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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 1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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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澄拼劲全力追了一路,追至郊外,黑衣人却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封澄,单手擒着已然昏迷的严耿威,声音低沉道:“够了,别再穷追不舍了。”
封澄喘了口气道:“只要阁下放人,在下自然不会再追。”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来,阴沉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封澄怔怔道:“陈前辈,为何是你?”
陈牧画将人扔在地上,道:“真儿是我唯一的儿子,他在海上失踪,我自然要找寻他的下落。”
“在下找严耿威,也是为了找寻师兄的下落,既然前辈与我目的相同,何不叫醒严耿威,让他把海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
“你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蠢,此事牵扯到的不仅是真儿的下落,还有牛皮纸的下落,九天剑的下落,不怕告诉你,已经有不少人租了船出海,只为打捞景霁的尸体。”陈牧画道,“你我之前交过手,你不是我的对手,趁早离开,免得丢了小命。”
“恕晚辈失礼。”
封澄突然拔剑而起,陈牧画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决绝,冷声道:“不自量力。”
两人剑刃相击,陈牧画的招式奇幻莫测,融合了诸多门派的绝学,封澄虽天赋异禀,却只习武堪堪十数载,陈牧画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只想速战速决,赶快带严耿威离开此处。
然而陈牧画却失策了,封澄面对他不仅毫无怯意,武功更比一年多前高出了数倍,几乎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进步。
两人的身形不断的交叠变换,一时间平分秋色难辩胜负,两人皆不敢大意,稍有差池便会败下阵来。
几百招后,封澄体力逐渐不支,陈牧画却杀气大增,一剑刺中了封澄的胸口,封澄蹙起眉,喉间翻涌着腥甜的血液。
陈牧画收回剑,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恰恰因为你没有见过世面,才敢如此放肆,看在真儿的面子上,今日我不杀你,休要再来纠缠了。”
封澄用剑抵着地面,他低垂着脑袋,紧紧按住流血不止的伤口,豆大的汗水从他脸上滴落,混杂着嘴角的鲜血,一滴滴打在泥泞的土地上。
“牛皮纸也好,九天剑也罢,还有所谓二师兄的尸体,若是我不知道这些门门道道,让他走也无妨,可既然我知道了这些,我必然要管住他的嘴。”
“管住他的嘴?呵,你莫不是想杀了他吧?”
“我要他向我保证,决不把沉船点告诉别人。”
“蠢货!费这么大工夫,只是听他说句谎话罢了。”
封澄合上眼,缓缓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的内力与陈牧画存在天渊之别,但只论剑术却未必不能与他一战。
羲山派的剑术从无到有,变化无穷,练至最高境界,即是回归基本。
封澄举起剑道:“再来。”
楼小渔气喘吁吁到达之时,只见严耿威昏迷不醒,封澄浑身是伤鲜血直流,陈牧画无奈道:“浪费我的时间。”
楼小渔沉下脸道:“小师叔,你受伤了?”
封澄淡淡道:“小渔,把严耿威叫起来,等我和陈前辈切磋完之后,我要和他说话的。”
陈牧画气极道:“大言不惭!”
楼小渔着急道:“小师叔,其实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别和他硬碰硬,他喜欢严耿威,给他就是了,你受伤了,我先替你包扎。”
封澄板着脸道:“不行,在羲山如何都可以,在外面,决不能退却一步,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决不能让他丢脸。”
封澄推开楼小渔,再次冲向陈牧画,陈牧画咬牙切齿道:“傻子!”
陈牧画动了杀心,使出十成功力打向封澄。
封澄飞快的闪动身形,以退为进,略过他的攻击,他们实力相去甚远,封澄便不再与他正面交战,专注于寻找对方的弱点。
陈牧画痴迷武学,用尽毕生心力搜寻天下间各种秘籍,对诸多门派武学皆有所钻研,然而他涉猎广泛,却恰恰成了他的弱点,天下门派众多,武学侧重不同,相互之间亦有抵触冲突之处,陈牧画每变换一种武学招式之时,出剑的速度便不由自主的变缓。
封澄察觉到了陈牧画的弱点,在他出剑迟缓之时,使出全身内力一剑砍向他。
陈牧画飞快地举剑相接,两股强劲的内力以破竹之势正面相击。
片刻后,两人皆被剑气弹开,彼此都受了重伤,陈牧画真气大乱,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陈牧画苦笑道:“你小小年纪不仅有如此功力,更有如此魄力,真是难得。”
封澄道:“陈前辈方才说的没错,正是因为我没有见过世面,因而才无畏无惧。”
楼小渔跑向封澄,心急如焚的将他扶起来:“小师叔,你怎么样?”
