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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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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怕眼下的情况就是了。
唐大小姐尚且下落不明,妧贵妃的嫂子又被人毒杀在家,大案要案一桩连着一桩,当真是叫人惶恐。
据说妧贵妃得知消息后当场落泪,大骂歹人,又去圣人跟前哭诉,求他务必查明凶手云云。
众人感慨这姑嫂二人情谊深厚的同时,却又觉得有那么点儿说不通:
好端端的,那凶手为何要毒杀朱夫人?
一般来讲,但凡到了非要炮制一个人不可的地步,就证明他有着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性。
就好比那位唐大小姐,身兼镇国公、襄国公两系名门,又是唯一的嫡出女儿,身份之敏感贵重世所罕见,所以她被争夺、被绑架实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可是那位朱夫人……
出身不起眼、娘家无力也就罢了,关键是丈夫和儿子个顶个没什么大能耐,就算是杀了她,对大局也没有任何影响,凶手为何又要费这样周折呢?
不怕说的更难听一点,既然都肯走到这一步了,还不如直接毒杀朱顺那位大权在握的封疆大吏兄长呢!
于是人们难免又有了第二种猜测:
或许凶手原本的目标根本不是朱夫人,而是朱顺父子,只是因为他二人恰恰都不喜食甜食点心,这才阴差阳错全都进了朱夫人肚子里,结果短时间内就死的不能再死。
考虑到朱顺的官职和实际能力,这种推理听上去难免还是有点胡扯……
但不管怎么说,总比专门费尽心机毒杀深宅妇人的说法要来的可信多了。
妧贵妃更是坚信这就是歹人的根本用意,“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呀陛下,往近了说,那人是要借助对臣妾娘家人下手来恐吓臣妾呢!往远了说,说不定他针对的便是皇儿和陛下您呀!”
于是圣人再次大怒,又寻了一位精于此道的官员督察办案,京城内外越发人心惶惶。
次日,宁郡王进宫请安,与妧贵妃闲话家常时,却忽然出人意料地说了一句,“母妃,朱夫人此事,与您无关吧?”
妧贵妃一愣,面上就有了点薄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本宫非挑在你要大婚前后跑去杀人吗?”
宁郡王笑了笑,“母妃说笑了,我只是听说朱夫人数次失礼于您……”
话音刚落,妧贵妃就嗤笑出声,“她出身寒门小户,举止自然粗鄙,难不成本宫是第一日才知道的吗?说到底,她也是本宫的嫂子,都是一家人,既然兄长喜欢,那也就罢了,我也犯不着在这点小事上违拗你舅舅的意思。”
若是她假惺惺的诉说什么姑嫂情深,宁郡王反而会疑心。可像现在这样直白的说出她的不喜和不屑,却顺利打消了相当的怀疑。
宁郡王又坐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离去,妧贵妃亲自送他到了屋外,又立在门边望着他的背影目送好久。
宁郡王走出去老远,下意识回头一看,就发现妧贵妃还立在门口,不觉有些触动,又行了一礼,这才走了。
妧贵妃的大宫女亲自上来搀扶,感慨道:“到底娘娘和王爷母子情深呢。”
谁知妧贵妃却嗤笑一声,眼波流转间分明带着几分凉薄,“在这宫里又哪儿来的什么纯粹的母子情深?若果然那样,何须算计来算计去。”
这话有些犯忌讳,几个宫女就不敢说话了。
妧贵妃也不在意,又问:“你们觉得老四信了多少?”
一开始替她出主意的心腹想了想,谨慎道:“约莫六七成吧!”
果然没有全信。
也是,宫里出来的孩子,谁不是十八个心眼子拐十八道弯?
妧贵妃抬手看了看自己殷红的指甲,漫不经心道:“这世上啊,疑心且多着呢!死无对证,不信又能怎么着?”
在唐时钰失踪之前,妧贵妃一直烦恼究竟该在何时以何种方式除掉朱夫人,可思来想去,不管哪种方法都难免惹人怀疑,着实烦恼不已。
谁知天降机缘,那不知好歹的姓唐的丫头突然就给人绑走了!妧贵妃立即就意识到时机来了:若不趁此良机,将这黑锅甩给不知是谁的幕后黑手背负,更待何时?
她脸上忽然多了点兴奋和期待,十分欢喜的说:“快去悄悄将我之前准备的人员名册拿过来,我得好好挑一挑……”
左右这件事是个无头公案,圣人说不得就会像往常一样给哥哥升个官儿。哪怕只是一阶半品的,至少也比现在好看吧!
