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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算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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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凌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天桥。
  天桥边的一片钉子户聚集地。
  霜承的地形有点奇怪,说它是水城呢,又有点过,但偏偏那么多的支流流窜在城区里,寂夜里水声潺潺,相互融合,似乎那倒影着万家灯火的水面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世界似的。
  明明刚才还走在挤得可怕的地方,经过了阴森森的一条街,再出来,居然又有点空旷。
  没雨了。
  薛凌收了伞,拎着伞柄边走边拉下口罩。
  她其实很想大笑,因为沈鹊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不过得忍着,这样不是很厚道。
  女人挽着她的手,大概因为是同性的关系少了几分警惕,胸口随着步伐而蹭在薛凌的手臂上。
  薛凌侧眼一眼,觉得有点可惜。
  穿得太厚了,失策失策。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沈鹊脸上逡巡了一会儿,最后拎着雨伞指了指其中一户亮着灯的房子,“那有个算命瞎子,挺厉害的。前年我同学介绍我来他这里,我这里,才好了一点。”
  薛凌摸了摸自己的眼皮。
  亮着灯的房子看上去就而是来平房,门口还堆了不少杂物。薛凌估计是嫌脏,也没用敲的,直接用伞柄捅了捅,咚咚咚的声音伴随着伞上的水珠落在地上,显得四周十分空旷。
  娇生惯养到大虽然做了几年背包客阅历还算不错的沈鹊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地方。
  还有这么邋遢的人。
  她松开了挽着薛凌的手,又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开门的是个蓬头垢面的老头……也不是,不知道几岁的男人,灰扑扑的。大晚上还戴着一副墨镜,沈鹊刚才听薛凌说是个瞎子,不免理解了一点,没想到下一刻据说是算命瞎子的瞎子摘下了眼镜,露出了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
  哪里是个瞎子,看上去眼睛好使得很!
  沈鹊:“……”
  “哦,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问点事情。”
  “给多少钱?”
  “你说个数。”
  “一百块吧,我正好想买个小太阳,今年冬天太冷了。”
  “喏。”
  沈鹊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在她面前进行了一场干脆利落的交易。
  屋里和屋主人一样邋遢,地上都没个能踩的,沈鹊看着这屋里乱七八糟的陈设,没能跟“算命”两个字搭上关系。
  她小声地问薛凌:“他算命的?”
  薛凌看沈鹊站着,一副“这个凳子太脏我都下不去屁股”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腿,戏谑地说:“坐我这里?”
  她坐在一支小板凳上,一双大长腿在逼仄的空间内显得安放困难。沈鹊鄙夷地打量了那一双没什么肉的腿,觉得自己一屁股坐下去可能会断,别过脸,说:“我站着就好。”
  算命瞎子正在看沈鹊的卷轴。
  薛凌的介绍是这位是个高人。
  放在以前,沈鹊肯定觉得是个江湖骗子,这年头混口饭吃的演技都比真演员还牛逼,神神叨叨各种术语,一不小心就要被骗得晕头转向了。
  不过这个小破房间里的两个人如果合伙骗她的可能性也不是很高,毕竟薛凌一大明星,即便现在不唱歌了,也不会没钱。
  而这个瞎子冲他刚才那个一百块的开价就能让人觉得这个人在这方面没什么心思。
  安全。
  当然安全了。
