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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纪田田总是说找不到合适的护工,只能暂由她和艾伦交替照顾才放心。

      其实时然知道的,她很想带他去做手术,可他不想治,他的人生已经这样了,不能再随意浪费别人的时间和精力了。

      他面无表情地吃掉了胡萝卜和西兰花,好像回到了那六年间,又是日复一日的营养餐。

      晚饭过后,纪田田离开,临走前看了一眼门外垂头坐着的贺钧,没和他再多说一句。

      没一会,艾伦也扶着时然出来了,他要带时然到楼下散步。

      贺钧就坐在长椅上,眼睁睁的看着时然抓着另一个人的手从他面前走过。

      时然走得很慢,很迟疑。他看不到,又不用东西撑着,只能靠艾伦给他引路。

      贺钧捏紧了拳,克制着自己不去抱他。他知道的,时然的手没有抓紧身边的人,他走得这样犹豫,因为他不想全都依赖别人。

      他的然然这么没有安全感,他却不能上前给他。

      等时然和艾伦走出了一段距离,贺钧才敢慢慢跟在他们身后。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们也才从小花园走到池边又走回来。艾伦和他描述旁边的景物,时然就点头笑笑,偶尔出神地望向远方的某一处。

      时然话很少,更多的时候安静得像个娃娃。
      他们散步回来,艾伦让他坐到沙发上,帮他在手机上下了一些历史剧和有声读物,给他带好耳机,看着他乖乖听着的样子,就像完成了一项大事业。

      “我回隔壁看论文,待会你要洗澡的时候就按铃。”艾伦嘱咐他。

      “好,麻烦你。”时然仰着头对他说。

      “不麻烦。”艾伦又摸摸他的头发才出去。

      纪田田特意为艾伦申请了隔壁房间好让他方便照顾时然。

      艾伦正犹豫着要不要叫贺钧进去休息,但后者的视线已经从门上的玻璃黏到了时然身上,他想了想,算了。

      贺钧站在门外,里面的人坐在沙发上听剧,累了就换姿势,渴了就摸索小桌上的水杯。

      贺钧不知道他在听什么,但内容一定很无聊,因为时然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不笑,也没有其他情绪外露。

      如果是他的话,就可以给时然讲故事。不会再说鬼故事吓他了,要给他讲有趣的事,要让他笑一笑,不要再这样苦涩了,苦涩得他的心也难受死了。

      时然本来在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但听了大半他也没听进去什么,脑子里一直在回想中午贺钧来的时候的事。

      他听得很清楚,贺钧对他说喜欢,可是他不能回应了。

      如果能录下来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忘记,就像他每天听的那段电话录音一样。那晚偶然留下的录音,尽管只有短短的两句对话,但最后一秒贺钧对他说了晚安,一个看不到自己未来的人每晚如何入睡呢,全靠这段音频。

      他不想忘记贺钧的容貌,气息,可是没有办法,他看不到了,或许今后还会慢慢想不起来。

      时然按了两下耳机线上的控制键,冰冷的女声被贺钧的声音取代,他听了一遍又一遍,脸上才稍微露出一丝笑意。

      当一个人不能拥有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等了许久艾伦也没见他按铃,只好自己走过来催他洗澡睡觉,却被贺钧拦在了门外。

      “你怎么还在这啊,你真打算不吃不喝就这样看着他啊。”艾伦小声说。

      贺钧没理他,只问:“你要做什么。”

      “叫他洗澡,你没发现已经很晚了吗,他该睡觉了。”艾伦耐心解释着。

      贺钧顿时沉了脸色,“你一直帮他洗澡?”

      艾伦崩溃了:“不是我!他从来不让人帮洗的!我只是帮他放热水和准备衣服!”

      贺钧这才放手让他进去。

      时然洗了澡,护士进来给他换药,头上和眼睛上的纱布换了新的,但后背的药只能由艾伦帮他搽。

      等护士走了时然才脱了上衣在床上趴好,“艾?”