这么想来,继室的身份越发讲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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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钰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浑身更是绵软无力,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令她烦躁不已。
嘴上干裂的厉害,喉咙里也好似冒了烟,她努力张了张嘴,“水。”
意识模糊间,她本能的以为自己还在镇国公府,身边服侍的还是鱼肠和承影。
果然有人窸窸窣窣的倒了水来,又将胳膊绕到她背后,略一用力,将她扶了起来。
只是今儿两个侍女却似乎笨手笨脚的,不仅动作不够轻柔,喂的水也有小半撒了出来。
唐时钰被呛得咳了几声,又觉得肋下一阵疼痛,眉头皱的死紧,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摸。
“别乱动。”
有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时钰一怔,然后眼睛就刷的睁开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唐时钰一只手已经从被子里猛地刺出,两只手都被占着的燕庭躲闪不及,给她戳了个正着。
有深色的液体在青色衣料上迅速蔓延,最终形成一点圆圈。
伤口不大,但是很深。
一击即中后的唐时钰顿时脱了力,浑身散架一样的酸痛,忍不住又咳嗽几声。
燕庭却好似一点都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先小心的将她放回去,这才伸手去把插在自己腹部的暗器,结果这一摸,整个人都愣住了。
白色细长的暗器十分柔韧,颜色与象牙接近,却并非象牙,正是之前戴在唐时钰腕上的镯子之一,不过此刻却成了细长一条。
他的神色变得异常复杂。
唐时钰狠命喘了几口气,丝毫不顾及这个男人刚才亲自照料自己,只是道:“要么你索性将我一刀杀了干脆,不然,我总有法子叫你不得安宁。”
燕庭瞧了她一眼,“我确实对不起你。”
唐时钰没想到他突然说这样的话,顿时呆住了。
燕庭若无其事的收了那“镯子”,又笑了笑,“这下,你可什么都没了。”
唐时钰气急,“我还有这条命。”
唉,若她不是这样病歪歪的,刚才那一下很该戳中脖子,叫他一命呜呼的!
燕庭点点头,眼神中多了几分钦佩,“确实如此。唐氏女郎,果然名不虚传。”
这个人……好像不管自己如何反抗,如何伤他,他总不在意,这简直令她无法继续。
略恢复了体力之后,唐时钰忍不住问:“你们费尽心思将我捉了来,却一不要赎金,二不杀我,还说过几日放我回去,又有什么趣儿?不如此刻就将我放了,我只偷偷躲在家里,保准谁也不知道,大掌柜的也不必劳累了。”
她分明还病着,又被红玉打伤,最后一件武器也被自己拿走了,近乎绝境。可饶是这么着,她眼中依旧灼灼有光,生动的如荒漠里最顽强艳丽的花朵。
燕庭没说话,只是替她重新盖好被子,“你好好休息,两个时辰之后我再送药来。”
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
这人真是!
唐时钰脑海中忽然有什么炸开,当即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是不是有人逼你?我帮你啊!”
燕庭的脚步略缓了一缓,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常态,将身影隔在门外。
唐时钰咬牙大喊,又用力捶打身下被褥,“你,你简直不要脸!既然别人敢逼迫于你,定然是抓了你的把柄,可这又与我有何干系!却要来遭这无妄之灾。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何苦拉别人垫背,你,你简直混蛋,合该千刀万剐!”
她还哑着嗓子,骂的既急且快,听上去像极了破锣,十分难听,可燕庭这次却没叫她闭嘴。
他确实理亏,确实对她不起。
关上门之后,他垂头看着那尖端还沾着一点殷红血液的雪白骨刺,喃喃道:
“泰然啊泰然,你可害得我苦……”
这丫头,果然如那人所言的机敏果敢。
顿了顿又自嘲一笑,“罢罢罢,燕庭啊燕庭,终不过是你自作自受……来日只任她处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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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燕庭问了那句话之后,唐时钰心中便翻滚起来,她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某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她虽是头回被绑,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遭劫持后该是什么样子。可对方却对自己百般迁就纵容,如今竟又说出对不起的话,总觉得是有什么苦衷的。
这自然不会叫她原谅他,却着实给了她许多线索:
那幕后黑手都能叫他做出绑架唐大小姐的杀头抄家的罪过来了,要么权势极盛,要么那把柄关乎他的生死,便是综合唐、隋两家的威势都无法撼动。
若是后者,又不大像,他这样任由自己打骂,并不像贪生怕死之辈,莫非是最重要的人被拿捏了?
若是前者……
不知是刚才吃的药发挥了效用,还是单纯被自己的推测惊到,唐时钰刷的出了一身冷汗,此刻贴身里衣都被打湿了,蔫哒哒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可她却顾不得许多,心中翻江倒海一般将这可怕的猜想进一步细化。
放眼整个大庆,能面对唐隋两家联手而岿然不动的,怕是……只有皇家。
她登时大惊,莫非是圣人果然要对两家下手了?
不不不,不像,此刻边关还用得着他们唐家,圣人断然不会这般不分轻重,也不会这样急躁。
那么是谁?
她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几位皇子的面孔,最后咬了咬牙,又加了一个三公主。
其实明面上看,跟她嫌隙最深的非朱庆莫属,可也恰恰因为太过明显,这事反而不可能是他做的。
三公主?也不至于。
她当然不是天真的将希望寄托在二人年少的情分上,而是三公主完全没有必要冒这样大的风险。
那位金枝玉叶是个有野心的,既然如此,她才更需要盟友,非但不会对自己下手,反而会进一步拉拢、礼遇,好为将来放手一搏增加筹码。
六皇子刚与自己订婚,更加不会。
那么,在刨除掉一个个可疑人物之后,下手的是谁……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