封澄从容道:“不必担心,行走江湖不免要受伤流血,如今我与他皆受了重伤,趁现在,你去把严耿威叫起来,一五一十问清楚,他方才支支吾吾应是有所隐瞒,若有必要,你就打他一顿。”
陈牧画盘腿疗伤,他合起眼笑道:“也好,我也听听他说些什么。”
楼小渔蹙眉道:“小师叔,他是什么人?”
“他叫陈牧画,是先生的父亲,亦是他与尚华合谋,不仅血洗闵州苏家,追杀楼前辈,亦是害你掉下断头崖的罪魁祸首。”
楼小渔恶狠狠地看着陈牧画道:“老东西,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他走到严耿威身边蹲下,用力拍打他的脸颊:“喂,起来了,别装死。”
陈牧画睁开眼看着楼小渔,不耐道:“他被我点了睡穴。”
楼小渔撇撇嘴,解开严耿威的穴道,踹了他一脚道:“起来了。”
严耿威睁开眼,揉了揉脑袋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陈牧画冷笑道:“从海里活着回来就是找死,我若是你便不声不响的找个地洞躲起来,没想到你这蠢货还大摇大摆,闹得人尽皆知。”
严耿威抬起眼扫视一圈,哈哈大笑道:“谁是蠢货还不一定,你们如今一个个都受了重伤,就凭眼前这个羲山派弟子,难不成还想拦住我的去路?”
楼小渔啧啧道:“严耿威,你大概是不了解我,我这个人虽然武功平平,但脾气不小,尤其喜欢迁怒别人,我小师叔受伤,怪你,拖延救我师父的时间,怪你,耽误我小师叔疗伤,怪你,耽误我小师叔吃晚饭,也怪你,总之,你大错特错,你再多说一句废话,小爷打得你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那就来试试看。”
严耿威突然偷袭楼小渔,楼小渔却像是有所防备一般痛快的躲开了他的袭击。
楼小渔幼时学过暗器,除却制造暗器的技法,使用暗器亦有大学问,但万变不离其宗的一定是快,出其不意掩其不备。
严耿威屡屡攻击,皆被楼小渔一一化解。
楼小渔拔出未名剑,严肃道:“未名剑从未在我手里见过血,今日就那你开刀吧,啊,我忘了,你现在还不能死。”
楼小渔把剑收回剑鞘,将剑扔去一边,朝严耿威招招手道:“再来。”
“不自量力。”严耿威握起拳头朝楼小渔冲去。
在接近的瞬间,楼小渔突然向他撒出一把红色的粉末。
严耿威倏地瞪大眼,他连忙退后,却仍是被毒粉洒了一脸。
“你这个卑鄙小人!”
楼小渔嗤笑道:“你这傻子,能走捷径为何非要绕远路?何况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对付你还要讲究什么?”
严耿威的脸变得麻木,他丝毫感受不到痛痒,越是如此,越是叫他心惊胆战,“你往我脸上撒了什么东西?”
楼小渔好奇的看着他逐渐红肿的脸颊,道:“毒药太多随便挑了一瓶,至于是什么就要看你造化了。”
“你这小子,赶紧把解药给我。”严耿威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方才只是红肿的脸突然变得松弛,像是溃烂一般流出了脓水,他伸手挠到的地方,皮肤剥落了一小块,正软哒哒的耷拉在脸上。
楼小渔忍不住道:“这药我也是头一回用,太恶心了。”
严耿威感觉不到疼痛,但手上的鲜血与脓水却欺骗不了他。
严耿威愤怒的攥紧拳头,趁楼小渔走神的工夫,向他偷袭而去,这一回严耿威有了戒备,小心提防着楼小渔的毒药。
封澄大喊道:“小渔,小心!”