      “嗯,等等,我找一下药。”艾伦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贺钧的视线盯穿了,时然又叫了他一声,他才硬着头皮开始给时然涂药。

      “咦,新药好像很管用,边上的疤痕已经开始变淡了。”艾伦也顾不上贺钧了,仔细地将药膏抹开。

      “是吗?”时然好像也高兴了一些。

      屋内的两人惊喜于药效,没有注意到门外还有一个心痛得快要窒息的贺钧,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时然背后的伤疤,他不能想象那个时候的时然会有多疼,那么软的时然就这样生生替他受了那么重的无妄之灾。

      他错得太离谱,他的然然是世界上最不娇气的人了。

      艾伦帮他盖好被子,对他轻声道了晚安就出来了。

      贺钧低着头靠在墙边,周身笼罩着巨大的悲伤。
      艾伦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你……有事就敲我的门。”说完便回了自己屋。

      时然今天心情起伏大,晚上有些难以入睡,他又不敢翻出手机找那段音频来听,害怕自己一不小心错按把它删除。

      时然从侧身到躺平,又抱着被子翻了好几回身才有了三分睡意。

      贺钧在门外守着他,好像不看着他就会心慌,哪怕时然不愿意见他,哪怕他在这里站得再久也没有结果。

      睡到半夜,时然迷迷糊糊的醒了,他今天有些莫名的烦躁,很不安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窗外是明是暗。

      在被子里蒙了一会儿,时然坐了起来。

      桌上有个会报时的闹钟,他想去取。大概是还不太清醒,他摸着矮柜边缘正要起身,却不慎碰倒了柜子上的保温杯,瓶身重重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时然被惊了一下,没有稳住身形就着急去捡,匆忙中整个人都快要要摔倒,下一秒却被拥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贺钧没有出声,只是胸膛的起伏泄露了主人的紧张。

      时然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

      贺钧抱紧他,又稍稍松开一些,“然然,你有没有事?”

      时然却不答他,只是突然焦虑起来,“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说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你别管我,你走开……”

      “不走,然然,我不走。”贺钧把他抱到床上坐好,自己半蹲在他面前帮他检查身上的伤。

      房间里开了两盏暖黄的壁灯,时然看不到贺钧的表情有多认真,贺钧把他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然后把他的睡衣袖子卷起来看手臂上的伤。时然往后躲,又被他的长手搂着腰扣回来。

      时然急得快要哭出来,只能用力挣开他的手,两只脚软软的抵着他的身体往外推,“你走啊,你快走啊……你为什么不走呢……”

      贺钧抓着他的小腿,低头亲了亲他圆润的大拇指,“宝贝,对不起,我错了,别推开我,别推开我。”

      他视觉失调,触觉上便越发敏感。
      时然羞得要把脚缩回来,又被他握住脚踝。

      “然然,你走的那几年,我很生气。我以为,你以前只是跟我说着玩闹着玩的,我以为你怕了、不负责任地跑了。”

      “宝贝,对不起。你不用说服自己原谅我,但是这段时间,让我陪着你吧。”

      察觉到他的动容,贺均摸了摸他的脸,“除了你,我没想过对别人好。”

      时然推不动他,脚背上被碰过的地方发热发烫,脚踝好似被拷上镣铐,恰好钥匙和链条都在贺钧手里,说不清是心甘情愿被套牢还是根本逃不掉。

      他轻轻踢了一下贺钧的胸膛,声音隐隐带了哭腔,“你有,你,你对别人好,你骗我,凶我,欺负我,你不疼我了……我追得好累,我差一点就和那天的火光一样燃尽了,差一点,就不能喜欢你了……”

      “然然,听我说,”贺钧让他的脚踩在自己的心上,抓过他的手握紧,眼里盛满了自责和心疼,“宝贝,我不是对他好,我照顾他,只是过意不去,当初孟叔说他为了救我双腿受伤,他求我帮他,我不能坐视不管。对不起,这么迟才知道你为我受了伤。”

      “想要照顾你,不是出于同情或者可怜,只是因为心疼,因为,我爱你。”

      时然久久没有说话,泪珠顺着脸颊落在白色的被子上。

      “然然,不哭了。”贺钧贴近他,小心地用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

      “那天你去公司找我看到我带他出去了对不对,孟叔让我教他打理公司事物,我有愧于他,没有拒绝。那天碰巧他要去医院复查,我带他去了,我没想到你还会来。”

      “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去红玉坊吃金钱肚了,我买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为了那一家店能维持不变。我去了很多很多回,就是希望能有一天可以碰巧遇到你。可是你一直没有回来过。我还学着做了你喜欢吃的鱼,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让我走。还有,在度假山庄……”

      贺钧好像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连后来盘山公路事件的前因后果也都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他说了太多,声音早已喑哑,“然然,我让你失望了是不是?”

      时然摇摇头,双手软软地搂上他的脖子,埋头在他的颈肩低声哭了起来。

      贺钧圈着他的腰,右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宝贝。”

      “我怕的,我也会怕的。”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我真的很怕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时然抽噎着重复这两句话,他没有说完,可是贺钧听懂了。

      “不怕,”贺钧亲了亲他的脸,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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