,叶明珠自又打水自己梳洗一番,吹灯往床上歇下,再无别的事。只听着外头偶有鸡鸣狗吠,声音远近消长,也便慢慢入了梦乡。

      却说向若在叶明珠房里歇下,萧纪吃了饭无人伺候,自己伸手把碗放去床边小杌上,自挪了身子躺下,也就睡了。因这叶家的院子里,就还剩叶随君和封言之两人没有入寝。

      这师徒两人现正坐在正房里的炕床两头,中间隔着的炕桌上摆几样茶果。封言之几番欲言又止,逼得叶随君险些脱下脚上的黑布白底儿船鞋呼到他脸上。他那如毛笔随意扫上去两根的眉毛潦草倒竖,盯着封言之道:“到底什么事?不说为师可要睡觉了!”

      封言之看他甩袖要走,便伸手拽一下他的袖子,又踌躇一气,终于开了口说:“师父,若儿让我瞒着您,但我寻思这事不能再瞒下去。事关若儿的性命,怕再拖下去,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叶随君听他语气严重,微微回头看他一眼,难得地摆出师者应有的严肃样子,声口沉沉地道一句:“说。”

      封言之本来就是打算好的,今晚上把向若中毒的事情告诉叶随君知道。这会儿话题已经挑开,他自全盘托出,与叶随君说:“我和若儿出谷之前,若儿那晚在谷外被人绊住了脚,原是受了人暗算中了毒。此前十来日,我随若儿出谷,也是为了寻找解药,但是一无所获。她虽强忍着,但我能看出来那毒对她影响甚大。她不想让您知道,怕您担心……”

      “放屁!”叶随君出粗口打断封言之的话,着急气恼浮面,“她是怕我配药毒死她!”说罢了嘴里便开始嘀咕,“翅膀都硬了,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我!她向丫头再有能耐,也是肉身凡胎,真以为自己什么都扛得住?!”

      话是越说越气,叶随君拂袖出屋,便直奔向若的房间而去。到了门前“哐哐哐”一阵敲门,蹙眉往里唤:“向丫头给我出来!”
      里面无人应答,他又哐哐拍两下,而后便听到里头传出男人的声音,“她不在这里。”
      叶随君听到声音,便想着是救回来那人醒了,急躁的情绪忽缓了些许,因推门进去,先给萧纪切脉看了身子。看罢了,与他说:“没什么大碍,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萧纪咳嗽两声,问叶随君,“不知是谁救了在下回来,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叶随君还惦记着向若的事情,抬手拍拍他的被子,说:“是小女心善,救了你回来。这里是桃花谷,你的仇家不会追到这里,安心养伤就是。”

      萧纪听得这话,自是安心。不止安心,更觉因祸得福。本来被人拦路刺杀险些丧了命是祸事一桩,却没想到因为这祸事,他轻而易举地入了桃花谷。要知道,外头有多少人想找到这个地方。入了桃花谷于他而言是一桩福事,能再与那个和他睡过一觉的女孩子相遇,则是另一桩福事。

      萧纪心里想的什么,叶随君和封言之都不知道。这会儿时机也不对,不便留下多加相问。叶随君看他神色泰然,便没再打扰他休息。和封言之出了房间,反手关上门,自往叶明珠的房间那边儿去。到了叶明珠房门前仍是敲门,声音却小了几度,叫:“珠珠儿,开门。”

      叶明珠此时刚睡着不久,被敲门声吵醒便带了些脾气。她起床趿上鞋打开房门,伸一颗脑袋出来,语气微嗔,“爹,干什么呀?”
      叶随君腰身挺得笔直,很是严肃,问她:“向丫头是不是在你房里?”
      叶明珠难得见到她爹这样,忽醒了神儿,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叶随君废话不多,“让我进去给她把把脉就知道了。”

      叶明珠听着他的语气,并看着他和封言之的架势,就知道事情似乎有些严重。这便把门打开,让叶随君进屋,等封言之也跨过了门槛,她跟在后头,小声问了句:“怎么了?”
      封言之转头看她,“等师父给若儿把过脉就知道了。”

      这就不好再问,叶明珠碎着步子去到床边,摸索着点亮床头灯台上的一碗油灯,又去把正在熟睡的向若的一条胳膊拿出被子。乖乖巧巧地送去叶随君手里,小声道:“她今天确实有些不对劲,我看着也像生病的。”

      叶随君不说话,捏过向若的手腕,并起指尖搭去她的脉搏处。探了一气,眉头便锁成了死结。
      封言之借着灯光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开口问:“师父,怎么样?”
      怎么样?横竖是不好。叶随君深深吸口气,动了动脖子抿死了唇,又去她腕上探了一气,只不说话。封言之的心随着他的反应往下沉,低声呓语:“是不是很不好?”

      叶明珠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正想问时,还未及开口,便看着叶随君重重吐了口气从床沿儿上站了起来。他在床下站直了身子,半晌又回头看了向若两眼,才开口说:“噬心销骨之毒,中毒不深。但若换做寻常人,隔这么些日子也早躺床上软成废人了。亏她能耐,还能出去奔波十来天。”

      叶明珠听着这话,似乎就明白了叶随君和封言之说的什么。她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看一眼床上躺着的向若,又看一眼叶随君,开口问:“若若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封言之抿着唇,回叶明珠的话,“十多日之前,她没回来那天晚上。”说罢了,他又看向叶随君,问他:“师父,若儿有没有性命危险?”