楼小渔倏地看向严耿威,他来不及躲闪,只能一掌打向严耿威,硬生生的接下对方一拳。
严耿威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攻其不备以拳击掌,分明应该由他占上风,然而事与愿违,严耿威的骨节发出吱嘎声,整个拳头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骨裂声令他耳朵嗡嗡作响。
楼小渔猛的收回手,用力地甩着手道:“疼死我了,严耿威,我卑鄙,你也不遑多让,你若是还想打,我一定奉陪到底,但到时候,我有解药也未必治得好你的脸,你好好想想吧。”
严耿威面色踌躇,他似乎有难言之隐,屡屡欲言又止,面前三人武功皆在他之上,而三人之中属楼小渔武功最弱,但显而易见,这小子却是最难对付的。
严耿威咬牙骂了句:“阴险。”
他放弃一般盘腿坐下,不冷不热道:“出海之后,你师父就病了,天天躲在船舱里,十多天没有见过太阳。”
严耿威突然停了下来,楼小渔烦躁道:“你倒是继续说啊。”
严耿威撇开眼,泄气道:“船上逐渐有了一些谣言,刚开始大家揣测他快要死了,半个月后,大家几乎是认定了,他已经死在了船舱里,众所周知,景霁是蜀中沈家最后的血脉,即便是他的尸体对许多人来说,也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封澄怔怔道:“你们?”
严耿威摇了摇头:“有陈道真在,大家不敢轻举妄动。”
楼小渔嗤笑道:“但你们却有过这样的心思,想着要把我师父拆骨分肉。”
严耿威避而不谈此事,话锋一转道:“后来又过了一个多月,船只行驶在茫茫的大海中,永远见不到陆地,大家开始有了猜测,纷纷怀疑这只是一场阴谋,就在大家想找船长问话的时候,那些船员......”
严耿威脸色变得铁青,几乎是咬着牙道:“那些船员疯了一般,齐齐抹了脖子,随后我们发现,他们在死前弄坏了帆船,船舱里开始进水,而那时候我们离陆地已经很远,即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踏水而去。”
楼小渔问道:“后来呢?”
严耿威眼神中突然浮现出了恐惧,他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道:“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之后,大家就像疯了一样,相熟之人翻出几十年前的旧账,想要在死前一雪前耻,还有些人破釜沉舟,冲进景霁的房间,想要抢夺他的尸体,在船上那一个多月,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有人说只要喝了景霁的血,就可以延长寿命,像羲山老祖一般活到近两百岁,可谁知道......谁知道他并没有死,他仅仅只是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一个多月,可即便他只是睡着了,也没有打消这些将死之人想要活命的念头。”
封澄松了口气,苍白的面色有了一些好转。
严耿威继续道:“大家的行为激怒了陈道真,当日船上聚集了许多武林高手,大家以为只要齐心协力,陈道真必定双手难敌四拳,尤其他还带着一个沉睡不醒之人,然而,大家的想法太天真了,八年前的陈道真,仅仅三十出头,便以一人之力打败鬼尊,八年后的今日,他早已今非昔比,然而他手段之残忍却一如当初,船还没沉,他便把人全部打伤之后扔进海里。”
楼小渔道:“这么说,我师父和师爹还在船上?”
“船炸了。”严耿威蹙眉道,“我亲眼看到船炸了,即便他提前跳入海中,带着你师父,也不可能从茫茫大海中生还,我抱着一块木板,在船上漂了十多天,能够遇到经过的商船得以生还,已经是撞了大运。”
楼小渔思忖半晌道:“那酒鬼头呢?”
严耿威皱眉道:“酒鬼头没有上船,一张邀请帖只能上两个人,我师父带了我,你师父带了陈道真,至于他为何下落不明,这就不得而知了,当日许多门派弟子聚在码头送行,酒鬼头上没上船,你稍作打听便能知道。”
楼小渔突然笑了起来,眼神中写满了戏谑,严耿威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呢?你在船上都做了些什么?”楼小渔拿出药瓶子,拉长声音道,“有人翻旧账自相残杀,有人打我师父的主意,你是哪一个?”
严耿威盯着他手里的药瓶子,粗重的喘着气。
楼小渔道:“欸,想好了再说,我手里的也未必是解药,兴许又是另一种毒药。”
严耿威垂下脑袋,低声道:“我杀了我师父。”