  沈鹊思来想去,正想问点事情,余光却察觉到薛凌正在看她。
  这么点时间,她们走在一起薛凌的看她多少次沈鹊觉得自己已经数不过来了。
  本来是想忽略的,沈鹊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这么多年没工作四处玩也有不少人想她示爱。调情有时候是挺有意思的,可是在得知自己没几年可活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连性也是。
  “我说你,”沈鹊环着手,低头看着薛凌,“老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
  薛凌很诚实地回答。
  漂亮的人很多,这种感觉在薛凌还没混娱乐圈的时候就体会到了。后来比赛赶通告的那些日子,见到的人分两种,千篇一律的好看,和岁月沉淀的好看。
  前者网上一抓一大把,后者就少了。
  她二十岁录过有一期综艺,遇见过一个演员,就是后一种的好看,让人念念不忘的那种。
  沈鹊的好看介于这两种之间,明明是一张明艳过头的脸皮,涂了个杀气满脸的妆,挑个眉毛都让人都觉得艳光逼人,加上宽大外套都遮不住的身材,举手投足都是勾引。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是一抓一大把的,偏偏沈鹊眉宇里还流淌着几分懵懂。
  这就很稀奇了。
  都快三十的岁数了,哪来的懵懂,真是奇怪。
  还是一阵一阵的,就这么点时间,薛凌就察觉到了。
  “你嘴还挺甜。”
  沈鹊理所当然地应下了这份赞美,余光里的邋遢男人还在翻箱倒柜,不知道要找什么,她抬着下巴嗳了一声,问薛凌,“他不瞎,你为什么要叫他瞎子?而且……也不……”
  “不像个算命的?”薛凌接过她的话,“他天桥底下贴膜的。”
  “啊?”
  沈鹊惊了,天桥底下不是看相的和贴膜还有卖些小玩意的,一算命的为什么去抢贴膜的活儿。
  “他有这个爱好,而且听说以前因为看手相摸人家姑娘手太久去局子里坐过。”
  薛凌讲的声音不低,那边研究卷轴的郭瞎子呲了呲牙,嘿了一声,“你瞎说什么呢,我是去跟警察同志聊天的。”
  还挺好面子。
  薛凌笑了笑,耸了耸肩,压低了声,“我朋友说他是学艺不精。”
  沈鹊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声控,毕竟以前谈的对象也有声音难听的,不过声音不是硬件,活好就成。但薛凌这么一开嗓,压低之后跟猫挠似的,让她觉得有点痒。
  “哦……”
  “至于瞎呢,他结了三次婚,三次都被骗得倾家荡产,瞎说的是他看人不行。”
  “那他还算命先生呢?”
  沈鹊也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
  她依旧不肯坐下,似乎要离这边脏不溜秋的墙远一点,但为了不让郭瞎子听见,弯了弯腰,这样让薛凌听到些。
  她这么一弯腰,胸前的风景倒是被薛凌看了个精光。
  薛凌毫不遮掩地欣赏了一番,“算得了别人算不了自己可能更有说服力,大概这就是大师?”
  她的眼神赤裸裸的,沈鹊自己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她有的薛凌也有,虽然可能贫瘠一点,于是自然地又缩了回去。
  “郭大师”在一边听俩女人嘀咕了自己一大堆八卦,最后不耐烦地挖了挖耳朵,扫开桌上一溜儿贴膜工具,对着一本不知道从那个旮旯角掏出来的破烂书和卷轴放在了一起。
  “你自己看得懂上面的字?”
  他的墨镜挂在鼻梁上,露出的一双眼倒是一点也不显老,“说你呢!”
  “我看不懂,别人翻译给我听的。”
  “翻译出什么玩意了?”
  “你看出什么东西了?”
  沈鹊反问,薛凌坐在一边,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看上去一点兴趣都没,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点什么东西。
  “眼的钥啥…什么……具体方位……要什么沈家子弟凭浮莱之匣找……找回来?”
  郭瞎子拧着眉头,墨镜上都是指纹,看得沈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反正我能看懂的就是这些字,唉这都多少年了,没想还真有这种蝌蚪字,反正我是记不清楚了,你哪来的这东西?”