      叶随君甩了袖子往外走,“有,放任下去,她最多还能再活半年。”
      叶明珠听了这话心生惊恐,一把上去拽住叶随君的胳膊,“那怎么办,爹要救若若啊。”
      “我能怎么办?”叶随君回头看着她,“谷里没有懂毒制毒之人,你爹虽有些医术,但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想凭着诊脉就制出救命解药,谈何容易?”

      这话说得人心凉,封言之双唇抿得紧,半晌开口道:“既如此,那只能我去京城找宁王,帮若儿要下解药。”
      叶随君和叶明珠一并看向封言之,“宁王是什么人?”
      封言之目光沉沉,“朝廷的亲王,皇上的亲儿子。本来我和若儿打算出去找他拿解药,哪知错过了时间,没有追上,他现在必是回了京城宁王府。”

      叶随君听他说这话,冲他摆摆袖子,“莫胡闹,外面的事我们桃花谷的人不掺合。向丫头若不是到处厮混,又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事情?你去京城,不出事还好,出事了叫珠珠守活寡不成?若是再把桃花谷牵扯进去,如何收场?”
      封言之不甘心,“可若儿她……”
      叶随君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抬手打断他,沉声道一句:“我会想办法。”

      他叶随君有什么办法,不过把谷里所藏制毒炼药相关书册再拿出来翻找解决之法。炼毒制药自然就要有人试毒试药,叶随君想了想,这谷里可没人愿意帮他叶随君试毒试药,因跟叶明珠说:“珠珠儿,好好把向丫头房里那小伙子养起来。”

      叶明珠捕捉到叶随君眼睛深处有两束亮光,只觉脊背生凉,摸摸抱起肩膀抖了抖身子……

      +++

      向若一整夜都睡得极沉,不知入夜之前家里发生了什么。又因叶随君、叶明珠和封言之顾及她面子,没有拆穿她隐瞒中毒之事,是以她晨起梳洗罢,并没有觉得家里有任何异样。她如往常一样,哼着小曲儿在镜台前束起头发,戴上累金丝发冠,便到院子里一阵拉腰踢腿,仍装的是一副与寻常无异的样子。

      活动开了筋骨,封大娘正送了早饭过来。一家人灶房里坐下,吃喝也如往常,却真个是各人心里揣着各人的心思,谁也不言谁也不表。只有一点不寻常,叶随君今儿对向若说话的语气总觉得过于柔和连些。再有,他竟然还给她夹菜。

      向若目光越过碗沿儿口看他,一并看叶明珠和封言之。瞧着好像都很寻常,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因碗底的那口稀饭就喝了很久,就这么用碗口挡一半儿目光看着他们。

      叶随君脸皮厚,随她怎么看。不过瞧着她这鬼精鬼精的样子就想打她,因在桌下踹了她一脚,叱道:“看什么玩意儿?把药端去房里给人喂了,再伺候人吃点东西。他要是能全须全尾活下来,那就是你的夫婿,好生照看。”

      听到“夫婿”这词,向若没了吃饭的心思。横竖也吃得大半饱了,看叶随君还是对她没好气的模样,只觉刚才觉得叶随君对自己好怕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说的,嘀咕一句:“我可不要。”便起了身端药去了。

      那药是叶明珠才倒出来晾了不久的,应是正好下口的温度。她端去房里,到床边先搁到小杌上,伸手扶起萧纪,再把药端到他手里,说:“喝吧。”

      萧纪接下药来喝下,苦得皱了皱眉。向若站在床边上,等他喝完便接过了药碗。正要转身把药碗送回灶房的时候,叶明珠端了碗饭进来,换下她手里的药碗说:“伺候他吃下吧,莫怠慢了。”

      向若还没来得及开口,叶明珠便端着药碗出了房间。向若没法,只好再端着饭去床边。她在小杌上坐下,把饭送去萧纪手里,仍是说两个字,“吃吧。”
      萧纪接下那清粥小菜,吃得慢条斯理,一面吃一面问她:“这里是你家?”
      向若面色呆呆,“不是,是我师父家。”

      萧纪看她一眼,“救我的是刚才进来的那位姑娘?”
      “嗯。”向若还是面色呆呆地点头,“她是我小师妹,是师父的独生女。”
      萧纪见她难得能这般与他心平气和说话,自趁着这机会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向若把微微垂落在被子上的目光抬起来,看向他的眼睛。心里某些地方有些松动,便回了他一句:“向若。”

      萧纪与她的目光相触不移,眸底笑意浅浅,低声重复了一句:“向若……”尾音稍轻,又接了句,“若若……”
      他声音好听,轻轻地飘在她鼓膜上,如游丝般酥进她心里。并着他目光里的些许柔情,脉脉如水,在她眼底融开。
      向若心头弦丝一紧,只觉一股酥麻之意从心间直窜至手指尖上,并让舌尖也酥麻起来,吐字艰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福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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