  他指了指桌上看上去跟假冒伪劣产品似的卷轴,上面的“玄机密卷”四个字和里面的字体完全不是一个体系。他还是小的时候见过这样的文字,不过那个时候以为以后能靠这个混口饭吃,没想到还不如天桥底下贴膜。
  “买的,”沈鹊没想到这个邋遢男人还真有几分本事,这份东西是她从黑市里由人牵头找到的人手里辗转买到的。
  现代社会,相信科学,这些东西被分门别类钻进了其他学科里,变成了古文字研究,跑进了历史系,七弯八绕从自己父亲给她的遗产里找到线索,三年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
  拿到这卷东西和“检仪”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可以接近真相了,但又好像不是。
  可能是假的。
  “这东西,太假了。”
  果然。
  郭瞎子托着铜块,瘪着嘴,“里面还装了电池,你这误打误撞找到薛凌,也挺有趣。”
  薛凌看着屏幕上自己跳一跳又蹦出了十米远,摇了摇头,“所以老郭,你当年说我二十六会碰到贵人,就是这位了吧?”
  “贵人?”
  “是挺贵的。”薛凌轻笑一声。
  “你现在还成天见自己四分五裂呢,”郭瞎子把卷轴和电子铜块递给的沈鹊,职业习惯地拿起薛凌的手机,端详了一下对方裂了的屏,“连钢化膜都四分五裂了……”
  薛凌把手机递给郭瞎子,“那倒没有,嗑安眠药会好一点。”
  “不磕睡不着,几宿没睡就眼底青黑,估计瞎了就彻底解脱了。”
  薛凌说得轻巧,沈鹊看着她那张血色全无的脸,总觉得对方全身上下的活力都给了那对眼睛似的,眼底青黑,偏偏双眼熠熠。
  “那就问问你的贵人呗。”
  郭瞎子不愧是天桥底下贴膜mvp,速度够快,而且毫无气泡,看得沈鹊都有点心动。
  “不看手相就知道了?郭半仙?”
  薛凌站了起来,拿起自己跟新的一样的手机,扫了一下郭瞎子贴膜台上的支付宝红包,扫完之后问:“多少钱?”
  “六十六吧,友情价。”
  “哦。”
  沈鹊再次被这俩人的交易惊到了,她被凭空贴了一个贵人的标签,还得知了自己可能被人骗了几十万的真相,一时之间气上心头,用力掰了掰那号称古代杰作的“检仪”,结果此等杰作经不起她突然的粗暴,竟然真的在她手上一分为二,里面的电池掉在地上,吧嗒一声。
  伴随着郭瞎子那边“支付宝到账六十六元”的机械声音,薛凌转过身来,瞧见的就是女人阴沉的脸色。
  真美啊。
  如果哭出来,就更美了。
  薛凌不由得想到自己十二岁那年小区对楼的那个少女。
  估计比她大个三四岁,撑死十六岁,她的房间正好对着对方的房间,她家这栋楼高个一层,这个角度得天独厚,总能不经意地看到一点别的东西。
  那时候还不懂香艳,就是莫名其妙被吸引。
  那个女孩年纪不大,身材倒是发育得挺好,夏天的时候在房间里总是穿着吊带不穿内衣,下身一条内裤,总是在打电话,习惯性地会拿手摸胸。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到现在薛凌总是习惯性地把别人的身材和那个身材对比。
  这样的身材很多,但是吸引她的太少。
  不愿意将就,那就等着吧。
  没想到还真碰上一个,脸好身材好她还喜欢的。
  “六十万呢。”
  薛凌跟郭瞎子挥了挥手,经过沈鹊的时候贱兮兮地补了一句。
  沈鹊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
  她又推翻了之前觉得薛凌可怜的印象,现在恨不得狠狠地用高跟鞋踩对方几脚。
  鼻青脸肿的可能会顺眼一点。
  只开源的富婆是长久不了的。
  她出门的时候砰地一摔,差点没被落一身灰,外面空荡荡的,薛凌不知道去哪里了。
  沈鹊有点无力。
  甚至想妥协,四十死就四十吧,反正四十也老了,不好看了。
  下一秒她听到薛凌说——
  “你要不要和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